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户往下望去，一片死寂，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曲文雅坐在地上，颓废地将将头靠在玻璃上面，听到房门响了，她有气无力地问：“妈妈离开几天了？”
在日夜颠倒的作息之后，大家都对时间的感知弱了很多，曲文言走过来，靠着沙发坐着，回答说：“快四天了，电话还是打不通，姥姥姥爷也联系不上。”阳光洒到她的眼角，有点微微的光亮，声音却还是平静的。
曲文雅扭过头去，盯着远处泛着光的高楼，她非常理解母亲的选择，可心底里也会埋怨母亲在这种时候没能陪在自己和妹妹身边。她叹了口气，姥爷两个月前动了大手术，目前还处在恢复期，护工回家了，只留姥姥一个老人贴身照顾病人，时间长了身体肯定吃不消，不回去能怎么办呢？如果是她，她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要是当时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前几天到处噼里啪啦的，还有很多人在街上无故伤人，简直是群魔乱舞，加上老房子那边位置比较偏僻，这一路上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情况，曲襄茹睁着眼睛想了整整一夜，她觉得待在家里更安全，坚决没有同意两个女儿决定同去的请求。
门铃“叮咚”响了，她们不敢贸然开门，查看监控以后，曲文言才跑去把门打开，门口没有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箱子，用手拎拎，感觉沉甸甸的，她用了好大力气，终于把它拖了进去。
她们围在箱子旁边，利索地划开胶带，原来里面装的是两个……头盔？仔细看，跟头盔不同，但长得很像，箱子底下还有张纸条，纸条上介绍了这种奇怪东西的用处，说是戴上它出门能抵御记忆病的侵入。
“这是妈妈前几天拜托楼上张阿姨买的，今天一到，她就亲自送过来了，你说，我们要不要上去当面道声谢？”曲文雅问。
“不，还是不要了，文雅，我们得出去找妈妈，再这么等下去我的心脏快要受不了了。”
“我去收拾东西。”
盘旋在半空中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冲破外墙，进入到了两人的耳朵里，像顽皮的孩子那样横冲直撞，这让她们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不少，收拾得差不多之后，跑得比参加运动会还卖力。
两条腿还是靠不住，跑一会儿就跑不动了，曲文言提议骑自行车去，她们各有辆自行车停在楼下车库里，很少骑，没那么灵活了 ，但不影响使用。
然后她来看导航，叫曲文雅紧紧跟着她走，千万不能走错路。
就这么吭哧吭哧骑了三个多小时，曲文雅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她对着导航比对了半天，大惊失色地说：“天呐，我们是不是走反了，这儿是什么地方？”
“怎么会呢，我看看，真的是……不行，我们赶快往回走，不然天就要黑了，天黑赶路可不好。”
“你说你个路痴，非说自己认路，就不该相信你的。哎呀，后面那是什么鬼东西？文言，快点蹬，往左边那条路走。”
“啊！前面那是狗吗？不对，那个体型分明是狼，这里怎么会有狼的，又不是动物园，救命啊！”
不晓得拼命蹬了多久，她们的脚已经开始发抖了，才勉强甩掉了那只眼睛发光的饿狼，还好它的后腿被什么东西砸坏了，攻击力没那么强，不然真不一定能逃脱。曲文雅揉了揉酸痛的腿部肌肉，安慰妹妹说：“没事的，我们继续走，要是累的话，慢慢踩也行，这次换我来看导航。”
眼前的大树叶子长得很茂密，在翠绿的背景上还点缀了鲜艳的花朵，几株藤蔓此刻耷拉下来，趴在了曲文言的头顶上，凑近一闻，还有淡淡的香味，这条长长的路很安静，很漂亮，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她心里想，要是能在这待久点该多好，不过这种念头立刻就被她打消了，现在不是赏花弄草的时候。
“文言，快点，这边有路。”
“好，我马上来，哈哈，文雅，我捡了朵花送给你，你看。”
“谢谢你。”
“啧，难得听到你这么说，我要纪念下，看镜头，‘咔嚓咔嚓’，哎，你怎么了，有没有事啊？”
她一个没留神，曲文雅就摔倒了，下巴和手臂都擦破皮了，小腿上也划了个大口子，皮开肉绽的，流了很多血。“对不起，怪我一直吵你，我们带的药膏是不是在你包里？我来给你上药。”
“不怪你，你小心点儿，这附近有好多钉子，这种钉子把我的车轮戳破了，我一时控制不住车头，就冲了出去，摔成了狗吃屎，嘶，好痛。”
果然，曲文言低头一看，地上好多尖尖的钉子，像是人故意放的，她噙着泪水，恶狠狠骂了句“畜生”。给曲文雅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她们打算先回家，可转念一想，万一要是在路上又遇见狼啊虎啊的，身上有血腥味岂不是很危险。于是，曲文言决定向人求助，要是能留宿一夜就更好了。
做足了思想斗争，曲文言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幸好没有被当作小偷抓起来。院子里有个躺在摇椅上哼曲儿的人，看见有陌生人进来，他也没有反应，等曲文言靠近了，他才装模作样地问：“有外人进来了，你是什么人？有何贵干？”
“我，大叔，我姐姐受伤了，我们能不能今晚在你们这里留宿一晚。”
“哎哟，可怜死了，我楼上还有两个空房间，之前的住户搬走前留了几床被褥，能用，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住在那儿吧，一天的住宿费嘛……”曲文言发现，面前这个人说话是笑着的，但给人的感觉很阴沉，让人不敢看他那双精明的眼睛。
谁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却被另一个人过来打断了，曲文言没有注意到，从她刚进门的那刻起，那个人就一直在盯着她。
“马方远，你那两间房都多久没住人了，被子潮得还能睡吗？不如叫她们去我家住，我家有间空卧室，东西很齐全，随时能躺下睡觉。”
隐隐感到气氛不对劲，曲文言不经意地退后了一步，她只当这两个人是在拉客户，没有放在心上，平心而论，她更愿意相信后来的这位。她上前连连道谢：“谢谢，我现在去把我姐姐扶进来。”
“嗯，你们带了很多行李吧，我帮你们拿。”
还没走出两步，曲文言被身后传来的响声吓得一哆嗦，正想回头查看，她的“房东”及时制止了她：“别回头，往前走。”
“对了，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曲文言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赵千拾。”
“哦，赵小姐，我们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了。”
这位新房东的家正如她所言，虽然面积不大，但什么都不缺，布置得很温馨，乍一看，跟从来没有住过人的样板间那样干净整洁。空房间的采光稍微差一些，也比露宿街头好多了，曲文雅感激地说：“非常谢谢您刚才替我们解了围。”
“不用谢我，你们住在这里是要交钱的，咱们互不相欠。”
“当然，钱肯定是要给的，不能白住您打扫得这么干净的房间，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应该要诚心地感谢您的帮助。”
赵千拾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不习惯这么“文明礼貌”的交流，只见她眼皮抽动几下，尴尬地回道：“别一口一个‘您’的，听得我难受，就叫我赵千拾吧。还有，少跟楼下那个人来往，他不是好人。”
“为什么这么说他？”
“明知故问。”
“我们是觉得他看着怪怪的，有点吓人，可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所以想问问你。”
“做了什么坏事？呵，你们今天车胎被扎爆就是他干的，楼上几间房是他的，他把租户都得罪了个遍，没人愿意再租他的房子，他故意使坏把钉子铺满前面的小路，为的是留住赶路的人赚钱，今天你们要是着了他的道，不狠狠宰你们一顿是不可能的。”
这话把曲文雅和曲文言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话来，她们想不出有人能这么恶毒，实在是令人一阵胆寒。
过了会儿，赵千拾从另一个房间出来，手里端着个小药箱，自然地递给曲文言。“喏，给你，里面有药和纱布，她这点伤，你帮她清理伤口后按时上药，用不了两天就会好了，小问题。”
“谢谢，我们包里有药，你收回去吧。”曲文言脸上很和气，但心里面对赵千拾不屑地说曲文雅“她这点伤”的态度十分不悦，完全算得上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讥讽了。
等她们这位房东出门了，曲文言把门反锁上，蹲在床边细心地给曲文雅处理伤口，小声地抱怨：“这叫什么事嘛，莫名其妙。”
“文言，我们接下来必须得坚强了，你还记得白天我们碰到的那只狼吗？它的后腿应该是被某种重物砸到了，压成那副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是要拼了命把腿拔出来，然后继续为了生存而努力，这是残酷的丛林法则。”
“嗯，我明白。你脚别乱动。”
外面天色不知不觉间变暗了些，曲文雅倒头躺下去，闭着眼睛休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恨不得要冲出去大喊几声。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那震动的感觉越来越强，她颤抖着从里兜掏出手机，立刻打开消息拦，不禁失控大哭，曲文言跑过来，两个人又一齐抱头痛哭。
“妈妈回消息了！她没事，她在姥姥家信号不好，之前的消息一直发不出来，不是失踪了。”
哭累了，她们坐在地板上望着窗外发呆，曲文言扭过头去，忧愁地问曲文雅：“妈妈还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你的伤又没好，她要是问起来我们该怎么办？”
“不怕，我的伤没大碍，明天我们就走，要么回咱家去，要么总是走远点，去姥姥家。”曲文雅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
“咚咚咚”，有人敲门，曲文言去开门，门口是赵千拾。“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情，我想着你们可能没有吃饭，给你们送点吃的上来，不管怎么样，总得吃东西。”
曲文雅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接过那只花花绿绿的大碗，向赵千拾点点头，笑着说：“劳烦你了，闻着真的很香，快要流口水了，是你做的吗？”
“我可没这个本事，是楼下连叔做的，哎哎，千万不要谢我，你们吃的东西是会折算成钱的，不给你们白吃。”
“原来是这样，那谢谢你亲自把它送上来。”
听到这话，赵千拾往后退了几步，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心里琢磨：“真是两个怪人，花自己的钱吃东西，还搞得跟欠人家的一样。”
站在后面的曲文言早就不耐烦了，她反手把门关上，不满地说：“你也是的，干嘛对她那么客气，依我看啊，他们分明就是一伙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合起伙骗人呢。”
“反正我们明天就回去了，把钱一结再无瓜葛，何必闹得不愉快。你快来尝尝，真的很好吃，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都。”
吃了饭，两人简单洗漱了下，就一起躺在床上准备睡觉，这张床比较小，她们的胳膊压着胳膊，曲文言不想压到伤员血淋淋的伤口，悄悄往边上挪了挪，差点掉床底下去。
在她的记忆中，她们以前似乎从来没有这种时刻，因为只要靠近点，总免不了争吵几句，更别提睡在一起了。
带着各种忧虑，曲文言直到凌晨才睡着，她怕把旁边那位吵醒又要挨一顿训，连眼睛都没敢多动，就这么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最后，想着马上要见到亲人了，她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调到了睡眠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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