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派头十足

傍晚,曲文言坐在门口看夕阳,突然听到曲文雅在房间喊她,她慢慢走过去,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看到大老鼠了啊,我来看看。”

“不是,你快去问问,怎么突然停电了,黑漆漆的,我字都看不见。”

可还没等曲文言走到客厅,赵千拾打着手电筒从外面进来,叫住她,说:“不用去了,是马方远干的,我刚从楼下上来。”

“他有病啊,我去找他问清楚。”

“别去了,周物在楼下呢,你眼神不好,这外面到处乌漆嘛黑的,还是老实坐着等比较好。”

“我说,你知不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疯?谁又惹到他了这是。”曲文言扶着墙坐到沙发上,愤愤不平地问。

“还能是因为什么,无非是想多讹点钱罢了,顺带着享受享受掌控虐待我们的快感。”

“呵,他接下来该不会连空气都要开始明码标价了吧,可恶的家伙。”曲文言往后一仰,然后蜷缩成一团,扭成了沙发上的一朵鲜花。

“我瞧瞧,嘿,你今天穿的还挺……五彩斑斓的。”

“我早起懒得搭配,随便从包里拉起几件穿上了,咳咳。”一阵风吹进来,把门荡得哐哐响,还带来了股非常潮湿的气息,像有人把长霉了的东西搁她鼻子底下甩,把她呛得喉咙发痒难受。

“我再下去看看情况,你暂时坐着别乱动,我马上回来。”赵千拾披起刚刚在地上散着的雨衣,没一会儿就听不见脚步声了。

楼下争吵的声音很大,盖过了雨声,曲文言慌忙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站住,不是叫你等在这的吗?”曲文雅捧着手机走了出来。

“我是去关门。哎,你手机快没电了吗?”

“嗯,我本来想着等会儿充电的,没想到突然停电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待着,突然,曲文言叹了口气,小声地说:“那人到底想做什么啊,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

“这或许就是人性中负面的部分吧,当一向平平无奇的人手握着些许权力,免不了要作妖,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尽可能的去满足自己见不得人的欲望,比如,操纵其他人的欲望。”

“r开头的还是p开头的?如果是前者,他恐怕没有随便停水停电的权利,也没有恐吓我们的权利。至于后者嘛,更谈不上了,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个屁的权力。”

“可当下的现实就是如此,我们没有办法反抗他和他的同伙,他们心黑着呢,哪里比得过。”

说话间,曲文雅的手机不停地响起电量即将耗尽的提示音,曲文言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的功能,照着曲文雅的书,全程都是心照不宣的。

过了会儿,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曲文雅头都没抬,说:“周物,情况怎么样了?他想要干嘛。”

“还能怎样,他当然是想让我们不痛快,说要缩短使用电的时间,有特殊需要的得亲自去找他说,大概是暗戳戳地想要收更多的钱。”

“过分死了,我们又不是他养的小动物,凭什么要什么都听他的。”曲文言站起来,气愤地说。

“那能怎么办,他这次学乖了,把那些狐朋狗友都叫到一堆来,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像黑社会的喽喽,光是看着就吓得慌。”

楼下传来阵叮叮咚咚的噪音,曲文言想去看看,被眼疾手快的周物拦下了,笑着问:“你去有什么用?”

“赵千拾还在楼下呢,我怕她出事,再说了,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第一,连叔也在楼下,不会有事的,第二,不老实待着,你准备怎么做?你想到万无一失的计策了吗?”

“当然是摆事实讲道理啦,人是地球上最高级的动物,人类社会可不是靠不讲道理维系至今的,我相信他们也是受过教育的,肯定听得懂我的意思。”

本来在看书的曲文雅爆发出大笑,拿笔敲了敲桌子,目光炯炯地说:“你的道理是什么,你的道理是法律,是理论,而他们的道理是又大又强壮的拳头,你长十张嘴也说不过人家,我们现在啊,跟活在动物世界里也差不多了。”

“妈妈曾经说过,人总归是有人情味的,跟野蛮残暴的野兽不同,我们得努力找到和他们沟通的突破口,或许会有所不同。”

“哈哈,请问这位世界上最乐观的女士,如果真的每个人都有人情味,那些摞起来比人还高的案件是怎么来的?我们又为什么害怕独自出门,害怕和陌生人来往,甚至在上车前要拍照留下车牌号?这还仅仅只是生活里常见的小事。”

“好像也是,我原以为人和兽是不同的,可是现在想想,也许可以这么理解,兽性是原始的、本能的、无约束的,而人性却是深思熟虑的、复杂的,常常企图突破束缚,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听她们说话脑仁疼,这就是周物此时的想法,他摆摆手,坐到两人中间,说:“拜托,我不是来听二位开讲座的,能不能用点儿大白话。”

“开会呢?”赵千拾上来了,她靠在门框上,幽幽地问,虽然光线很不好,但还是能感觉到她眼角带着的笑意。

“你总算回来了,马方远那畜生没欺负你吧。”曲文言立刻迎了上去,揽过赵千拾的手臂轻轻甩了甩。

赵千拾浅浅冷笑一下,耸耸肩膀,回道:“他能拿我怎么样,不过我确实斗不过他,他这回是下定决心要整我们了,以后大家得更加注意些。”

“行吧行吧,服了他了,一天一个主意,让人捉摸不透。”

“那你是怎么想的?”赵千拾把手电筒的光调到最大格,整个屋子都亮了,宛如白昼,趁此机会,曲文雅继续认真翻起了书本,曲文言则坐在板凳上预备着看戏。

那光正好是对着周物这边的,即使不是直射眼睛,眼睛也被照得很难睁开,他哇哇大喊道:“你在拿买的手电筒啊,这是手电筒吗?整个一个路灯,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把哪儿的路灯拆下来了。”

“少转移话题,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明白的。”

“能怎么办,冷处理呗,算是我辜负了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可我总也不可能为了让她如愿,违背我自己的心意。”

还没等赵千拾接着问,他捧着脸,自问自答地说:“你说,我和她有没有可能在一起呢?其实是有的。如果人有下辈子,我们怎么不能接受彼此了,或许那个时候我的想法完全改变了也说不准。”

“退一万步说,真的有下辈子,那下辈子的‘周物’还是你吗?他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况且,谁能保证你们能刚好是一个物种,万一要是一个投身成了羊,另一个成了狼,成为死对头了怎么办。”曲文雅看起来在温习,其实耳朵竖得比谁都高,她眼睛没离开过课本,说的话却给了周物一记重创。

“你你你,你还真是没有幽默感,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我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好吧。”

恼羞成怒了吧?曲文言白了他一眼,撇撇嘴说:“那你还经常跑去找俞曼曼给你算运势,你以为我没看到过?”

“咳咳,我们如今都很迷茫无措,我就是单纯想找个寄托而已,这怎么不行了,我又没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由于起来的动作大了些,凳子与地板摩擦的声音持续了好几秒种,实在有些叫人心慌,赵千拾充满歉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留下句:“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俩还真挺像的,你更牛,直接跨过这辈子,琢磨起下辈子了。”

“哎,等等,你说的什么意思?”

而这时候,曲文言已经笑得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了,断断续续地说:“她的意思是你太自作多情了,简直在发癫!”说完,她就回房间去了,而那具有穿透性的笑声依然没有停止。

“还好你还在,文雅,我……”他刚起了个头,曲文雅冲他礼貌性地笑笑,指了指房间的门,说:“稍等,我去教训教训她,这笑的也太放肆了,这又不是什么搞笑的事情,是吧。”

转瞬间,客厅里就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站着了,他的脸部肌肉还保持在刚刚说话时的位置上没有挪动。

“切,跟你们这些女的说不到一块去,连叔,我想你了!”

“大晚上的,快别嚷嚷了,等下不但没把你敬爱的连叔叫来,再把马方远那只恶鬼招来了可糟了。”赵千拾把门重重地一拉,强忍着笑意说。

“嗯,早点休息,确实有点儿累了。”他伸了个懒腰,随即转过身去,佯装生气地喊道:“你们听到没有,快去睡觉,别在那边鹅鹅鹅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养了几只鹅在家里。”

渐渐地,夜已经深了,也可能和没有光有关,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很寂寥,曲文言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同样孤独的天花板,这个点,妈妈睡觉了没有?姥爷的身体好些没有?姥姥做红烧肉的调料用完了吗?生活难道就这样了……

不能想,不能想,她把头紧紧埋进被子里面,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哎,刚才好像有个人来敲门了,看着很眼生。”曲文雅推推曲文言的背,压着声音凑过去说。

“会是谁啊?我悄悄过去瞧瞧。”

曲文言踮起脚,着急忙慌地走到门口,却只看见个背影,她好奇地问:“她来做什么?”

“哦哟,你认识她?”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所以才问你她来干嘛。”

“那是马方远的……嗯……不能说妻子,他早离婚了,孩子也不跟他,算是女朋友吧。”

“为什么是‘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因为以我的感觉来说,程舒子更像是马方远低价雇的佣人,每天跟他屁股后面伺候人,哪里看得到属于人的尊严。”

“梳子?怎么有人给孩子起名叫梳子的,我的梳子都软趴趴的,容易折断,经常要换新的,这可不是好兆头。”

“是舒服的‘舒’。行了,喏,这是她刚刚拿来的凉茶,说最近天气有点燥,喝这个可以下火。”赵千拾从大茶缸把凉茶倒进杯子里,再把杯子递给曲文言,示意她给个面子尝尝味道。

这看着黑乎乎的,闻着还有股药味,曲文言屏住呼吸,轻轻呷了一口,没想到并不难喝,不仅不难喝,甚至有点像妈妈常做的老式糕点的感觉。“我们上火哪是因为天气,她不知道吗?怎么不能劝劝她男朋友,别想一出是一出的。”

“她哪里劝得住,你觉得她能有什么话语权吗?”

“嘶,我看她的背影都能猜得到她和马方远不是一类人,她该不会是被骗了吧,然后被马方远囚禁压迫了,我看老马那人咬咬牙绝对做得出来这事。”

“没有,这个你不用瞎想了,马方远对她的确算不上好,可从来没有限制过她的人身自由。”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曲文言摇摇头,十分肯定地说:“看来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马方远在外面惹是生非,她再来给点小恩小惠拉拢人心,不论怎么说,他们不还是一个整体嘛。”

“应该不是,马方远看起来很世故,其实是孩子心性,自私、冲动、任意妄为,也没有什么责任感,他才不会管别人怎么看他,不见得是他指使的。”

“那程舒子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还是离她远点比较好,我确信。”

“理由呢。”

“她可以随随便便为马方远去死,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丝毫不珍惜的人,你指望她能对你怎样?”

仿佛听进去了,曲文言懵懂地点点头,望着窗户上面洒落的及其微弱的月光,喝了一大口凉茶,去上个厕所,之后回了房间。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房间后面的树影被大风吹得晃晃悠悠,让她似乎置身于儿时哄睡的摇篮之中,竟然很快就睡着了,做了个长长的梦,醒来却不争气的全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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