唐子曦在塔楼上望见莱恩的影子后持续观察着,注意到对方的动向是除了那三艘启动过的飞船外的另一艘船后,她立刻动身向莱恩的方向奔去。
还有第四艘船,那三艘启动的船只是障眼法。
雨水经过刚才的猛烈态势后,逐渐放缓了,恢复了以往的绵绵细雨,天空中的阴云也有所驱散了。待唐子曦再次来到户外,一轮来自织女星的阳光竟在远方的地平线穿云而出,好像是在告诉在场的所有特警和殊务员,扫荡行动已经快要胜利。
但唐子曦眼神凝重,知道事情远没结束。
龙血帮、莱托·拉姆利让一连串的这些事件串联成她难以想象的大案子。莱恩警探的动向也实在可疑,不排除他私底下前去寻找拉姆利的可能。她并没有立刻通报公安关于第四艘船的信息,她也想先一查究竟,现在就通报会惊动到可能的鱼。
同一个特警要了两把手枪和若干弹药后,她就往第四艘船的方向赶。她的脚程很快,预判了莱恩前进的路线,很快地找到并追上了莱恩。但唐子曦并没有选择和莱恩会晤,而是选择偷偷跟着。
两个人都在暗处的货物缝隙里穿行,但莱恩在下,唐子曦在上,视野也更好,能够观察到更多周边的状况。不出所料,她能督见几队鬼鬼祟祟的暴徒也从其他通道向第四艘船的方向汇合。
她观察了一下那艘船,DNI的资料显示,是一艘轻量级的小型民用货船,起飞限制没有这么多,甚至可以直接在停泊区起飞。而且,这艘船是翻新船,老的款式并且搭载着旧系统,因此,有极大的可能,压根就没有连上太空港的管控系统,不受太空港管控限制。
唐子曦在DNI里将信息发给了某个朋友而不是公安,以防万一,就当个保险,出了什么问题,她还会有一些小后援。
在唐子曦跟着莱恩来到那艘船所在的港区后,她继续追踪莱恩,没想到对方直接拐进了一条小道内,她立刻追过去,却发现莱恩的踪影就这么消失了。
毫无疑问,唐子曦低估了莱恩作为一个老警探的敏锐。正懊悔自己的失误时,她抬头却看见了另一个令她惊讶的身影。
戴着面具的兜帽客,此刻就站在小道的尽头。
两个人互相发现了彼此的存在,面目都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具后,但唐子曦觉得,即便看不到眼睛,也能知道对方的眼神是怎样的。
那是窥视的眼神,好奇的眼神。对未知神秘兼具危险的警惕,对方大概和她看到的一样。
兜帽客就站在那里不动,似乎在等着唐子曦走上来。
唐子曦会意跟了上去,给右手里的枪上好了膛之后,另一只手紧握着剑,向兜帽客走去。
见到唐子曦跟了上来,兜帽客也迈开了脚,方向正好也是那艘小货船。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唐子曦的枪口始终没有指向对方,即便从对方脚下伸出的影子似乎正蓄势待发的样子。那影子包裹了兜帽客周边上下左右的地面和货箱壁,正狂暴地扭动着、蜷伏着,像是被饲主扼住的凶兽。
唐子曦注意到阳光已经穿透阴云投下,右手也空出两根手指试着拨弄光弦,没有多大的问题。
她跟着兜帽客穿过货箱间的小道,钻进了一条隐蔽的维修通道内,幽黑狭长,一进到里面,唐子曦就感到十分不安,明明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影子在自己周边试探,似乎有触须伸出缠住了自己的脖颈,自己心跳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所捕捉。
走在小道里的时光非常漫长,光源只有前后尽头的出入口,尽管覆面甲内部自带夜视显示功能,但那沁人骨髓的阴黑寒冷却让一切时光都好似冻结了一番。
她曾经刷到过一篇关于黑洞观测站的科普介绍,在黑洞观测站工作的人员能明显感受到时光流逝的变缓,一开始工作人员的经验之谈被研究人员辩驳,处于相对体系之中的观测者,无论如何都无法体会相对体系之外所观察到的时空扭曲效应,这是大一统M理论中相对论部分所揭示的。但新的研究成果发现,黑洞导致的扭曲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时空扭曲,而且还是在精神上起作用的扭曲。
无边的有形黑暗与稀稀疏疏的经过观测窗过滤的吸积盘的光,即便观测者本身没有体会到观测站外的真空与毁灭性的潮汐力,精神上也会受到影响,对时间的感知也会变慢。观测员即便和早期经历近光速旅行的开拓者和货物运输者一样背负上了时间债,但黑洞观测站的工作人员往往感觉自己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产生了记忆障碍,精神上和那群肉体上已经老去白头的故人朋友一样变老了许多。
走在这条小道内,唐子曦便产生了那种感觉。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走出了通道,唐子曦重新见到了天光,才从梦幻一般的黑暗中脱身,恢复了正常的感知,环顾四方,便发现,这里是飞船的喷射口。
兜帽客选择了从飞船尾部的维修通道进去,攀上了长长的梯子,丝毫不在意后背完全敞露给了自己——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暗地里阴影时刻注视着唐子曦。
唐子曦见状也跟着爬了上去,对方先到了上面,结果等到唐子曦爬上来时,眼前只有一扇打开的小门,不见一个人影。
她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下,里面的确是引擎系统区域的气压阀,也不知道兜帽客是怎么将门打开的,唐子曦一开始认为那是影子的功劳,毕竟她亲眼见过那些张牙舞爪的影子有着怎样的破坏力,但仔细一看,电子锁门栓没有任何破坏痕迹,就好像是用正常程序打开的。毫无疑问,是被骇入的,唐子曦顿时想到了什么,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谁在那!?”后面传来一声吆喝,唐子曦下意识往后看,子弹便在她转头的时刻打了过来,所幸打在了边缘被场盾弹开,是进化会的暴徒,他们已经陆续往这边撤过来了。她这时顾不了这么多了,只好溜进门里,将门关上,等到气压阀换气完毕后,直接将气压锁从内部锁死。确认没有纰漏后,她往货船深处走去。
穿过引擎区的走廊,隔窗就能望见巨大的粒子引擎和反物质的反应堆。
通用粒子引擎是前联共末期才开始出现的,利用一种能变化速度特殊粒子——以太粒子的特性来赋予飞船实现近光速航行的引擎,控制和激化以太粒子的最主要手段就是能量,巨大的能量消耗使得粒子引擎往往需要搭配反物质能源使用,所以粒子引擎和反物质反应堆通常都会一起出现,有的人还会误以为反物质反应堆是粒子引擎的一部分。
唐子曦会懂得这些除了基础的通识教育知识芯片,还有自己广泛阅读的功劳,毕竟写东西脑子里没点东西的话是写不下去的,当然,能不能理解被输入的知识又是另一回事。幸运的是,唐子曦属于能理解的那批人,除了天赋使然,最重要的因素还是她下功夫钻研过。虽然如此,她也只懂得表层原理,要她深入其中的数学模型那肯定是强人所难。
正在回忆着粒子引擎的运作原理知识时,突然,隔窗内的警报突响,只见所有设备的提示灯都亮了起来,伴随着反物质反应堆的提示灯亮起,一阵微波荡过,强烈地干扰了唐子曦身上的DNI和义体运作,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干扰。
这时唐子曦知道,货船强行启动了。
两度跟踪都跟丢人多少令唐子曦很不爽,但鉴于目前的状况,她很快改变方略。
从开始行动到现在她都还没有从任何公安或殊务员频道众听到任何,哪怕一条关于进化会背后那位“Rutan”的人物的线索。有极大的可能,这个幕后者就藏匿于这艘船上。
是时候直捣黄龙了。
唐子曦带着新的战略目标,加快脚步,走过引擎区的走廊,打开通往内部舱室的门,下一个舱室是货舱区。门刚一推开,她就闻到一股极其难以形容的恶臭味,慢慢将门揭开,出乎她意料的是,里面空旷不已。
唐子曦走了进去,环顾四周,都只是看见若干卸货的叉车和零星的几个集装箱,但恶臭依然弥漫四周,她怎么也找不到恶臭的来源。
但突然,一滴水滴了下来,从上而下。唐子曦先是观察了一下水滴在地面的情况,那并不是透明的液滴,而是浑黄混杂着血污的液滴,极为浓稠,而且很明显,恶臭味的源头是这些液体。
她意识到了什么,手指搭在了扳机上,举起,随着脑袋往上抬,霎时间,她跟十多双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若干嘴里挂着恶心的食物残渣的“凶兽”虎视眈眈盯着她,也是“混合种”,但头的数量只有一个,肢体数量也回复了四肢,但其他体征都不明显,不,这种混合种应该说集兽化种之大成,她想起了建鑫集团内部看到的资料,实验品有两种,分别是“空壳”和“边角料”,这些想必是前者吧。通体血红,手肘小腿膝盖等部位都长了尖利的骨刺,躯干四肢集狮的迅猛和牛的健壮,狼牙虎爪、蛇眼豹腿,器官全都特化为只为一种目的而存在的工具,那就是杀戮。
所有凶兽攀附在天花板上,一齐发出恐怖的怒号,向唐子曦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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