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的骂战

闹钟响了,程舒子特意来叫他们吃饭,可还是像往常一样,她不肯进来,是在门口喊的,喊完就下楼了。

房间里的四个人相互对视几下,没准备吭声,反倒是隔壁的俞曼曼应了声:“知道了。”曲文言小声地说:“嘶,她们这算冰释前嫌了吗?”

“不管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哎,话说起来,徐薇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曲文雅凑上前去问。

“她啊,她就鬼迷日眼地说什么‘我需要所有人在我面前展示本性,哪怕是邪恶的、肮脏的,都会令我感到愉悦’。是不是写小说的人脑子都有点儿神经搭错的混乱感啊?简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东西。”

赵千拾摸摸肚子,笑眯眯地说:“允许我打断一下,我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要不咱先下去吃饭吧。”

“行,把肚子填饱再说。”

刚一下楼,迎面撞上了马方远,他像门神似的站在走廊旁边,如果搁在以前,曲文言肯定会当作没看到,大摇大摆地径直向前走了,可人性使然,她当前心里只觉得恐惧,甚至不敢从那人眼神的注视下走过,越是想装作毫不在意,脑门流的汗就越多。

“啧,马方远,你又想干什么?”赵千拾不耐烦地问。

“你这话问的怪,我除了给大家伙帮忙还能干嘛?”

“有意思,你决定具体怎么帮?”

只见马方远做作地拿手刮了刮下巴,一脸真诚地说:“哦哟,不瞒你们说,最近我为了躲避记忆病这事儿真是夜夜失眠,吓人啊。所以呢,我想着把大家的手机收过来,手机一直待在你们手上恐怕不太好。”

见不得他这副贱嗖嗖的嘴脸,周物没好气儿地问:“有什么不好的?”

“跟你说话了吗?你有手机吗?死穷鬼,滚一边儿去。记忆病主要是攻击人的脑神经,手机辐射多,而且信息杂,看多了脑子容易坏,脑子一坏不就给了那种怪病可乘之机了?萧黎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才……”

“说什么屁话呢,你个无耻的家伙,吃我一拳。”还没等马方远把话说完,周物红着眼眶,一拳挥了过去,正正好打在了马方远的鼻梁上,鲜血从鼻孔往下掉,啪嗒啪嗒的,随即,他又被推倒在地,两个人再次扭打在了一起,拉都拉不开。

他们边打还边拼命叫骂,马方远抓着周物的头发,死死往后拉扯,而后周物也想扯马方远的头发,奈何对方头发太短了,怎么拽都拽不住。

“野蛮人,我最讨厌整天打打杀杀的人,起来,按你说的做就是了。”赵千拾嫌恶地看向马方远,然后掏出了手机,递了过去。

站在后面的曲文雅憋了一肚子的大道理,想出来说马方远没有权利没收大家的私人物品之类的,可迟迟开不了口,她对人性的信心仿佛已经被摧毁了,就像赵千拾刚刚说的那样,这里好多野蛮人,动不动就挥舞着拳头,嘴皮子再厉害也没得用,只能暂时顺着他的意愿做。

吃完饭上楼,平时最喜欢对马方远骂骂咧咧的曲文言都默不作声,只是蔫蔫地向前走,两条腿软趴趴的。

“哎,文言,别难过了,反正手机里现在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不是各种谣言就是没有营养的废话,看多了还影响心情。”曲文雅追上去劝慰道。

曲文言停下脚步,如梦初醒般瞪大眼睛,反手握住曲文雅的手腕,问:“文雅啊文雅,妈妈那边我们怎么交代?她肯定会担心我们的。”

“放心,我自有妙计,呵,你还真以为他能控制我们啊。”

还没进门,她们就听到了赵千拾的笑声,曲文言没立刻进去,而是倚靠在门框上,幽幽地说:“哟,心情不错啊,我们会有今天,还真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发癫到处讲外头有多可怕,大家犯得着这么听话吗?害得我们也遭殃。”

“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按着他们的头叫他们相信的,你不知道吗?恐惧会使人变得盲目,你这会儿出门大喊‘狗屎可以预防记忆病’,他们也有很多人会深信不疑的。”

本来想反驳回去,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于是,曲文言慢慢往里走,理不直气也不壮地回道:“还是要怪你,你逃不脱。”

看了眼她被浸湿的刘海,赵千拾托着下巴,笑着说:“不过,你好像暴露出阴暗的一面了,难道你没发现吗?”

“什么跟什么嘛。”

“欺软怕硬啊,你敢回来跟我叫板,刚才怎么不直接骂马方远几句?你之前嘴巴不是很能叭叭的吗?”

被人说中了小心思,曲文言脸唰一下红了,她支支吾吾地说:“你说得没错,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看到他那张脸就瘆得慌,所以张不开嘴……算了算了,或许我就是个卑劣的人,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卑劣不卑劣不好说,可能人就这样,你也是个人而已啊,总之,接下来咱们必须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空气里弥漫着愉快的气氛,因为马方远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个的巨大的音响,天天放欢快的歌曲,底下几个人蹦蹦跳跳的,时不时还要大叫几下,可曲文言觉得刺耳,便拉着曲文雅回房去了,房间的隔音不怎么样,不能完全屏蔽掉吵闹的杂声,那种嬉笑的歌曲像针似的穿过缝隙,扎到曲文言的心上,一下接着一下,难以忽视。

“大家似乎都疯掉了,啊,什么鬼啊!”曲文言把头埋在枕头下面大叫,再抬起头来头发全都乱糟糟的了。

曲文雅从床的另一端赶紧跑过来捂住曲文言的嘴巴,小心翼翼地说:“嘘,小点声儿,万一被其他人听到就糟了,他们会觉得你有病,然后把你抓到那个所谓的隔离室去。”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保持沉着冷静的。说起来,你最近脸色好像好了很多,怎么回事?”

“嗐,之前还不是被徐薇吓的,我今天才知道,她经常躲在窗户后面偷偷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我眼神好,每次都感觉到了,但搞不清楚是谁,总是提心吊胆的。”曲文雅揉了揉脖子,撇着嘴说。

其实还有件事她没说,那就是俞曼曼请客的那个晚上,她看到窗户上倒映的人脸了,披头散发的,很是恐怖,她本是不相信鬼神论的,可第二天白天她还是趁人不注意悄悄去俞曼曼那儿买了几个辟邪的符咒,怕被别人笑话,她没声张,而是把符贴到了不太显眼的地方,比如床底下和窗帘后面,这样应该也是有用的,她抚着胸口自我催眠道。

自那天以后,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个诡异的眼神,于是她陆陆续续把符咒换了几次地方,然后学着记忆中姥姥拜菩萨的样子求神拜佛,其他人不在家的时候,她都是这么做的,但曲文言一直以为她只是在看书,实际上她可忙得很呢。

“无聊的人。我有点累了,楼下的音乐什么时候才能停啊?”曲文言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嘴巴机械地一张一合。

“不知道,听说他们打算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间都开着。”

“什么?算了,我蒙着被子眯会儿,谁都阻拦不了我睡觉的决心,你也不行。”

“我拦着你干嘛?想睡就睡呗,能睡得着觉何尝不是种幸福,我如今心里是这么想的,和以前很不一样了。”一低头,曲文言已经睡着了,曲文雅踮着脚退出房间,没再打搅这个熟睡的人。

等曲文言醒过来,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睡眼惺忪地环顾一圈,外头微弱的阳光洒进来,铺在浅粉色的被子上。“嘶,要不是这床过时的床单图案太亮眼,我刚刚还真认为自己回家了。”

“你终于醒啦,快来看看你喜不喜欢这个。”曲文雅轻轻推开门,笑盈盈地说。

听到动静,曲文言呆呆地看向她,无厘头地说了句:“这么看,你和妈妈长得还挺像的,怨不得她更喜欢你。”

“别说胡话了,妈妈对我们俩的喜欢永远是一样多的,明白吗?”

地上突然多了个大箱子,鼓鼓囊囊的,曲文言指着它问:“这是什么东西?刚刚好像还没有的。”

“哦,这是我新买的头盔,你要不要来试试?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颜色和款式的。”曲文雅把头盔拿出来,如获珍宝似的捧给曲文言看。

“这不就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头盔吗?有什么好试的。”她忽然反应过来了,恨铁不成钢地从床上弹起来,使劲摇晃着曲文雅的肩膀说:“等一下,该不会你是为了抵御疾病买的它们吧,拜托,上次妈妈给我们买的水货头盔没戴半天就摔烂了,你怎么还相信这种骗局啊?”

被摇晃得晕头转向的曲文雅喊了一声:“听我说完!”

“好,你说。”

“我是想着万一有用呢,姥姥姥爷年纪大了,用得上,妈妈压力大,经常失眠多梦,用得上,我们还要回去见他们,也用得上,所以我就掏钱买了。”

“可是这本来就是无用的东西,你从哪儿买的?肯定是从马方远手里,对吧?你也是真的疯了,居然特意送钱给他,完全是叛徒的程度。”曲文言的脑子开始嗡嗡的响,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果然,这句“叛徒”让曲文雅气得说不出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是叛徒?曲文言,你还有没有良心?”

“你每天摆出这副姐姐的架势真是够烦人的了,明明你只比我大一岁,却总是自以为是地觉得你可以管教我,你醒醒好不,我们是同龄人。”

“严格来说,我比你大一岁十个月,不止一岁。”

“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况且,就算我只比你大几分钟我也是你姐姐,我有义务管你,不然我怎么不去管别人?”

鞋子睡觉前不晓得一脚给踢到哪里去了,曲文言气冲冲地趴在地上找鞋子,找到鞋子以后,就拎起箱子往外面冲,像头牛一样,拉都拉不住。

“喂,放下,这是我买的,你没有资格处置。”曲文雅喊道。

“你买这些废品花的钱是我们共有的,你买之前跟我商量过吗?你有什么资格在那边谈资格。”

“曲文言,你别在这跟我耍小孩子脾气,给我把箱子放下,听到没有?”

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把赵千拾引了过来,她打量着箱子,明白她俩是因为什么吵架了。“停停,听我说两句,你拿去也没有用的,马方远卖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往回收。”

继而,曲文言把箱子扔下,重重踹了它一脚,眼睛含泪地吼道:“不是头盔的事,我就是不想白白送钱给那个恶魔,凭什么凭什么啊,萧黎、萧黎!”随后,她盘腿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外面有人敲窗户,试探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我们是在跳舞呢,她刚刚被踩到了脚,正疼着,过会儿就好了。”曲文雅连忙编个借口把人敷衍了过去。

即使隔着玻璃,赵千拾也感觉到屋外这个大块头狠狠地松了口气,热情地说:“这样啊,从马老师那里买的高科技脑电波头盔你们记得戴,他好不容易才进到的货,听说外边早就一个难求了。”

“嗯,知道的,自己的身体能不操心吗?”

等人走远了,里面的人也狠狠松了口气,曲文言甩开曲文雅的手,冷嘲热讽道:“多好啊,说不准过几天他就能提上好车了,不是说他的梦想就是当富翁吗?恭喜,你们给他的梦想添砖加瓦了,功德无量。”

“文言,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可是我心里太害怕了,我不是有意壮他的威风的。”

“头上顶个残次品就能不害怕了吗?那你的安全感还真是廉价,我不想跟你说话,你们继续‘跳舞’吧。”说完,她扭头就走,突然又停了下来,冷冷地问:“那个,他问你要了多少钱?”

“我……”

“好了,我猜到了,成本几十块钱的东西,卖给你至少翻了快十倍,你以为我们手上的钱太多了花不完吗,曲文雅?”

看着曲文言的愤怒的背影,赵千拾笑着说:“其实这个还是很有用的,防不了病也能防石头和棍子,戴出门安全感倍增,难道不是吗?”

“嗯,也许是的,多谢开导。”曲文雅努力扯了个笑容出来,然后木愣愣地走到卫生间去了,说是想上厕所,实际上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接着,赵千拾识趣地出门了,刚巧碰到周物也在门口发呆。

“你听到了没有?”周物问。

“我又没聋,听到了,这歌很欢快,但我心里没什么感觉。”

周物趴到栏杆上,哈哈大笑,说:“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没听到刚才那人叫马方远什么吗?马老师,哈哈,还有那什么高科技脑电波头盔,跟我骑电动车的时候戴的头盔有什么差别?”

“恐惧真的麻痹了大家的神经,让很多理智的人也丧失思考的能力了。目前来看,对记忆病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它自身对人的摧毁等级。”

“哎,我觉得你得多笑笑,你老是垮着脸,眼神那么忧郁,还喜欢自言自语,人家会误以为你是抑郁症患者。”周物贱兮兮地伸手拨了下赵千拾的耷拉的嘴角,手指被一个无影掌瞬间扇肿了。

“那又怎样?”

“怎样?估计他们会更加提防你,你的种种行为跟记忆病高度重合啊。”

“哼,依我看,这种形势下还有心情又蹦又跳的家伙,才是真的已经精神失常了吧。”

她这话把周物吓得不轻,赶紧用食指抵住嘴唇,压低声音说:“嘘,小点儿声,马方远在底下监视着我们呢,他现在小弟众多,可不好惹。”

“这话说给你自己听吧,我又不跟他打架。”

“啧啧,你真是……你到哪里去啊?”

“去看看我的小菜园。”她这次新种了几株西红柿苗和菠菜苗,按连叔说的做,过几天就能发芽了。

“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别说了。”

“你这么看,特别像我奶奶,真的。”

“滚,我不想有孙子。”

赵千拾头也没回,背着手下楼去了,脖子上还挂着那顶旧草帽,走起路来,草帽就在脖子后面摇摇晃晃,一颠一颠的摆来摆去,轻轻摩擦着那里光滑的皮肤,直到皮肤微微发红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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