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受了刺激，萧黎躲在房间不肯出来见人，曲文言看门没锁，自以为算得上是房主人的朋友了，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等。
她家的客厅里挂着很多照片，她站过去拿起几张照片仔细欣赏，翻过背面，原来这不是来自专业摄影师的作品，而是徐薇拍的，光线、构图都选得恰到好处，之前就听萧黎骄傲地说过，她的好朋友会很多技能，是个天才，这么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
有脚步声！她脸色通红，觉得自己私自动别人的东西不礼貌，于是赶紧坐回了沙发上，眼神都不敢向旁边瞟。
“你是谁？”曲文言听到声音，立即转过头去查看，猛地对上了一双戒备感非常重的眼睛，让她不由地正襟危坐起来。
她扭动了几下屁股，想找到合适的坐姿，咽咽口水，有点近乎谄媚地回答说：“呃，你好你好，我是萧黎的朋友，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
“朋友？她没有你这样的朋友，谁给你擅自进来的权利？赶快出去。”
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曲文言心虚地笑笑，连连说：“好的。哦，这个是我和曲文雅送给萧黎的礼物，她收到就会明白的，我先走了，再见。”
这前脚刚踏进门，后脚赵千拾就坐到了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胸有成竹地问：“你是不是被人赶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你在跟踪我啊。”
“还用得着跟踪你，我用后脚跟都想得到你会被徐薇赶出来，她现在肯定觉得你跟我是一伙的，对你是绝没有好脸色的。”
“她就是那个跟萧黎关系最好的徐薇？我昨天中午在走廊碰见过她，不知道为什么，我主动跟她打招呼，她那时就没搭理我，难道是你跟她们积怨已久？”
“那倒没有。她高度近视，昨天估计是忘记戴眼镜了，没看见你，今天嘛，才是真正的讨厌你。”
杂物房清理得差不多了，地上的瓷砖都亮得反光，倒映着曲文言邪恶的笑容，她慢悠悠转过身去，对着赵千拾说：“你和我们不过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我应该出具个免责声明啊，免得你招惹的怨气莫名烧到我身们身上，冤死了。”
“你还真是现实，不过，晚了，从你住进我家那刻起，你和我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了。”
面对赵千拾挑衅的眼神，曲文言半天说不出句辩驳的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到房间去，“嘭”，门关上了。
“要我说，你跟她斗还是嫩了点，算长个教训吧。”
“哎，周物，你这只狗起名字了没有？”曲文雅轻轻抚摸着地上的小狗，说话也有意轻声细语的，生怕吓到它。
“就叫呼噜吧，呼噜呼噜。”
“你是想气死赵千拾啊，晚上如果呼噜又打呼，我看你们俩真的会被她扫地出门的。”
“我能怎么办嘛，反正能做的我都做了，到时候要是还打呼，搞得震天响，就把它赶到走廊去睡。”
外面的雨还没停，比起早上好像还更大了，曲文言站起来白了他一眼，说：“无情，这几天夜里那么凉，你让这么小的狗睡走廊上？”
“它小？每天吃饭那架势感觉能吃下一头牛，快养不起了都。”
“咳，比起我们人类，它大概、可能是算小的……吧。”
转眼来到了夜里，一向睡眠质量非常优秀的周物竟然开始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耳朵更是恨不得跟狗一样竖起来听周遭的动静，折腾到天蒙蒙亮，才终于随着朝阳的升起而慢慢睡过去。
搞不清楚具体过了多久，有人在外面大力地敲门，周物顶着瞩目的黑眼圈起来开门，略显虚弱地问：“谁啊，大清早扰人清梦，真烦人。”
“大清早？你自己看看什么时间了？我还怕你出什么事情，晕倒在里面了。”曲文言端着刚煮好的粥，大声地说。
“谢谢啊，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昨晚没睡好。哎，对了，赵千拾，昨天晚上呼噜一整夜都没打呼，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周物把餐椅拉出来，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趾高气昂地看着对面。
赵千拾嘴巴里的粥还没吞下去，含含糊糊地问：“你叫它什么？呼噜？你还真是会起名字。”
“怎么了嘛，它只认我当主人，我想给它起什么名字就起什么名字，别人管不着。”
“随便，不过貌似这是我家，我也有权决定赶谁走吧，今天晚上，你把呼，呼噜放到……”
呼噜这时候仿佛听懂了似的，紧紧粘着周物不肯走开，周物强忍着怒火，指责赵千拾：“你这是什么意思？昨晚它已经不打呼噜了，为什么还非得让它睡到走廊去，夜里很冷的，它还那么，那么小。”显然，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在告诉其他人他心虚了。
“它在没认识你之前不也每天睡在外头吗？况且，我也不是要你把它放到走廊去，你能不能把我的话听完。”
“你说。”
“把狗放萧黎那里去不是正好吗？她那儿空得很，多个人都不怕，更何况是只小狗。”
这算什么好办法？曲文言纳闷地垂下头，遮掩着跟曲文雅嘀嘀咕咕，赵千拾清清嗓子，一脸认真地解释道：“那是因为，萧黎家闹鬼啊，听老人们说，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它一叫，脏东西就不敢靠近了。”
“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闹鬼？”曲文言吃惊得张大嘴巴，可还没等她说完，就失去平衡被曲文雅拉走了。
“你腿看起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下次多出去走动走动吧，等到天气好的时候。”周物说。
“好，我会的，多谢关心。”
把门锁上，曲文雅才彻底放松下来，她浑身控制不住的战栗，刘海早就被汗水浸湿了，抬头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可怕，黑色的头发一条一条的嵌在发黄的皮肤上面，像隆起的疤痕，曲文言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声音颤抖地问：“文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有哪里难受一定要告诉我啊。”
“你放心，我身体没事，不过，你刚才有没有听到赵千拾说什么？”
“她在瞎说八道呗，我才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无稽之谈。依我看啊，她肯定是嫌弃狗叫声，所以想找个理由把呼噜赶走罢了。”
“不是，我是真的感觉这里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它仿佛每时每刻都在监视我们，但我怎么用力看也看不到它的形状。”
本来还没有把赵千拾说的话放在心里，看到曲文雅这个恐惧的眼神，曲文言迟疑了，她心里不免有点打鼓，紧接着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她躲在门后偷偷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他们说什么离得远听不清楚，但能发觉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庄重。
“怎么可能啊，难道这栋楼是真的有，有鬼？”曲文言心里想。这时候，她看到周物抱起呼噜，大步走了出去，赵千拾往这边看了一眼，那个眼神，怎么形容呢，似乎带着闪闪的泪光。
知道这里闹鬼以后，曲文言的睡眠状况变得更差了，晚上闭上眼睛就是各种恐怖片的镜头，好不容易睡着了，很快也会惊醒，总之是睡不熟的。
天还没亮，原本喜欢赖会儿床的曲文言早早起来了，她知道赵千拾肯定已经在客厅了，于是蹑手蹑脚绕到赵千拾身后站着，半晌也不说话。
“喂，站我后面干嘛，扮鬼吓唬人？”赵千拾突然转过头，一脸坏笑地说。
“你可别再说那个字了，我听见就瘆得慌。”曲文言摆摆手，差点上手捂住赵千拾的嘴巴，让她赶紧住嘴。
“什么字啊？鬼？哈哈哈，瞧你胆小那样。”
“我叫你别说了。”
“好，我闭嘴。”
楼底下有很多野猫，此刻可能是饿了，在树丛里喵喵喵的，这会儿听起来怪难受的，曲文言喝了点水压压惊，然后问道：“对了，你怎么晓得她家闹鬼的？”
“当然是我看见了。”
“什么？你亲眼看见的？我才不信呢，怕不是大晚上的迷迷糊糊看错了。”
腿有点酸，赵千拾换个翘腿的姿势，往后一仰，神神秘秘地说：“信不信由你，不过我这人的体质吧，确实容易招惹这些东西，鬼那玩意儿，我小时候就见过，见怪不怪了都。”
“那你说说，你眼里看到的鬼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有没有五官和皮肤？”曲文言不自觉地抱着靠枕挡住身体和脸，只露出一半的眼睛，目光紧紧追随着赵千拾的嘴唇移动。
“嘶，这个嘛，让我想想，鬼大概是没有下半身的，而且总会出现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例如晾衣杆顶端、衣柜里、窗台外面，亦或者是吊灯上，长相看不清楚，但这穿着 的衣服，好像是蓝色的，上面还画着个大大的骷髅头呢。”
“衣服是蓝色的？不是说鬼一般穿的红色或白色的衣服吗？你是不是看错了……啊！鬼啊！”
随着曲文言一句声嘶力竭的吼叫，整层楼的人都快被吵醒了，曲文雅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出来，睡眼惺忪地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像她们儿时拉上窗帘看恐怖片被吓得尖叫时那样。
“鬼？鬼在哪里？”周物的脑袋跟移动摄像头似的转来转去，说完，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曲文言再仔细一瞧，才看清楚面前的蓝色骷髅衣服不是飘在半空中的，而是正穿在周物的身上，光线太暗，她不小心看岔了，这就闹了误会。
作为“始作俑者”的赵千拾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就去了趟卫生间，曲文言把靠枕甩到一旁，手舞足蹈的对着卫生间的方向挥了几下空拳，愤怒地说：“呵，你故意的，我再也不会信任你了。”
满脸问号的周物走到厨房里灌了几口水下肚，擦着嘴角，又奔向了他温暖的床，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我看你们啊，一个个的粘上毛比猴子还精，净喜欢拿我寻开心。”
这时候，赵千拾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曲文雅，只是淡淡地笑笑，说：“你们出来几天了，家里人不着急吗？我要是有对像你们这样聪明漂亮的闺女，肯定会很宝贝的。”
“哦，是这样的，我妈妈现在在姥姥姥爷家，我姥爷之前做过大手术，需要人时刻贴身照顾，她每天忙于这些日常琐事，我跟她说我们俩一直在家待着，她暂时还没有怀疑过。”
“那也得是你说，要是是我说的，妈妈她不叫我四处拍拍给她查证才怪，她这辈子最信你说的话。”曲文言轻轻揽着曲文雅的手臂，憨憨地笑着说。
“嗯，我虽然不认识你妈妈，但我无条件支持她睿智的决定。”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值得相信是吧？臭赵千拾，刚刚光明正大的吓唬我，现在又暗戳戳损我。”
扭过头，看到曲文雅躲着大家揉了揉眼睛，曲文言劝她：“你不用觉得这是辜负了妈妈的信任，我们现在不是特事特办嘛，当下这种情况，告诉她我们的处境除了给他们添堵起不到任何作用。”
“好了，你们继续聊会儿天吧，我出去了。”赵千拾提着草帽，眼神一下变得冷峻了很多，那架势，像是要出去捉鬼的大师。
“哎，你每天起那么早到哪儿去？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秘密，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的。”
听着赵千拾的脚步一点点的消失在走廊尽头，曲文雅走到对着后山的那扇窗前面，望着被迷雾笼罩的树木，她想，也许那天她看到的黑衣人就是赵千拾。
“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还想知道呢，你没听见吗，人家说是秘密，不轻易告诉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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