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完菜地的事情,赵千拾揉揉酸痛的腿,左脚刚一进门,就被人死死钳住了,她吃痛地掰开那人的手,无辜地说:“怎么了,你看不惯勤勤恳恳的劳动人民啊?我忙得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哪里招惹到你了。”
“赵千拾,我刚刚在这儿复盘了下你的种种表现,我敢肯定,你知道那件事,但偏偏不告诉我,害得我出丑。”
“哪件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装,萧黎暗恋周物这件事你敢说自己不知道?你果然是个大骗子。”
“别冤枉好人啊,我不跟你说,一是因为你没问我,二是因为我答应人家要保密的,不能言而无信是吧?”
这么说也对,曲文言对赵千拾“松绑”了,转变了副疑惑的表情,问:“那你,你不觉得意外吗?明明没有多少交集的两个人,怎么会藏着那么深的情愫,即使我提前点儿猜到了这个结果,看到那些画的时候还是惊呆了。”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似的,迟钝到一起去了,傻乎乎的。周物呢?”
“他啊,躲在房间里不肯见人,估计也是彻底被震惊到了。”曲文言看了眼门口,刻意压低声音说。
“震惊?这有什么好震惊的,能获得那种大美女的青睐难道不是好事?”
其实早在五个月前,萧黎刚住进来的时候,赵千拾就知道这件事了,她还找萧黎谈过心。
说起萧黎为什么会来这里,这跟徐薇有很大关系。听说徐薇这人从小孤僻,不爱和人交流,选了很久才选到了这个满足她“离群索居”愿景的好住处,虽说这栋房子过得完全是现代生活,基础家电一应俱全,离附近的车站也不是很远,日子就四平八稳地这么过着,可毕竟是在城市里面,终究也算是黑夜中黯淡的一块阴影了,显得不那么招摇夺目。
而萧黎是徐薇在网上认识的朋友,两人火热地聊了好几年,之前见过两面,处成了知己。得知萧黎嫌闷想出来闯闯,徐薇便邀请她来家里做客,一来二去,由于隔壁的邻居正好搬走了,她们就成了新的邻居。
在生活渐渐进入正轨之后,徐薇作为自由职业者,常常闭门不出,除了萧黎下班后去找她以外,她能一直不说话,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等萧黎回来,经过她门口的时候才会听到开朗活泼的笑声。
至于赵千拾是如何发现萧黎对周物的暗恋, 那就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了,因为她从有记忆开始就特别善于察言观色,旁边人的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发觉,再加上她爽利的个性,张口问问不是难事。
就在几天前,赵千拾见萧黎家没上锁,左看看右看看,就萧黎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她走进去,轻轻地拍了拍沙发。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稍等,我去给你倒水。”
“话说,你是不是喜欢周物那家伙?”她试探地问。
哪知萧黎本来还好好的,突然脸红到快流血了似的,连连矢口否认道:“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哎,我很好奇,你看上他什么了?你自身条件这么好。”
“我,我觉得爱情不应当只看那些外在的因素,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惺惺相惜、相濡以沫和尊重爱护……”
“打住一下,我不是来听你的爱情宣言的,就是单纯好奇你怎么对喜欢上他的,他和你又没多少往来,简直是陌生人的程度,我起初都不敢相信我的判断。”
看到赵千拾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料定她是不肯轻易退缩的,萧黎只好将自己心里那点爱慕全盘托出了。“我刚来那天,不小心在门口摔了一跤,他二话没说就来扶我,还给我把东西提了上来。”
“因为这个你就一见钟情了?这不是举手之劳吗,要当时帮你的人是我的话,你岂不是也得爱上我,太草率了也。”
“什么嘛,我是通过他的眼睛发现了他是个纯粹的好人,有句话这么说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另外,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更加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想,所以我才下定决心将真心交付出来,这是我爱情的开端,不是草率的决定。”
她浑身冒着粉红色泡泡的样子,让赵千拾狠狠抽搐了下眼角,暗叹周物的魅力居然这么大,能迷倒如此高质量的女性。“他人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敢打包票,你们俩之间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我哪里不够好吗?还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萧黎问。
“嗯,都不是,以我对周物的了解,他是个坚定地追求自由的男人,给不了你希望的结果。”
“我希望的结果是什么?”
“问你自己喽。”
问自己,问自己,萧黎默念着,的确,她对未来的期许满脑子都是安稳平静的,相夫教子?那是老黄历了,但总归不能居无定所吧,首先得安定下来,或许会有个孩子?养育孩子可不容易,要上学,还要交朋友,总之是必须放弃掉很大一部分的自由,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哈哈,你想得可真远,八字还没一撇呢。”赵千拾笑着说,手里水杯里的水差点洒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会读心术啊。”
“我不会读心术,是你自己不小心念叨出声了,我耳朵又没聋。”
“可是,那些都是小事情,他喜爱自由,我就陪他去天涯海角,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永远追随着爱人,白首不相离!”
“为了虚无缥缈的感情,你要违背本心,了不得。不过呢,他是不可能同意的,别的不敢说,这点他还真是说到做到,这也是我最佩服他的地方。”
“我……”
“不过你可以等。”
“要等多久?”萧黎眼睛亮晶晶的,激动地问。
“等到你脑袋清醒再说呗,爱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你现在这么想,不代表以后不会改变心意。或者你要真是长情得人神共愤,按当下的人均寿命来计算,你最多再等个五十来年,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还能剩下什么。”
说实话,这不是萧黎第一次爱上别人了,她每次爱上人家,又不敢表明心意,总稀里糊涂在心底里面偷偷幻想,期望往后能和爱人生死相依,如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美丽绚烂,是娇艳的红玫瑰啊。但她确定她不是三分钟热度的,她是长情的,而且,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这次不太一样。
虽然她也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或者,羞于承认的是,她每一次都觉得“这个人和别人不同”。
难道周物真是我的真命天子?住进来以后,她经常忍不住这么想。
知道劝不住她了,赵千拾嘟囔句“奇葩”后走了,没再插手她的事情,尤其是她那伟大的爱情。
时间来到她被迫展示情感的那天。
一阵翻箱倒柜的噪音响起,曲文言挤眉弄眼地给赵千拾使了个眼色,周物挠挠头,笑着说:“哎,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外套?黑白灰条纹的那件。”
“在垃圾桶里,我以为你不要了呢,算你运气好,还没丢出去。”
“我怎么会不要,你太过分了,不经过我的允许,擅自扔掉我的衣服。”周物慌忙跑到垃圾桶旁边,蹲下去仔细翻找。
赵千拾也没有示弱,她冷哼一下,抬起下巴,说:“我早就警告过你,私人的物品不能挂在客厅和卫生间,用完就拿回房间,你听不懂吗?”
“这个,我忘了,不是有意的。”
“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的忘性还真大。”
眼看他们又要互掐起来了,曲文言挡在两人中间,赶紧把话题扯到要紧的事儿上。“那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萧黎的画那事儿啊。”
“我没有偷,不是已经搞清楚了吗?”
“我确定以及肯定你没有偷,可是,目前的重点是萧黎对你的……感情问题,你准备怎么面对她。”
“嗐,像之前一样面对呗,我和她又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更别提伤害了,这有啥好尴尬的?”
“行,算你厉害,我去她家看看,顺便开导开导她。”
“闲的。”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是闲的很,巴不得找点由头忙活忙活。”
看着她出门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外,赵千拾抿了抿茶杯,扶着太阳穴,问:“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哎呀,其实冷静下来想想,多好啊,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愿意对我死心塌地,就算真的和她在一起也挺好的。”
他话还没说完,正沉浸在无限的遐想之中,猛然间被一记带有杀意的眼神震得牙齿打颤了,连忙找补道:“你别那样看着我,我才不会那么做呢,开开玩笑罢了。”
“玩笑可不能乱开,你要是不相干的人我懒得管,但我永远不会接受一个戏耍别人感情的朋友。”
“哟,难得难得,你终于承认我是你朋友了啊。”
“你和她天生就不是一路人,她是被人悉心呵护的花蕊,向往温暖和煦的阳光,而你,恨不得走遍天下的每一寸土地,也见惯了大风大浪,若是强行结合在一起那简直是灾难。”赵千拾说话的语气强硬了很多,眼睛也一直没有离开过周物的脸。
周物笑了笑,俯下身靠着餐桌,上扬的嘴角似乎连弧度都提前设计好了,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我自然晓得不该招惹纯情女孩儿,毕竟她们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最不好对付,难缠得很,像狗皮膏药似的。所以,你是在努力为我着想喽。”
“滚蛋,我是怕你弄脏了萧黎的心,你每天不照镜子吗?况且,我平生最讨厌看到完全不搭的人被凑成一对,浪费宝贵的生命。”
走廊的另一头,曲文言刚刚敲开萧黎的门,寒暄几句后,就进了门。“萧黎,你还好吗?”
“嗯,好着呢,我去给你倒茶,你坐着休息会儿。”
等萧黎从厨房出来,曲文言不好意思地扣扣手指,却不知道该怎么张嘴,虽说她看着像是大人,总归才十六岁,而且人也比较懵懂,还没有到所谓“情窦初开”的时候。想到这里,她懊恼地咬了下舌头,应该叫曲文雅来的,也许曲文雅能帮到萧黎,可转念一想,曲文雅看书看得正起劲,未必肯为这种闲事费心费力,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开导萧黎。
“那个,你想好了吗,你真的很喜欢周物?你了解他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问出来之后,她长舒一口气,抱着抱枕打量着萧黎的表情变化。
还好萧黎没有难过的意思,她只是淡淡地笑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并没有想得那么多,不过,似乎谈恋爱就意味着要为对方负责,得切实地思考很多难缠的问题。还有,我,我好像没有那么喜欢他了,在我的感情被戳穿的那一刹那。”
“哦,原来是这样啊,恭喜恭喜。”
“恭喜我什么?”
“当然是恭喜你重获自由,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守着秘密了,多好,一身轻松嘛。”
“没错,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其他人?我怕他们觉得我是闹着玩的,以后歧视我。”
“不会的,你还这么年轻,这些都不算事儿。哎,我怎么仿佛闻到了一股香味。”
“是颜料的味道。”
“我想起来了,是颜料的香味,我早上闻过的。”
那条丝巾又被搭在了某张画作上,虽然东西送出去就不归她操心了,但曲文言而今却更希望这么美丽的装饰品趴在萧黎修长的脖子上或者温柔地裹住她那宛如艺术品的婀娜多姿的身体,给她带去一丝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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