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出现

天还没亮,曲文言突然尿急,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去上厕所,脚不小心踢到个瓶子,便蹲下去把东西放回原位,再一抬头,就看到赵千拾放大几倍的脸,她顿时吓得坐到了地上,刚刚还残留的一点睡意此刻也荡然无存了。

赵千拾倒是若无其事地抿了抿杯子,咂摸着新买的咖啡,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胆子真是太小了,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一惊一乍的。”

被人当面说胆子小对曲文言来说是奇耻大辱,她从小可算得上是孩子王,在哪儿都混得开,有怕过谁么?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没搭理赵千拾,径直往厕所走去,等她出来,客厅里已经没人了。

每天夜里睡不好,白天总是犯困,她决定再去睡个回笼觉,被子软乎乎的,仔细闻还有股浓烈的阳光的味道。眼睛还没闭一会儿,她就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

“什么事啊?”她不耐烦地从被子里伸出头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了一圈。

这时候曲文雅正在洗手间刷牙,她走过来,口齿不清地回道:“好像是那个坏人在搬东西,在楼下清点呢。”

听到这话,曲文言立刻弹坐起来,兴奋地说:“什么?他要搬走吗?”

“你想哪儿去了,他怎么可能搬走,听说是运来的货,至于里头具体是什么,我没仔细问。”

“好吧。”曲文言蔫蔫地倒下去,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神涣散。

过了没多久,门吱呀吱呀的响了,是赵千拾回家了,她提着一个桶,递给头发才洗了一半,头顶全是泡沫的曲文雅。

“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你去逛超市了吗?”曲文雅问。

“没有,哪里去得成超市,况且,超市的人早各回各家了,谁有心思管着货架上的东西。这是我从马方远那里买的,必需品,接下来肯定用得着。”

还没等曲文雅完全反应过来,曲文言从床上跳下来,凑到赵千拾面前,疑惑地问:“乱扔钉子那家伙原来是开超市的?看不出来啊。”

“他不是,他以前就喜欢搞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生意,可他哪有那个本事,每次都没得逞,这回事发突然,他和他的狐朋狗友们恐怕是要大赚一笔了。”

“这个人简直是掉钱眼儿里去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都敢干,真缺德。不仅故意在路上撒钉子,我们的自行车还被他转手当废品卖了,问都没问我们一句。”曲文言开始穿衣服,边穿边愤愤不平地念叨着马方远的各项罪状。

她一转头,看见有人在走廊的窗户旁边靠着,以为是马方远,便立即不说了,用眼神悄悄示意曲文雅外面有人在偷听。赵千拾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上喝水,然后抬头,慢条斯理地打断了这场暗潮汹涌的眼神交互。

“萧黎,我在家,你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干嘛。”

紧接着,就进来了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衣着打扮看着比赵千拾成熟点,但面容的稚气怎么都盖不住,一见到曲文雅和曲文言竟然有些羞涩,扭扭捏捏地打了个招呼,说她叫萧黎,黎明的那个黎。

门一开以后,曲文言觉得房间都亮了不少,这不是夸张,而是萧黎确实是个美丽的人,柳叶眉、樱桃嘴,还有修长纤细的骨骼,亲和的眼神更是像温暖的泉水那样柔软,仿佛可以包容一切。曲文雅给妹妹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只见她笑眯眯地说道:“黎明的黎可是个好字啊,有人有水还有食物,什么都不缺,往后一定会顺风顺水、幸福美满的。”

“没错没错。你的名字起的真好,肯定是用了心的。”

往常姐妹两个时不时会在家里开的服装店做事,好听话那是张口就来的程度,颇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架势,有人说这是虚伪,可曲襄茹不屑一顾,她叼着牙签,告诉她们:“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人,犯不着跟客人闹不痛快,要想听批评,人家在哪儿不能听,非得专门花时间到我们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听?遇见真正好的,我们动动嘴夸奖下,更没什么不好,大家都开心。”

似乎是被她们这么一唱一和的夸赞唬住了,萧黎泪眼汪汪的低下头,抽抽搭搭地说:“我的名字听着普通,也是当年我父母翻了几天字典才确定下来的,谢谢你们,我今天晓得了它还有另一层含义,真好。”

看她这么单纯善良,曲文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刚刚不是故意奉承,而算是赔礼道歉,至于为什么要道歉,想到这里她就想呕——她们居然把这么美好的姑娘看成了马方远那个恶人,真是罪过。

“对了,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赵千拾知道萧黎性格内向,平时不喜和人接触,更何况这次家里住了陌生人,要不是有事情找,她是绝对不会特意过来一趟的。

萧黎拿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破涕为笑道:“我也不知道连叔今天是怎么了,非拜托我上来给你带句话,直接打电话还不行。你知道的,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让他觉得难堪。”

“哦,所以是什么话那么重要呢?我洗耳恭听。”

“哪有那种话,就是说午餐没有你不喜欢吃的菜,你可以早点下去而已,没看出来,千拾,你还是个那么挑食的人,都叫连叔操碎了心。”萧黎俏皮地打趣道。

“认真听,是不是徐薇喊你呢?”

“好像是的,那我先回去了,下次见,曲文雅和曲文言?”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我听连叔说的,你们的名字也很好听,古韵十足,而且,你们人都非常好,再见。”

看着萧黎捂着眼睛跑了出去,曲文言猛地回头,看向赵千拾,责怪道:“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平常不好说话就算了,吃大锅饭还那么挑剔。”

“连叔的意思是今天中午马方远不在,让我早点去厨房,为了不跟那家伙同桌而食,我经常会故意拖时间晚些过去,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啧啧,连叔太细心了吧,完美房东。”

吃了饭,曲文言带着曲文雅到处溜达溜达,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不小心闯进了个用渔网围成的小圈,刚想退出去,却看见只在地上蹦跶的黄绿毛的鹦鹉,她小心翼翼地蹲下去,好奇地问:“哎,你会说话吗,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没成想,鹦鹉趾高气昂地走到一边去,大喊:“傻子来了、傻子来了。”

“过分,你这小鹦鹉怎么还会骂人呢,你家大人在哪儿?我要去告状。”

“哦哟哟,还想去告它的状,它等会儿不告你的状就错了,我劝你们别招惹它,免得引火上身。”

“周物,你说的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这不就是只可爱的小鹦鹉吗?我们陪它玩玩怎么了。”曲文言站起来,叉着腰,一脸不相信地冲站在渔网之外的周物喊道。

哪里想到周物竟然直接略过她,看向旁边的曲文雅,笑着说:“想必你就是曲文雅了吧,果然人如其名,一副文雅谦和的样子。我叫周物,也住在这栋楼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找我。”

“就凭你?你每天不是睡在楼梯间底下就是楼梯上,风餐露宿的,不如快点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吧。”曲文言感觉到不对劲,心里有些发怵,拉着姐姐就要往回走。

腿还没好全的曲文雅被这么一拉扯,吃痛地俯下身子去,缓过来之后,转过头对周物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喜好斗嘴的人,不是真的闹矛盾了,我本不想多嘴,只是我们初来乍到,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将真实的情况告知我们。”

刚走出去没几步呢,周物又立即折返回来,严肃地回答说:“你们先出来吧,我们边走边说,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曲文言忍不住笑话他:“看不出来,你说话的时候,这词儿还拽得一套一套的,挺有文化的嘛。”

“你别贫嘴了,我们说正事呢,你忘记妈妈是怎么教我们的了吗?”曲文言扯了下她的袖口,没好气地说。

“我不是在夸他吗?夸还夸不得了,什么道理。”

趁着曲文言垂下头嘟嘟囔囔的时候,曲文雅把她一把拽了出去,跟在周物身后慢慢走着,不好意思地说:“周同学,你请说吧。”

“等等,不要叫我什么同学,我可不是学生,叫名字就可以了。”

“抱歉,我习惯了,顺嘴就这么叫了,那请说吧,周物,比如刚才那只鹦鹉为什么不能靠近?难道它身上有毒?那个坏人在做残害小动物的实验,所以才把它们圈养在渔网里面残害……”

“打住打住,越说越离谱了,我发现啊。你们俩的想象力倒是一样的好,不愧是亲姐妹。”周物连忙制止住曲文雅想法的继续扩展,拍了拍胸口,笑着说。

不像曲文雅那样有耐性,曲文言此刻恨不得亲自动手撬开周物的嘴,急冲冲地问:“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

“你们所看到的这方小院子四周,就是寻常的居民楼,住的也大多是些普普通通的人,只要不惹是生非,没有那么多要忌讳的规矩,但唯独除了地上那只鹦鹉和常在楼梯口晒太阳的猫,它们是碰不得的。”

“为什么?连逗都不能逗吗?”

“那只鹦鹉是马方远养的,你们又不是不晓得,他脾气很古怪,万一他的鹦鹉出了什么问题,哪怕不关你们的事,都很难逃脱责任。至于那只猫,它是住在二楼右边最外面的俞曼曼家的,这位女士平日里非常亲切好客,但要是有人碰了她的猫,那就会瞬间变了脸色,甚至很有得理不饶人的意味。”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曲文雅长呼一口气,说:“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它,原本想上前去摸摸的,幸好没有。”

今天天气挺好的,那只猫懒懒的趴在块大帕子上,偶尔动两下伸伸肉嘟嘟的爪子,看着十分惬意,曲文言一直对宠物很感兴趣,有事没事就看相关的科普视频,以至于曲襄茹常说她不务正业。她从此猫的长相、毛色和瞳色看出来,这应该是比较昂贵的品种,刻薄点说,它和后面的建筑风格完全不搭,像是落难来的。可还没等她继续走近点观察,楼上传来个声音把她吓退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段时间胆子似乎小了很多,经常觉得心跳加速。

“嗨,你们好啊,我是俞曼曼,你们有空可以来找我玩,我家有很多电影碟子和书,随便看。我最近快无聊死了。”

“好的,额,你好,我们会去的,谢谢你的邀请。”

周物摇摇头,悄悄凑到曲文言耳边,小声地说:“看,我说了吧,得亏你们没动珠珠,不然她对你们可没这么好的态度。”

“珠珠是,那只小肥猫?”

“没错,你还叫人家小肥猫,小心被它抓烂你的脸蛋,哈哈。”

“我才不怕,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胆小如鼠,行了,别挡道,我们要走了,回见回见。”

“哎哎,你要真是喜欢猫,可以去后院,那里可是猫的天堂,黄的、黑的、白的或者黑白相间的,各种颜色的都有,而且流浪猫没有那么金贵,带根火腿肠什么的就行。”

“好的,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随后,曲文言搀扶着走路还不大利索的曲文雅慢吞吞往楼上走去,经过楼梯拐角的一刹那,她看见了马方远的身影,那人面色阴郁,走起路来七拐八拐的,像是喝了不少酒,她莫名有些解恨,暗自嘲讽道,原来那种没心肝的人也会有不痛快的事情吗?

正看戏看得忘神,却碰到了个冷冰冰的人,抬头瞥了她们一眼就走了,连个表情都没留下,独留曲文言打招呼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哼,又来个怪人,以后日子难过啊,曲文言心底里泛起一阵酸楚,眼神也黯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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