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杜连没心情做饭,共享厨房难得休息,赵千拾去楼下拿了几个蒸得热气腾腾的包子上来,分给大家伙儿吃,虽然没有胃口,但此刻肚子早就空荡荡的了,不抓紧进食的话,站都站不稳了。
包子皮薄馅多,轻轻一咬都出汁儿,非常香,可所有人几乎只是当作了个咀嚼机器,没有力气品鉴口味。曲文言失神地咬啊咬,突然说:“先暂停一下,你们有没有觉得俞曼曼最近古古怪怪的?没有?啊,不会只有我感觉到了吧。”
“说出你的理由,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共鸣。”赵千拾没所谓地说。
“咳咳,那我开始说了,首先,我前天亲眼看到她把摆在酒柜最里面的好酒拿去送给了连叔,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大块头和他那个脸皮看上去很紧的朋友看上拿走了,再就是,你刚才在后山的时候说纸钱什么的都是她送给马方远的,你不觉得奇怪吗?她那么会过日子的人,居然没收钱,受到刺激转性了不成。”
歪着脑袋想了想,周物搭腔说:“嘶,她那几包贵死人的猫粮貌似前几天也都拿出来给底下流浪猫吃了。”
“好像是有点问题,说起来,她这两天好像都没出过门,整天坐在客厅里,不仅舞也不跳了,我昨天见她的时候她头发都没梳,乱糟糟的搭在肩膀上。”赵千拾点点头,表示认同。
“是吧?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正说着话,后面忽然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曲文言走到窗前往外看,不远处聚集着一群黑漆漆的乌鸦,叫得渗人,吓得她转过背扑到曲文雅怀里去,哆哆嗦嗦地说:“你们听,这么多乌鸦在那儿凄厉的叫,是不是有什么不祥的寓意啊?”
“没事的,天气暖和了,乌鸦到了求偶期,成群结队很正常,它们会通过鸣叫传递信息,以达到觅食或求偶的目的,是极为常见的自然现象,而且,凄厉也是人们想象的,它们天生声音就是嘶哑的,那能怎么办。”
“对的,如果我没记错,乌鸦还是益鸟呢。”周物坐在地上,怅然地望着天空,跟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等安抚好惊恐的曲文言,手臂酸得抬不起来的曲文雅咬牙切齿地努力向上摆了摆手,说:“我倒感觉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马方远的横死。”
“你的意思是如果马方远真的因为记忆病死的,我们在这儿就待不下去了?”曲文言心领神会地说。
“哎,打断一下,其实就算马方远不是因为记忆病死的,我们也待不下去了。”
“为什么?”
赵千拾站起来,在本就不大的客厅里走了几圈,快把人绕晕了,才笑着说:“你们想啊,当初是谁提议要把马方远关到后面去的?”
“徐薇,可她不也是好心吗?马方远疯得厉害,关起来是最好的结局了。”
刚说完这句话,徐薇从门口往里走,反驳道:“要是拖累各位了,我道歉,但千万别用‘好心’这种词来侮辱我,我对他只有恨。”
“是你杀了他?”
“算是,要不是饿肚子的小猫窜出来吃了他的饭,我是不愿意他这么快死掉的,怎么说也得再受受折磨,他不是害怕萧黎的鬼魂吗?我就让他天天待在他作恶的地方动弹不得,只能每分每秒望着他自己雕的恶心图案做噩梦,没人管他!”
她手上提着袋子,估计是准备离开了,果然,说完想说的,她就跟大家告别了:“再见,这里我是待不下去了,我是杀人犯,万一被他们发现,我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忽然间,窗外传来一声巨响“咚”,赵千拾皱着眉,慌张地问:“俞曼曼呢?你们今天有没有看到她?”
“放心吧,我刚从她家过来,气色好着呢,正在梳洗打扮,好像有人约她晚点下楼跳舞。看到我去,她还破天荒地主动给我个平安符,应该是看出来我要走了。”徐薇掏出兜里装着的平安符快速给大家展示了下,然后快步下楼去了。
看着徐薇渐渐远去的背影,曲文言八卦之心升起来了,悄咪咪地说:“你们说,是谁在约俞曼曼跳舞?大块头?原来她喜欢肌肉型的男人啊。”
“或许是吧,他们近来走得挺近的,日久生情也说不准。”赵千拾淡淡地说。
“哦豁,《霍乱时期的爱情》写的那种?还怪罗曼蒂克的。”
受不了她的“幽默感”了,曲文雅拍拍她的脑袋,笑话她:“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你只会纸上谈兵。”
“行行行,我不懂爱情,就你懂行了吧?对了,千拾,你在徐薇进门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不能待下去了,这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楼下院子里已经开始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跳舞了,音响声音开得很大,而赵千拾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俞曼曼,她随口回答说:“在外人眼里看来,我们几个不就是整天混在一起的吗?说不定他们会把恨报复到我们身上,你知道的,处于仇恨中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话是绝对属实的,毕竟连徐薇那样与世无争的人因为巨大的仇恨都能杀人,曲文言挠挠头,不解地问:“但是,她到底是怎么做的?有预谋的吧。”
“她不打算说,我们也不用纠结,我们只需要知道她已经自由了就行。”赵千拾说。
“千拾说得没错,文言,我们还是静下心来想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才是正事儿,能去哪儿呢,回家去?”
“这个行不通,沈玉晗说现在大家都可暴躁,大门都给砸坏了,还有人专门盯着门口,怎么进去?没法光明正大地进去的。事实上,人多的地方成了地狱了,我们几个小鬼要去给恶鬼当加餐啊。”曲文言坚决反对这个提议。
一直没吭声的周物幽幽地说:“能理解,大家当前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肯定会更加谨慎些的。”
看所有人萎靡不振的样子,曲文言转转眼珠子,狡黠地笑了笑,趴在曲文雅的肩头,说:“刚才你说我不懂爱情,你懂,出来这么多天,你是不是把某个人忘了?”
“郑声?你别瞎说,我都没怎么跟他联系,不好毫无征兆地开口。”
“问问呗,问问又不犯法,他要是觉得为难,我们再想想其它办法。不是,我们仨认识那么多年了,难道他还搞不清楚我们的性格啊。”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曲文雅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掏出手机跟郑声联系,该怎么组织开场白呢?嗨,最近过得怎么样?不行不行,还是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告诉他我们想请他帮忙?
写了删删了写,最后的版本是:“哈喽,好久不见,有件事情想要打搅你,就是你们现在所在的安置处还能让人进去吗?我和文言遇到了些困难。”
可能是正在忙,没有看手机,他很久没有回复。
“文言,你说,我们是不是给他造成困扰了?”
“把心放肚子里好……”
周物忽然跳起来,大喊一声:“糟了。”就往外面冲了出去,赵千拾紧随其后。音乐还是没有停,继续放着欢快的舞曲,刺激着大家十分脆弱的耳膜,人人都在尽力完成这场名为“充满希望”的戏,哪怕筋疲力尽,也不能选择放弃。
过了几分钟,曲文雅拽着曲文言好不容易赶到了他们赶赴的地方,刚想再走近点儿看看,被赵千拾拦住了,她沙哑着嗓子说:“别过去,我们得抓紧时间走了。”
天色有点暗了,但再怎么样,眼前这条熟悉的丝巾她们肯定是认得的,那是之前被俞曼曼自顾自抢去的丝巾,共有两条相似花纹的,萧黎的那条更大更精致些,现在在徐薇手中。
“我们要救她吗?她,她从楼顶掉下来了,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啊。”曲文言语无伦次地说。
被面前的画面震惊得说不话来的曲文雅心想,这人求死的信念很足,她专门往有硬石板的地方跳,再往旁边偏一点,落到草地上,那里的土壤比较松软,或许不会死,但她毅然决然这么做了。
“没用的,她已经没了,走吧。”
“不行,她打扮得这么好看,难道就要看着她孤零零地躺在血泊中吗?”
“你傻了吗?她前些天给连叔和大块头那几个人都送了好东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是有情有义的人,不会坐视不理的,而我们再不走,等会儿人一多更难走得脱了。”赵千拾眼睛红红的,摸了摸曲文言的头,认真地回答说。
仔细看,地上的人肚子鼓鼓的,曲文言眼睛瞪得大大的,颤抖着问:“她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是珠珠的尸体,不是胎儿。”
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曲文言紧紧捂着脸哭了,可又不敢哭出声来,以致于不停地抽抽,曲文雅心疼地碰碰她的背,一低头,突然兴奋极了,断断续续地说:“他,他回我了,他就在刚刚回我了。”
“说什么?”
“他说可以,他有办法带我们进去,还有千拾和周物一起。”
“看来还得是爱情的力量,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会这么爽快,简直是不敢相信。”赵千拾不仅没有表现得很高兴,反而是冷冷地这么说。
这话把周物逗笑了,他摆摆手,笑着说:“啧啧,我怎么闻到股酸味?你不会是嫉妒人家神通广大吧。”
短暂的兴奋过后,曲文雅的嘴角又重新耷拉下来了,她难为情地说:“万一他现实是碍于情面不情不愿地应下来的,岂不是显得我们很厚脸皮。”
此时,曲文言心情平复了很多,她扯了个勉强的笑容,回道:“文雅,你要知道,即便是真的会给他带去困扰,我们也只能这么做了,你看看眼前的一片狼藉,我们还有别的路吗?总而言之,他能同意就好。”
“嗯,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
“哎等等,别走前门,往后山走,我知道有条路可以到马路上,虽然比较难走,但肯定能到。”
大家都看向周物,脸上有点不信任的意味,赵千拾点点头,说:“我同意。”
“好吧,我们也同意。”
简单收拾好行李,几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该说不说,路是真的不好走,又是爬又是跳的,时不时还要走走摇摇晃晃的独木桥,曲文言赞叹道:“这种路除了你,还能有谁晓得?”
“谬赞了,没那么厉害。”
一个没留心,曲文雅掉沟里了,幸好没有沾上多少水,只有点泥,拿纸擦擦就行了。赵千拾将她拉起来,她脸红着问:“周物,还要走多久啊?”
“快了快了,大家再坚持会儿,就在前面了。”曲文言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句话已经听了不下十次了,还在路上披荆斩棘呢,这个披荆斩棘是纪实的,因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把小镰刀,遇到刺比较多的地方就得砍,不然很难过去。
天早就黑了,月亮跟在他们身后,星星零星几颗在不停地眨眼睛,曲文言累得舌头往外吐,嘟嘟囔囔道:“好累,我们是变成野人了吗?”
“到了!你们看那边,有很多灯,漂亮吧。”周物擦擦汗,指着某个方向,非常高兴地说。
“可是我们离郑声所在的安置处还很远,我是走不动了,要不明天再继续走吧。”曲文言往地上一坐,彻底累趴下了,怎么站都站不起来。
“我有车,我们开车去,四个轮子动,你怕什么?”周物走上前,用力把曲文言从地上拉了起来。
“啊,你车哪来的?不会是偷的吧?”
“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我那天看到有辆没拔车钥匙的小轿车停在路中间,门还敞开着,多危险,我好心把车开到旁边空地停着,结果等了好半天,一直没人过来找车,我猜是逃跑的时候太着急,把车给忘了。”
“嗯哼,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车开到比较隐蔽的地方藏着了,怕被人砸了,你知道的,现在性格极端的人多。”
“说来说去,那还不是你偷的。”
“怎么说话呢,这叫借用,甚至可以说是物尽其用,反正也是没人要的,开了是方便的交通工具,不开就是废铁。”
“偷。”
“借用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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