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生房子

下午了,距离大家最后一次见到萧黎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三十个小时了,难道她真的决意自己走了?

“你确定那张字条是她亲笔留下的?”曲文言打破沉寂,看着门口的徐薇,言语中满是恳切。

徐薇坐在小凳子上,背对着里屋,一时哑然,先是点点头,又拼命摇头。

“呼,到底是不是,你这既点头又摇头的,急死人了,现在事态紧急啊。”

还没等她开口,赵千拾从外面回来了,接话说:“有意思,你不是坚决认定萧黎不可能突然离开的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害怕是我对她不够了解,会错了意,或许这就是她做出的抉择?如果她不想和这里有任何联系,我们这样大费周章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徐薇自嘲地笑了笑,难道这么久的情谊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不配吗?她叹了口气,说:“真要说起来,这张纸条也不能证明她走了,她经常写这种诀别信的,心情不好就写,要是把她的床铺掀开,底下可能藏着更多。”

“别的不管,咱们至少得知道马方远把偷的画藏到哪儿去了,以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千拾走到房间去,把房门打开着,自己躺在床上摇晃着小腿,好不惬意。

整个房子的面积比较小,赵千拾住的房间离客厅最近,门不关,她在里边正常音量说话,其他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曲文雅看她这样没忍住抿嘴笑了起来,然后朝里头轻轻地喊:“你是有什么好主意了吗?快告诉我们吧。”

周物连连附和道:“对啊对啊,我们是外人?怎么还把重要的事情藏着掖着。”

“我刚才专程去问了连叔,他说从来不知道马方远还有这种高雅的爱好,除了萧黎送的那幅外,也没见过其它画,连跟画画有关的玩意都没有。他就是个完全的金钱的信徒,看不懂画。”

“这个我们都深信不疑,还有呢?”

“既然俞曼曼说偷画是她俩合作的,而大晚上的,马方远出门肯定要被程舒子跟着,惟恐这个香饽饽被人拐跑了。因而,我合理怀疑盗窃的整个过程是错开时间的。当俞曼曼悄悄把装在袋子里的画用绳子放下去的时候,楼下根本没人接应,而马方远真正拿到画的时间应该是早晨,你们可能不清楚,他平时起得很早,每天天刚蒙蒙亮就在后院瞎忙活了。”

“比你起来还早?”

“嗯,早一点,不过我和他各干各的,互相当对方是空气就是了,他压根儿没搭理过我,我也懒得管他在憋什么坏心思。”

到这里,周物拍拍脑袋,“蹭”一下站起来,踱来踱去,说:“那这样就说得通了,我昨天去楼上的几间空房子看过了,地上的灰积得老高,要有人最近进去过,一准全是脚印儿,肯定很久没人去了。”

“你昨天去楼上空房子干什么?准备搬走啊?”曲文言不解地问。

“不是,我是想去测量下楼上那个窗户看用不用得上,要是能用,找马方远说说情还是没问题。哎呀,这个不是重点,被你带偏了。”

“马方远的家里、楼上的空房间以及我们可以看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画的影子,他又大概率没有把画带出去,那么……”曲文言和周物相视一笑。

“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藏画了。”

但曲文言还是有点担忧,她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说:“可是我们去他的库房,会不会被他发现啊?他那儿简直明晃晃贴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让人不敢靠近。”

“傻了吧,他马方远可以偷偷摸摸地干坏事,我们怎么就不能悄无声息地做好事呢?”

“千拾,你想到什么点子了?”

“我刚才下楼顺便跟连叔打听了下,得知马方远今天不在家,好像是被人叫去商量事情了。管他什么事情,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们的机会来了。”赵千拾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胸有成竹地说。

“那程舒子怎么办?她天天活得像个人形监控器,脚底在楼下的院子里生了根,万一被她发现不就糟了。”

“这个不用担心,她被俞曼曼气得犯头疼病了,在床上躺着休息呢,一时半会儿不会出门的。”

大家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周物看了眼外面,确定没人后才压低声音,悄悄嘀咕:“哎,这个俞曼曼骂起人来还真是五花八门,听说昨晚吃完饭我们走了之后,她心里气不过,又折返回去把程舒子骂了个狗血喷头,两人在厨房外吵吵嚷嚷半天,互不相让,要不是连叔拦着,恐怕要打起来。”

“还有这事儿?那她气性还挺大。也是,毕竟是心爱的宠物没了,好不容易逮到个可以撒气的人,哪里肯随便松口。”曲文言脑海里浮现出珠珠的脸,心中不免一阵轻微绞痛,还有那些可怜的小流浪猫们,稀里糊涂成了人的刀下鬼。

等她们再一回神,徐薇早已没了踪影,周物一拍脑门,念叨着:“坏了坏了。”随即也追了过去。

如往常一样,赵千拾走路像风一样飞快的,曲文言牵着曲文雅紧紧跟着她,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了,两人不禁在心里感慨此事,不得不说,赵千拾的身体素质是真强,上山下海都能往前冲,要是有人培养,或许是个当运动员的好苗子。

双脚还没站定,曲文言听到了猫叫,她到处找了找,却只听猫叫,未见猫,她摇摇头,和曲文雅嘀咕说:“这些猫最大的问题就是亲人,太亲人了。”

“唉,现在终于不那样了,没感觉到吗?它们很害怕我们。”

“你们,噗丝噗丝,愣着干嘛呢,快过来啊,怎么不听组织指挥!下次再这样就不带你们行动了。”

听到周物用气音小心翼翼发出的召唤,她们快步跑了过去。

不出所料,徐薇也在附近晃悠,但库房的门是锁着的,进不去。要是直接把锁给砸了,声音太大不说,到时候指不定还得被马方远赖上,正当他们为难的时候,周物不知道从哪儿捡来根细铁丝,用手灵活地向锁眼戳了几下后,锁就打开了。

“行啊你,有两把刷子,以前小看你了,开锁能人。”一如既往,徐薇说话的语调和神情总是叫人听不出来是在讽刺还是赞扬。

碰巧周物又是个马虎的人,他不想计较其中的弯弯绕绕,咧开嘴笑了笑,应和说:“嘿嘿,主要是他这锁简单,复杂点儿的我就搞不开了。”

“嘘,别聊天了,这样吧,文言和文雅在外面放风,我们进去找画。”赵千拾回头望着她们,期待地说:“那个,你们应该没问题的吧?”

曲文言赶紧摆摆手,俏皮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表示绝对没问题的。

这个说是库房,实际上跟杂货间差不多的屋子,徐薇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她蹲在地上,把堆积如山的杂物依次掀起来查看,完全没有收获。

“你们不觉得有点诡异吗?我们在外面看到的库房挺大的,进来以后却那么小,这儿堆积的货物看上去像山似的,事实上没有多少,是占地面积过小导致高度上升而给人的错觉。”

受到这话的启发,周物不停地拿石头敲击墙壁,伸开手臂探路等等,他把耳朵贴在墙上认真听,有点狐疑地侧过身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声音很奇怪?好像里面是空荡荡的。”

“可这是堵没有门的墙,到处都封得严严实实的,他怎么进去?”赵千拾抬头仔细观察了下这里的布局,小是小点,却也完全是个结构十分完整的房屋,以她浅薄的建筑知识来看,目之所及有四面墙和一块天花板,还有……她看向周物的手,两人异口同声道:“哎呀,这面墙和其它三面的颜色不太一样。”没错,这边的味道也更重些,甚至还有点黏黏糊糊的不明泥状物。

想到这儿,周物手里的石头砸得更卖力了,他知道墙的那边肯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徐薇本来正趴在地上翻东西,忽然眼睛瞪得大大的,尖叫道:“萧黎,我听到她的声音了,你们没有听到吗?”

“徐薇,你冷静点好吗?萧黎怎么可能在这里,别忘了,我们是来找画的。”赵千拾蹲下去安慰她。

哪知徐薇坚持说她听到了萧黎的声音,赵千拾把曲文雅叫进来陪着这个近似癫狂的人,自己便绕着库房往后面走。也许,除了大门外,还有个侧门什么的,目前的房子大概是被中间新砌的一面墙分隔成了两个部分,大门是通往前半段的,那侧门就是可以通往后半段的,嗯,应该是这样的。

“别跑,抓住他!”她凑到一个缝隙里往里张望时,猛地被人推翻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就跑走了,她摸着疼痛的后脑勺,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缓了得有十几秒钟,她的眼睛还在冒星光,晕晕乎乎的,这时候曲文言闻声赶了过来,轻轻将她扶到旁边坐下。

“抓到他了吗?”

“没有,那家伙跑得还挺快,我们听见你的叫喊,分心了,他趁机就拼命往狗洞钻,动作比狗还利索,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在外面了吧。”

周物姗姗来迟,边走边懊恼地说:“我应该再走快点的。”

目睹了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曲文雅的心立即变得七上八下的,她摸摸胸口,鄙夷地说:“他还真有自知之明,晓得往狗洞钻,不对,说他是狗都侮辱了狗!”

果然如赵千拾所预料的那样,后面还有个门,只是这个入口似乎还称不上门,与其说是门,倒不如说是大点儿的狗洞,必须弯着腰才能通过,几个人相继往深处走,很快就豁然开朗。

刚一直起腰,眼前的事物就让他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屋子里居然装下了一间小木屋,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间木屋还安装了木门和窗户,可惜打开窗户也是黑洞洞一片,看不到什么风景。眼尖的赵千拾还发现房梁上刻了龙凤,以及几只鸳鸯什么的,她心里确定这绝对是马方远的杰作,因为除了他,没人能有这样的巧手。

“瞧瞧,雕龙画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皇帝的寝宫了,他打算干什么,做个巨大的娃娃房?没看出来,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这癖好。”周物撇了撇嘴,讽刺地说。

真是有意思,房子里面还有房子,他们所站立之处仿佛是库房的中心,正在孕育着小木屋,可惜作为孩子的木屋是永远都不可能长大的,否则就会冲破库房的天花板,杀死无私、慷慨的母亲,也将把真相披露给外面的人们。

无所不知的神啊,请接受我诚挚的跪拜,你能否告诉我,我该怎样才能发出声音,救救我,我好像快要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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