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白天马方远还没发疯去拉电闸,曲文言把从各个角落搜出来的手电筒都充满了电,正想着哪些东西也需要充电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她快步跑出去,看见俞曼曼瑟瑟发抖地望着大门口,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她趴在走廊的围栏上,大声地问:“你怎么了?”
“珠珠、珠珠!啊!”
程舒子听到声音,她手里端着的铁盆还没来得及放下,匆匆忙忙赶了过去,语气平淡地说:“是只死猫,从大前天半夜开始算,这都第四只了,我老能闻到股血腥味。”
“闭嘴,这是我的猫珠珠,不是你嘴里轻飘飘说一句死猫可以算了的!”
“那还不就是一只死猫嘛,有什么区别?再说了,猫又不是我杀的,你要我偿命啊,快把它给我,都快臭了。”程舒子放下铁盆,上前去抢夺血肉模糊的小猫。
或许是这个动作惹怒了俞曼曼,她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骂道:“你想干嘛?我的珠珠就是死了,也轮不到你来管,贱人。”
“哎,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完全是出于好心才插手的,前两天我也费劲巴拉埋了那几只猫,谁给我什么好处了不成。”
“哼,谁晓得呢?”
这会儿,程舒子又重新把地上的盆抱起来,眼含热泪地控诉说:“你真是胡搅蛮缠,我跟你又没有过节,为什么要针对我,我从早到晚忙得屁股不落地,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哪里得罪你了。”
“你不知道,我看你知道得很,滚开,好狗不挡道。”
由于看得太入迷了,曲文言连赵千拾和周物早就把她左右夹击了也没发现,等她反应过来,手臂都被两人给挤麻了。
“俞曼曼为什么看上去很讨厌程舒子?那眼神,简直快把人生吞活剥了。”曲文言八卦地问。
“她不是讨厌程舒子,是做给马方远看的,我敢说,没有人会不喜欢程舒子的,但除了我。”
“什么意思?凭什么说所有人都会喜欢程舒子,你又因为什么不喜欢她?”
“很简单,程舒子性格温和、谄媚讨好,又老实能干,谁有什么事叫一声就行,谁会不喜欢这种老好人呢?可惜我最见不得软骨头的人。”
楼下的喧闹声渐渐散了,俞曼曼哭哭啼啼地去了后山,估计是要去埋葬珠珠,被误会而感到委屈的程舒子发发牢骚,又端着盆继续干活去了。
看着草丛里似有若无的血迹,曲文言摸着下巴,说:“你说,有没有可能,程舒子和马方远之间是真爱的表达式?像你昨天说的,程舒子能为爱人去死,或许不是因为她鲁莽无知,而是因为爱情呢。”
“那就更蠢了,马方远哪里懂什么爱情不爱情的,这不是比让野猪解开竞赛奥数大题还难的事情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不明白程舒子的动机了,难道是有自虐瘾。”
“你刚刚没有看到她的模样吗?”
听赵千拾突然这么问,曲文言愣住了,她的确没有留意到程舒子的模样,只模糊记得个子不高、又粗又长的黑辫子之类的。“啊,她的长相怎么了?”
严格来说,程舒子就是个全方位都很寻常的寻常人,唯一有点不同的是她脸上有块突兀的疤,面积不小,几乎遮住了半边脸,听说是小时候做饭不小心掉到火炉去了,被骂了几句,永久地留下了疤痕,她怕被人说闲话,常年岣嵝着身体,年纪尚轻就驼背了。
在赵千拾的观察中,爱情和婚姻都是要讲究各种现实条件是否对等的,尤其是婚姻关系,那简直得提前把每个人拥有的东西掰开了揉碎了来比较、来权衡利弊才肯摆休,不过这并不算是弊端,只是对于程舒子这样毫无长处的人而言,这种功利的条条框框下,她想要得到一个合心意的伴侣恐怕是难如上青天。
“嗯,没怎么。但实事求是来说,马方远这人不怎么样,于她却算得上是白马王子了,先前的那个脾气更差,动不动就发脾气,叫骂吼人砸东西一气呵成。”赵千拾扯了扯嘴角,嫌弃得格外明显。
“你见过程舒子的前任?他来过这里?”好像是目睹了一出情感大戏啊,曲文言皱着眉,凑到赵千拾耳边问。
“当然见过,那人之前就住在楼上,他和程舒子分手以后,隔天就搬走了,好像说是准备回老家结婚去,其中的恩怨情仇,我们听那女人絮絮叨叨说了几天。再后来嘛,程女士神不知鬼不觉中,居然搬到了楼下,整天和马方远出双入对。”
周物听了半天的八卦,这才摇摇头,也往中间挤,呆呆地说:“还有这事啊,我原以为他们俩本来就是一对,没发现这层关系。”
“一个外表丑陋内心纯净的人配一个外表还行内心丑陋的人,怎么看都是吃亏的,谁知道内心如此不堪的人什么时候会爆发,程舒子看起来又那么傻乎乎的。”
“选择什么就要承担什么,这是永恒不变的真谛,你操多了心。”
“我不是……”
忽然,曲文言一回头,撞上了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脑袋还没下达指令,腿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她笑着说:“萧黎,你有什么事情吗?”
“看你们聊天聊得开心,本来不想打搅的,只是我靠自己实在是搞不定那扇烂掉的窗户,想请你们帮帮忙。”这时候曲文言才注意到萧黎凌乱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衣服,她略显狼狈,在那儿站立不安。
“没关系,我们也是随便扯扯闲话,我们去看看?”
即使知道萧黎的目光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周物还是不自觉地站直,做出一副沉稳、帅气的样子,等萧黎走远了,他又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没忍住在心里面暗暗嫌弃地呐喊:呕,真是做作死了!
看他暗暗抓耳挠腮的小动作,赵千拾清清嗓子,碰碰他的肩膀,说:“不去看看?这不是到你发挥的时候了嘛。”
“别瞎说,什么发挥不发挥的,我没有那个意思。”周物心虚地反驳。
“噗嗤,你不要想多了,不是你以前自个儿说你会修很多东西的吗?一扇窗户而已,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呃,没错。我们赶紧过去吧。”
见他们一前一后进门了,曲文言招呼他们,说:“你们快来这边,昨夜的风得多大啊,窗户都给吹破了,站在这儿,感觉凉丝丝的,细雨不停地往脸上拍。”
“哦,这不是最近才坏的,坏了有段时间了,我一直没空搭理,半夜的时候,经常也听到风呼呼灌进来的声音,把桌上的东西吹的乒铃乓啷响,这不今天早上起床,发现它彻底报废了,不管不行。” 萧黎笑着解释道。
站在风口处,没一会儿脸就被吹麻了,周物仔细查看情况,半睁着眼睛,笃定地说:“你这得把整块玻璃换了,放心,我会换,保证美观稳固。不过,这一时半会可能找不到契合的玻璃。”
“要不去问问马方远?实在不行,就把楼上空房间的玻璃窗先拆下来用着,我们给钱他也不吃亏。”曲文言提议。
听罢,赵千拾点点头,附和说:“可以试试,不过貌似他今天不在,明天去问好了。”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这几天天天神出鬼没的,连叔都没见到他。”
随着吱呀作响的门打开,曲文雅进来了,手里还紧紧握着什么东西。曲文言把手肘撑在墙上,戏谑地说:“嘿,我还以为认错人了,你这个点儿怎么出没了?”
“我耳朵好着呢,听见你们在走廊上说话的内容了,老坐着不动也不舒服,就想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谢谢你啊,文雅,这是?”萧黎走过去抓住曲文雅的袖口,感动地说。
“是一副新的耳塞。我听说你睡眠质量不好,经常要靠药物才能睡得,这窗户坏了,晚上风又大,自作主张想把这个拿来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嗯,我一定会好好使用的,绝对不辜负你的好意。”
“行了行了,我们傻兮兮站在这做什么,萧黎,要不要去我们那儿坐坐?”曲文言殷切地望着萧黎,两只手也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拜托”状。
猛然听见曲文言说“我们那”三个字,赵千拾浑身一哆嗦,开始思考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她家变成几人的俱乐部的。
“我不去了,这扇窗户靠近厨房,除了有点噪音外,真的不影响我的生活。”
“那好吧,我们回了,你有事再来找我们,千万别一个人憋着。”接着,曲文言拉着曲文雅出去了。
紧跟其后的是周物,他挠挠头,从牙缝里挤出点儿声音,像蚊子嗡嗡叫似的说:“需要帮忙的话,我随时恭候,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大家都是邻居,应该的。”说完就脚底抹油般的滑走了。而赵千拾冷着脸没说话,只是冲萧黎点了点头,这应该就是她们之间的默契,这个动作大概表示“不用谢,我讨厌谢来谢去的。”
“终于!”曲文言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大吼一声。
曲文雅把占据了大半张床的曲文言的四肢挪过去一些,也躺了下去,奇怪地问:“终于什么?”
“雨终于停了啊,看起来,好像要雨过天晴了。”
“是吗?我怎么看着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天空中的乌云排的密密匝匝的,再晚也看不见星星,万恶的雨季啊。”
“话说,雨季已经到了吗?”
“不知道,反正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下一场断断续续的雨,阳光就像流星,总担心它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眼前了,不敢奢望长时间拥有这种温暖的照拂。”
这时候,周物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说:“哎,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赵千拾这么闲吗?按平时的行动轨迹看,她这会儿该在外面忙活的。”
曲文言坐起来,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应和道:“对啊,她居然没出门,那顶破草帽搁那儿都快发霉了。”
“哈哈,猜猜是什么原因。”
“我哪里知道,她又没告诉我,你知道?”
“还不是她种的菜全死掉了,依我说啊,凡事全靠努力是没有意义的,她根本没有种菜的经验和知识,要不是怕她不高兴,我早就拦着她了,免得白费力气。”
由于实在没有起来的理由,曲文言又躺了下去,自言自语道:“种就种了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的时间难道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吗?”之后,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再醒过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她看大家都不在,想起到了饭点,于是拖着鞋子慢吞吞下楼去了。
刚到楼下,离得老远就听见俞曼曼调笑的声音,曲文言只觉得头疼胸闷,本想转头回家,却被饥肠辘辘的感觉推进了弥漫着菜香的厨房里去,她还没彻底清醒,便浑浑噩噩地接过了曲文雅递来的碗。
“愣着干嘛?我还以为你要多睡会儿,想着吃完给你端上去,看来是真的饿了,都晓得自己来觅食了。”
被她当着大家的面打趣,尤其是还有自己不太喜欢的人在场,曲文言觉得有点挂不住面子,她撇了撇嘴,有点生气地回怼道:“啰嗦!我又不傻。”
她没搭理其他人的话,只顾着埋着头吃饭,然后一抬头,她没经过大脑愣愣地问:“哎,那个桶里怎么那么多菜叶?我以前好像没有见到,是突然坏掉了吗?”
杜连循着她的眼神看去,温和地笑笑,解释说:“哦,不是,老马每次拿来的都是新鲜蔬菜,我自己在地里也种了不少,随吃随摘,厨房的冰箱还不间断开着,菜短时间内是坏不了的。那是我预备留给后院的流浪猫吃的,它们这种时期不好寻到食物,垃圾桶都空了。”
“这样啊,您真有爱心,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咳咳,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买下来了的,绝对没有用属于你们的钱,请你们放心。”
被这句话惊得顿时清醒了,曲文言感到自己脑袋好像“轰”了一下,她面红耳赤地说:“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就是随口问问,我……我正好有空,要不我负责去喂流浪猫吧。”
本来在门外打扫院子的程舒子探头进来,偷偷看了眼俞曼曼的脸色后,很小声地说:“前几天还到处乱跑的小黄和小鱼饼全都被人害了,暂时大概只有几只小奶猫还活着,它们哪里吃得了这么老些,啧,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死后要下地狱嘞!”
“哼,贼喊捉贼,我先回去了。”俞曼曼翻了个白眼,大步走了出去,经过程舒子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美女,不再玩会儿吗?晚点有甜水喝的,最补气血,女人多喝了好。”见此情形,曲文言暗暗惊叹此人超强的钝感力,实在是令各位看客都汗颜的程度。
本来说话就毒舌的俞曼曼见她这么迟钝,讥笑她道:“我在厨房玩什么?每天围着灶炉转的女人能有什么出息,小心哪天被男人一脚踹了,只能去路边蹲着要饭。还有,我最讨厌厨房散发的那股臭烘烘的油烟味,闻多了容易老。”
这些话戳中了程舒子的心,她转向其他人,窝囊地抱怨:“你们说说,我到底哪里惹到她了,每天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话还字字夹枪带棒。坏了,她不会是看上我家阿远了吧。”
顿时,曲文言刚吃进去的面条从鼻孔流了出来,把曲文雅逗得哈哈大笑,却碍于程舒子一直盯着,又不敢放声笑出来,只好不停的用打嗝来掩饰。
赵千拾假装咳嗽几下,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大声地说:“哎呀,我们还有事儿没完成呢,都赶紧走吧,别赖在厨房妨碍连叔和程姐做事。”
“有什么事啊?”
“别废话,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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