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赵千拾早就进房间去了,也不知道睡着没有,曲文雅在看书,只有曲文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曲文雅挑挑眉,说:“时候还算早,想去就去呗,你和她关系比较好,我晓得。”
这句话深得曲文言的心意,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经过楼梯口,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她刚一走近,屋里微弱的灯就熄了,是睡了吧,可她不死心,压低声音喊了几声,正以为萧黎已经睡着了,打算折返,又听到了脚步声,是光脚的。
“怎么是你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萧黎双手紧紧捏着门把手,纤细修长的指接都发白了,眼睛也有点泛红。
不知怎么的,这会儿对曲文言来说,竟然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她心疼地抱住瑟瑟发抖的萧黎,哑着声音答道:“我呸,马方远那家伙太不是人了,你别难过,赶明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突如其来的拥抱把萧黎吓了一跳,她知道曲文言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但没想到她会如此热情,不由地红了耳根和脖子,支支吾吾地说:“可别了,他心眼小,不好招惹他的,你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切记要保护好自己。”
“对了,我不理解的是,你为什么会给他送画,他怎么看也不像有艺术细胞的人吧……”
“刚搬来的时候,我想跟左邻右舍们搞好关系,可惜没什么值钱的能送,思来想去,就按每个人不同的需求和喜好用心作了几幅画当作礼物。当时千拾好意提醒过我的,不能跟马方远沾上任何联系,哪怕是一张卫生纸都不行,可我怕这么做太有针对性,让人难堪了更不好,所以还是送了。”
“然后呢?”
“起初没有发生什么,我当是千拾对人有偏见,或许马方远只是个温吞的好人,像连叔那样,我甚至时常帮他些小忙,后来,唉,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哼,果然,批皮的狼是装不了多久的,总会露出可怕的獠牙。不过,我刚刚听见里面有哭泣声,你是因为那件事难过吗?”
“不是的,我早不在乎那些混账话了,是我突然发觉我的画丢失了,而且还不止一幅。”
“画丢了?丢了多少?”
到底有多少幅画不见了,萧黎还真不清楚,她每天都闷在房里不是画画就是发呆,地上和桌上到处铺着画,有画完了的,也有画了一半的。“这,这个我还真说不上来,可能有好几幅。”
“让我想想,难道是有人想把你的画偷去卖钱?真歹毒。”
“你别开玩笑了,我个无名之辈,又不是有头有脸的大画家,无非是闲得无聊随便涂鸦以作消遣,哪里值得人费那么大劲偷去变卖。”
也是,曲文言低下头去,她看过几幅萧黎的画,虽然画得的确很不错,但终究比较业余,许多幅画是曲文雅上几年绘画兴趣班也能画出来的水平,在人才济济的市场里没有多少竞争力,能不能卖得出去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等等,我知道是谁偷你的画了。”
“谁?”
“现在太晚了,我明天把人带来你就知道了,安心睡吧。”
说罢,曲文言迈着自信的步伐往回走了,当天晚上她睡得格外香甜,据曲文雅说,她睡着以后嘴角一直带着微笑,像中了彩票一等奖似的。
不出所料,最早起床的是赵千拾,她先是窸窸窣窣地整理房间,然后出门转转,不说话不听歌,安安静静的,曲文言常说调侃她的生活是“老人模式”,她也不还嘴。
“厕所没人。”她看到曲文言突然站在客厅里不动了,于是出声提醒了句。
“嗐,我不是想上厕所,我管厕所有人没人呢。”
“那你是想干嘛?又憋着什么主意呢吧,说给我听听。”
“告诉你也无妨,我今天啊,要干一件大事儿!从此以后,我的威名一定会大震四方的,哈哈哈。”
顺着曲文言指示的动作,赵千拾凑过去,两个人神神秘秘地嘀咕半天,最后以赵千拾的祝福结束:“你的推理十分可信,我觉得你绝对会成功的,加油。”说完,她端着那顶破草帽走了。
“她怎么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嘴脸,虚伪!没关系没关系,过不了多久你们都将会臣服于我的聪明才智。”
在客厅把满满一壶水都喝完了,那个要等的人还没有出现,她忍不了了,冲到周物的房间门口,用力敲了敲门,边敲还边大声嚷嚷:“周物,起来了没有。”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把我吵醒了,还问我醒了没,真逗。什么事啊?一大早乒铃乓啷的。”
“我想让你陪我去见个人,我自己单独过去,有点儿害怕。”
“切,还有谁能让你害怕?鬼啊。”
“拜托你了,我会永远记着你的好的,况且,现在外头太阳晒屁股了,该起来了,早睡早起身体好嘛。”
“事儿精,你等等我,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出来。”
等周物从房间出来,曲文言追上去又是一阵夸赞,把周物捧得找不着北了,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卖了。
结果开门的人是萧黎,她听到曲文言的声音,着急忙慌来开门,睡裙也没换,开门发现还有另一个人,尤其还是个男人,脸立刻红了,她嘭一下把门关上,没有理会他们。曲文言仔细听着屋里慌乱的脚步声,她扭过头去,不解地问:“她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话说,你找她做什么,还非得让我跟着当保镖。”
“别瞎说了,什么保镖不保镖的,至于我为什么要你一起过来,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打哑谜最没意思……”
这时候门又开了,萧黎换了身整齐的衣服,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桌上的热水也倒好了,在曲文言看来,就连这最为普通的开水冒的热气儿到了萧黎这儿也有所不同,像从电视剧看来的仙气飘飘。
她坐在椅子上,眼睛不断地四处打量,周物已经喝掉三杯水了,他没耐心地敲敲茶几,大声地说:“哎,你把我叫来干嘛来了?喝茶啊?”
“我是想和你聊聊,顺便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我怎么不晓得我需要这玩意儿,所以,是变成大富翁的机会还是住上豪宅的机会啊?”
“你别贫嘴了,我很严肃的,麻烦你也严肃些。”
“我哪里不严肃了?好吧,你请说。”
模仿着电视剧中神探的做法,曲文言呷了一口杯中的水,胸有成竹地问:“你知不知道萧黎的画被人偷了,还不止一幅。”
“有这事儿?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嘶,你不会是怀疑我吧。”周物没忍住,一口水喷到袖子上,很生气地反问道。
“你冷静点,我又没有说一定是你,不过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你想想,按上回马方远所说,只有你没收到萧黎的画作,我和曲文雅后来的都有,这种不平衡的心理极有可能导致你铤而走险。”
“没有,我才没那么无聊,费尽心机去偷人家的东西,这不是君子所为。总之,我先回去了。”
这时,被眼前的争执惊得不敢插嘴的萧黎站了出来,她拦着曲文言,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不是他做的,他犯不着,我的画又算不上多么好……没错,离画的好还差得远呢。”
“这跟画得好不好有啥关系,其实我会怀疑他,最重要的是前天夜里,就是我们到俞曼曼家做客那天,我看到他在你家门口鬼鬼祟祟的。”
“啊,你大晚上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这个嘛,哎呀,这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的确确半夜拜访你家了。”
前天夜里三点半。
喝了点酒的曲文言醒来后,口渴难耐,摸着墙走到厨房喝水,正准备回房,却看到大门是虚掩着的,不是赵千拾,也不是曲文雅,那就是周物,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周物门口,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面没有人。她刚刚还乱成浆糊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说不怕是假的,她以前哪里摸着黑在外面走过?虽说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却也是被家人保护得好好的,没有这种经历。
闭着眼睛仔细听,只有轻微的鼾声,以及草地里的不知道叫什么的虫子叫,她摸索着往前走,快到萧黎门口的时候,好像有点杂音,本想凑近点看,可还没挪过去呢,猛地就被什么东西打翻在地了,她四仰八叉地扒在地上,鼻子被撞红了,感觉湿漉漉的,当下吃痛得想喊出来。
“是我是我,别喊,大半夜的。”周物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单单露出双愧疚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我可怜的鼻子,简直是要被你撞瘪了,哎,我说,你不睡觉到处跑什么?”
“那你呢?不是喝多了早睡下了的吗?”
“我没喝多少,酒劲过了,人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想着出来走走,不行吗?”曲文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面的灰尘,又捂着鼻子无声抱怨起来。
“你是想来打探打探情况吧。”
“唉哟,说什么呢你。”
“赵千拾告诉你,萧黎家闹鬼,所以你趁着晚上没人,过来探探虚实,嘿嘿,我说的对吧。”
“半对半错,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来这做什么?捉鬼啊?捉鬼这种事情不是得交给咱们的俞曼曼大师吗,怎么轮得到你这个凡人。”
“我是来看呼噜的,它半夜睡不踏实,喜欢叫唤,萧黎的睡眠质量不好,晚上经常要靠药物才能入睡,我想过来看看。毕竟人家帮了我,我不能恩将仇报不是?呼噜也不能,它是个好狗狗。”
“原来是这样啊,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的。”
“行了,既然没什么事情,赶紧回去睡觉吧,在外面乱晃,别说捉鬼了,没搞好要被鬼捉去。”
“不是说冤有头债有主吗?鬼捉我干嘛,你休想吓唬我。”
“哼,有些鬼缺媳妇,把你拖去当鬼新娘也说不准,你以为鬼会讲道理?我奶奶说了,鬼才不管那些个,什么仁义啊道德啊都约束不了鬼,鬼们完全是为所欲为的。”
两人躲在窗台旁边,怕人发现,故意靠得很近,用气音聊天,如果是白天光线好的时候,这副模样想必是非常滑稽好笑的。
“呸呸呸,瞎说,那要是鬼那么厉害,我们怎么还能存在?为所欲为个屁。”
周物用食指点点自己的眉心,神神叨叨地回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人间有人间的律法,鬼界也有鬼界的条条框框,想害人没有那么简单的,必须需要付出点儿代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叫人鬼殊途,人不能干涉鬼的事情,鬼自然不能出来随便搅和人的生活,但保不齐就有胆子大的犯戒。”
“我问你,人的日子叫生活,那鬼的日子叫啥?”
“死活?”
“你快别编了,我们这已经有个神棍了,没你的位置,换条赛道继续努力吧。”
楼下的公鸡打鸣了,把他们吓得一哆嗦,曲文言抓着周物的手臂,瞪大眼睛说:“公鸡不是快天亮的时候才会叫的吗?这离天亮还早着呢,叫什么叫。”
“城里人,公鸡晚上不是只打一次鸣的,你平时熬夜没听过鸡叫声?喔喔喔……”
想不到他学起公鸡打鸣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曲文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马上要笑出声音来了,于是便拉着他往回走,他们刚一转过身,背后就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气哄哄地问:“什么人?”
“糟了,有人来了,快跑!”
在他们的回忆戛然而止之际,外面开始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了,俞曼曼经过门口的时候还特地伸脖子靠近窗户看了看,看着这里的氛围不大对,她不想自找没趣,就抱着珠珠不假思索地下楼去了,一句话都没说。
“不是,我跟你说了的啊,是因为呼噜,可不是为了偷什么画。”周物叉着腰,头发刚刚都被揉乱了,整个人显得非常急躁。
“那是因为我太信任你了,我轻易接受了你编的瞎话,谁大半夜到别人家去看狗的,说出来哪个会信?”
“我信。”萧黎高喊一声,立即撕破了两人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
“是的,我绝对相信他不是小偷。”
“为什么?”
其实就连周物自己都不知道萧黎为什么能这么笃定,毕竟以目前的证据来看他确实是那个嫌疑最大的人。他错愕地扭过头去,机械地问:“对啊,为什么?”
“你们跟我进去看看就明白了,稍等一下,我去把大门锁上,很快过来。”萧黎过去把走廊窗户的帘子拉上,叹了口气,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似的转过身,说:“请。”
直到这会儿,脑子还没有转过来的两人跟着她,走进了那间充满艺术气息的房间,一踏进房门,萧黎双手一摊,笑着说:“两位,欢迎你们来到我的世界。”
正如其他人所预测的那样,经过萧黎的卧室,最里面就是铺了满满一地画纸的画室,曲文言自知不是个懂画的人,看不出什么大道道,只是装模作样地端起感兴趣的称赞几句,夸人她是擅长的。
“嗯,画真好看,但不知怎么的,这个味道似乎稍微有点儿……”曲文言苦着脸说。
“放下吧,有些是没心情随手乱画的,舍不得用好颜料,劣质点的颜料味儿比较大,我也是习惯了才觉得闻着还行。”
刚把手里的画放下,她又被新东西吸引了目光,笑着问:“这是画的什么?怎么还用这么好看的布盖着,怕沾了灰?”
“啊,这个,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萧黎慌忙摆摆手,展开双手拦住周物,原来,已经完工的画上面盖着的是之前曲文言送来的真丝围巾,而且这是她们包里最大最美的一片。
“没关系,也算物尽其用了,我只是好奇底下是怎样的画。”
随着曲文言探索的眼神逐渐具有强烈攻击性,萧黎笑了笑,把围巾一掀开,周物立即就“啊”了一声,久久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白纸上明明白白画着的是周物,背后摞成一堆的画框捡起来一瞧,嚯,有贱兮兮开玩笑的周物,还有偶尔忧郁惆怅的周物,一时分不清这里是属于谁的房间了。
了然了然,曲文言悄悄靠近画,用力嗅了一下,偏过头微笑着说:“这闻着还挺香的,肯定特地用的是比较好的颜料。啧啧,画得真的很好,比本人可帅多了。”
之后,彻底石化掉的周物居然连连点头,直说她说的对,很快,他的汗水把胳肢窝都打湿了,惹得曲文言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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