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拾扶起瘫在地上的周物,他脚已经又酸又胀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比起身体上的这点难受,他心里的麻木更是像刺那样在不断地扎向心脏,促使心脏一阵一阵地收缩。
“你刚刚说你找到偷画贼了,是谁啊?”周物肿着眼泡,焦急地问。
“两个人合伙干的,俞曼曼和马方远。”
“他们,动机是什么?”
“你问我?我还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不过,对他们两个精明的商人来说,无利不起早,肯定是有利可图的。”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不是在房间睡觉吗?”
“我那时候看你低着头不声不响的,还以为你睡过去了,没跟你说,没想到你是真的悲伤得无法自拔,连有人在你跟前走动都没注意到。”
时间回到赵千拾提到珠珠的瞬间。
“你看到了,告诉我,珠珠是被谁害死的?我要去给它报仇。”俞曼曼歇斯底里地喊道。
可惜,赵千拾并不能跟她感同身受,只觉得耳朵疼,她轻轻摸了摸耳朵,坐回到沙发上,盘起腿,说:“其实我没见到是哪个杀死了珠珠,我又不是摄像头转生,怎么可能整天盯着人家转。”
“你框我?”
“我没框你,我是不知道谁杀了珠珠,可我知道是什么人杀了其它几只流浪猫啊,我怀疑它们都是被同样的人以同样的目的害的。”赵千拾勾过俞曼曼的脖子,一字一顿地说。
她这话可不是瞎说的,她的的确确不小心撞见了那些人的龌龊勾当。
那天早晨,她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想先到楼下的院子里活动活动身体,然后再去后山摸索摸索。没错,她不光光在打理那小块菜地,还在找可以躲避的地方,万一情况更糟糕了,得有个地方容身。
幸运的是,还真让她给找到了,那是个不大不小的瓦房,离这边不远也不近,说是以前某个养蜂人建的,有点年头没住人了,不过里面打扫打扫还算干净,她砍了很多柴摞在房里,趁着大家都没起来,还拖了些米面粮油等耐放的食物过去藏着。
扯远了,话说回来,当时天还没全亮,公鸡正扯着嗓子喊,赵千拾拿了点剩菜去喂后院的流浪猫,她捏着喉咙叫了半天,却没有回应。起初她以为猫贪玩跑出去了,就从后门的缝里挤出去找找看,她不如猫胆大,实在也不敢走远,就在外边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到前门的时候,她刚好跟常常与马方远黏在一起的那两个同伙撞了个满怀。其中一个她认识,貌似叫卢骏成,正琢磨着要不要跟人打个招呼,不料他们恶狠狠留下句“管好你的臭嘴”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臭吗?哈,不臭啊。”
里面公鸡还在扯着嗓子喊,赵千拾纳闷极了,她心想,我什么都没看见,凭什么要我管住嘴?我到底看到什么了不得的惊天秘密了?
她抬手看了下时间,知道还有几分钟程舒子就会起来开门扫地倒垃圾,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赶紧扭头往后面走,越走却越是觉得诡异,好端端的,平常闻到的是花香草香,怎么今天总能闻见股浓浓的血腥味,她闭上眼睛呼吸了一大口空气,差点被刺激得吐出来。
“嘶,那个人手上有很多血,而且血还没干,滴答滴答,估计是刚染上的。”她一低头,路上果然也有血滴子,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渐渐地往反方向消失了。
听到门响的声音,她捂住嘴巴,拼命跑回了后院,然后从后院假装漫不经心地去大门口那儿晃晃。
“你怎么了啊?快起来,快起来。”她这简直是明知故问。
到底是淳朴老实的女人,程舒子手里的垃圾桶洒了一地,还没忘记抓住扫帚,她摸着胸口,惊魂未定地说:“哦哟,不晓得哪个杀千刀的把只死猫扔我们门口了,这沾满血的死猫多不吉利啊,我看是存心来诅咒我们,不想让我们好过。”
“原来是死猫,我还以为是……”
“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哦,没什么,我是说死猫和活猫都是猫,没什么不吉利的,要说不吉利,杀猫虐猫的人才最不吉利,他们该承担所有的罪孽,与咱们可没关系。”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信你的话,你是读书人,懂的大道理比我这种没读到书的人多,听你的!”
随后,她还从程舒子口中得知,最近马方远和卢骏成闹矛盾了,吵了好几架,但这都是“好朋友的拌嘴”,不打紧,过两天自然而然就和好了。
听到这里,俞曼曼眼珠子转了转,表情十分气愤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卢骏成他们为了报复马方远把我的珠珠杀死了?可珠珠是我养大的,关他马方远什么事?”
“你想啊,卢骏成那伙人跟我们根本没什么交集,他知道每天都是程舒子先打开大门,因此有意把死猫扔门口恐吓他们两口子,不是很合理吗?至于珠珠嘛,可能只是恰好被他抓住了而已。”
“那几个瞎了眼的贱人,我家珠珠和那些灰头土脸的流浪猫哪里一样了?居然残忍把它给害了,气死我了。”
“话说,你平时不是最宝贝珠珠的吗?别人碰一下都不行,怎么会让它独自跑出去玩。”
“我……我没看住,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刻,更何况我。”俞曼曼端起杯子,递到嘴边了才发现里面是空的,又赶紧倒了点红酒,用力地喝了一大口,打了个长长的嗝。
空气里仿佛飘满了酒气,赵千拾咳嗽几声,自然地拿手遮住鼻子,即使她对这个回答并不满足,但最终没有继续发问,而是看着俞曼曼的背影发呆。
当下俞曼曼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起了很多鸡皮疙瘩,她感觉到背后灼热的眼神,更是心慌的不行,连头也不敢回,没多久,一杯红酒就咕咚咕咚下肚了。哪怕脸上已经红成了猪肝色,她的意识还是清楚的,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在说谎。
事实上,珠珠会跑出去,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一时疏忽,还跟珠珠的价格降低了有关系。她那么在乎这只猫,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猫挺值钱的,她盘算着时机到了把猫赶快卖出去,再添点钱买进只好包,包可以放着坐等升值,而活物说不定哪天就生场大病,甚至直接死了,到那天她还能落到啥?再一个,猫整天张着嘴要吃要喝要人贴心照顾,有哪点比包包强?可天不遂人愿,她偶然从群友处得到这个品种的猫大跌价的消息,就算养得再精细也卖不出预期的价儿了,倒不如随意把它散养,人也能潇洒痛快些。
“俞曼曼,是你害死了珠珠。”
这句话瞬间点炸了俞曼曼脆弱的心理防线,她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显然她不并认同赵千拾的观点,还在拼命找借口。
“不是我,不是我,要怪就怪喜欢炒宠物猫价格的人,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太多,扰乱了市场,我的珠珠肯定是很值钱的,至少能值这个数,你个穷土鳖懂吗你?哦,不对,应该怪马方远才对,都怪他把祸水引到无辜的人身上。”
她眼睛都哭肿了,看着是惺惺作态,但毕竟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珠珠又那么可爱,怎么会没感情呢?即便初心是扭曲的,之后的关心却也是真的。她搬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实属无奈,而珠珠在她低谷的时期对她释放了非常多的善意和温暖,早就不是一般的包有资格比较的了。
“唉,你那么讨厌马方远,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干坏事?”赵千拾把手搭在她背上,明显感觉到了一阵抽动。
“我不是故意的,珠珠吃惯了特定品牌的猫粮,我想请马方远帮我出去搞几包回来,他死活不肯,说除非我跟他合作。我也感到奇怪,我现在既没有本金又没有人脉,谈什么合作?想不到,是这种空手套白狼的‘合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直萦绕在赵千拾心头的谜团彻底解开了。
早从被困在家里之初,俞曼曼就时不时抱怨珠珠的粮马上要吃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一直到今天,客厅的框子里还随便放着两大包没开封的猫粮,这是从哪儿来的?况且,以赵千拾对她的了解,她兜里的钱也不多了,怎么可能舍得这么大手笔。
“嘶,跟我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合作’的?”
“反正珠珠都不在了,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先说清楚啊,我始终问心无愧,我不是那种贪财的小人。”
紧接着,俞曼曼接过赵千拾递过来的纸巾,胡乱擦了擦脸,从地上爬起来,把她和马方远的合作一五一十告诉了赵千拾,全程都很连贯,完全没有磕巴。
也就是说,马方远看上了萧黎画的画,他知道萧黎不可能愿意把画卖给他,可能他自己也不想花钱,然后以猫粮为交换物跟俞曼曼达成统一的目的——由俞曼曼晚上偷偷潜入萧黎家里偷画,她偷了画以后,把画绑在绳子上轻轻放下去,马方远就在窗户底下接,两个人互相接应。要是遇上雨天,贴心的她还会用大塑料袋把画包好,这样才不会弄湿辛辛苦苦得来的赃物。
“就是这个吧,我上次来就注意到了,它上面湿湿的,还有泥,我还以为你家漏雨呢。”赵千拾从厨房捡起一个大塑料袋,提到外面,举起来展示俞曼曼看。
“没错,那些袋子是我以前卖东西剩下的,柜子里还有不少,比一般的塑料袋耐造,也更能装,还防水防油污,擦擦就干净了。”
“你现在是在念广告词吗?我得提醒你,袋子是什么材质并不重要,重点是你是个小偷。”
“可是马方远才是主谋,我不想这么做的,不然我哪里看得上那几幅画,我虽然是落魄了,但审美丝毫没有降级。”
狡辩!赵千拾敲敲面前的桌子,严肃地说:“喂,画是你私闯人家住宅偷的是吧,而且你去之前还处心积虑地打听萧黎的作息时间,你知道她家靠近厨房的那扇窗户坏了,每晚都会发出怪声,因此趁机编鬼故事吓唬她,让她晚上就算听见声音也不敢起床去查看情况。来,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回答,你真的有那么关心她吗?”
另外,那天晚上俞曼曼破天荒地请客,也不是因为想和大家联络感情,而是因为愧疚。她本来是只想邀请萧黎一个人,但萧黎去了,徐薇就要去,既然她们都决定去,为了不显得太有针对性,她思来想去,终于决定了要把赵千拾等人也加入聚会名单中。当天晚上,让赵千拾起疑心的是,她作为主人,居然明晃晃区别对待,全程表现得吝啬极了,偏偏萧黎失手把她珍藏很久的茶具打碎了的时候肚量很大,挥挥手事情就过去了,之后提都没提。
“我白天趁她去吃饭或者下楼散步的间隙,都会悄悄把钱还给她,不多,但她那种学生画本身也不值钱……我没有想偷东西,我完全是为了珠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珠珠饿死。”
“你是为了珠珠还是为了你自己?你是怕珠珠吃的不好,影响毛发和整体的精致度,不肯让它吃便宜的食物吧。”
确实被赵千拾说中了,俞曼曼眼见自己那点小九九藏不住了,直接往沙发一坐,点了根细细长长的烟,把嘴唇的口红抹点到了手上,借着灯光佯装欣赏口红的色号,淡淡地说道:“我不过是拿了她几幅画而已,又死不了人,她的画堆在那里没有任何价值的,放久了,颜色淡了也只能白白扔掉,我是在帮她。等你们找到她了,记得喊她来给我当面道谢!我可以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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