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时出声的不是别人,是曲文言,郑声快速站起来拉开推拉门,就看到她举起手一脸惊恐地瞪着无神的眼睛,然后颤抖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你说的是真的?”
由于还心存一丝侥幸心理,郑声在心里祈祷她没有听到刚才他们两个的谈话,所以要假装无事发生。“哼,你干嘛偷听我们说话,这可不是懂礼貌的孩子该做的。”
出于怕得罪别人,也不想被误会的想法,曲文言连连摆手,紧张地说:“我没听到你们的谈话,我就听到了王琢,你刚刚说她死掉了,是不是?而且她还是我们周边第一个发病的人。”
“你认识她?”
“嗯,我上个学期不是学了几个星期的舞蹈吗?她是其中一个带教老师,听说她才刚大学毕业,人可好了,经常给我们做小饼干吃。”
“人好?都是装出来哄骗你们这种单纯小女孩的,其实啊,本质上就是只千年的狐狸罢了。”
听他的话,他似乎也知道郑叔和王琢的婚外情了,而且依然怀恨在心。
曲文言低下头沉默不语,她去年有一次在公园碰到了王琢,刚想走近点儿跟人打个招呼,没想到王琢旁边动手动脚的猥琐男人就是郑高文,这可把她震惊到了。
也是,于彤阿姨闲暇时候向来不喜出门,就算是难得出趟门,除了跟姐妹们喝喝茶以外,不外乎进大商场买买衣服、鞋子或者是做做美容项目,不可能有闲情逸致到公园去喂蚊子的。别说她了,要不是沈玉晗非要约在公园见面,曲文雅也不乐意去,浑身又热又痒,难受死了。
“不对,我看报道说去世的有两个人,是一对兄妹还姐弟来着。”
“男的不是她哥哥或弟弟,是她男朋友。”说起来,王琢的男朋友曾经来接她下课过,曲文言认识。她还知道王琢和男朋友是青梅竹马,两个人的原生家庭都比较破碎,相当于只有他们互相扶持着过日子。
阳台上的这三个人各自有小算盘,都没再说话,门响了,赵千拾走过来,揉揉肿胀的眼睛调侃道:“我说,你们站在这里干嘛?当门神啊,门神也不能站这里吧。”
“哎呀,你别开玩笑了,我们是在这儿坐着聊聊闲天。”
“聊天却没有声音,古怪得很,算了算了,我要去择菜了,文言,你和我一块儿去吧。”赵千拾伸了个懒腰,笑着说。
哪知曲文言一脸心里有事的表情,根本没听到她说话,她走过去拿手左右挥挥,大声地说:“睡着了?要睡去床上睡,在外面睡容易感冒的。”
“我,我没有睡着,有什么事?”曲文言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像刚长出来的似的。
“择菜。”
“马上来。”
被很多树枝点缀的天空中盘旋着一只看不清楚的鸟,仿佛是老鹰,这比虫子还吓人,曲文言尖叫一声,却立刻被捂住了嘴巴,是曲文雅柔软冰凉的手指,她的耳边酥酥麻麻的,听着勇敢的鼓励:“别怕,有我在呢。”
“你到底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去?越走越远了。”
没走习惯山路的郑声已经摔了几个跟头了,膝盖上全是土和血,但还是坚持不停地往前走。“反正不关我的事,怪就怪我爸太自私了,不仅自己成了杀人犯,妄图减轻罪恶感还要把这件事告诉我,让我替他承担,我凭什么?”他一路上都在喃喃自语,眼神也飘忽不定。
终于,他停下来了,底下好像是很深的悬崖,他们几个人就站在悬崖边上拉扯。曲文雅不甘心地问:“所以,为了不让秘密暴露,你要杀了我们?”
“我不想的,你知道的啊,我喜欢你很久了。只是如果你们把我爸做的错事说出去的话,我就变成杀人犯的儿子了,我往后还怎么被保送?人人提起我都只有鄙夷和羞辱,我的人生完了、完了!我不想,啊,我每天这么努力,凭什么落得这样的结局。”
这时候,她们根本不敢刺激郑声,只好轻声细语地规劝:“可是,你刚刚把原房主砸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他才不是什么原房主,我们住的房子是姓周的的家,哪里有什么原房主,况且,我的手伤成了这样,我给他拍过照片,还有证人,我痛成那样怎么可能动得了手?”
他确实不是好糊弄的,他发现,这个房子的床上和沙发上的抱枕和被子残留的味道和他第一次见到周物时闻到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于是试探性对着镜子问:“嘶,我最近脸有点干,你有抹脸的东西没,可以借我抹抹不。”
“我看看,嗯,那边架子上有大宝,都是小事情,你要用自己拿。”周物指了指旁边的架子,亲和地说。
“这个味道不太对。”
周物抬起手臂,到处闻闻,恍然大悟地说:“什么不对,你是说空气中的味道吗?那是我早上喷的香水。”
“蛮好闻的,有点像我爸爸每次出门约会前特地喷的某款小众的男士香水,真的很低调雅致,适合男士用,没有那么刺鼻。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闻着莫名让我感觉很安心。”
“是吗?看来我和你父亲眼光还挺相似的,我用这个香水好几年了,时常喷喷,习惯了。”
“哎,纸在哪儿放着?”
“在门边的第二格抽屉里……你看看在不在,应该在的,原主人跟我的习惯差不多,哈哈。”
“那可真是太幸运了。”
等人都在客厅坐着看电影的时候,郑声偷偷跑到主卧卫生间去翻找,看到柜子里有很多还没拆封的同款香水和洗护用品,都是买来很久了的。
可在曲文雅和曲文言看来,这简直是个惊天大秘密,特别是曲文言,她跺跺脚,恶狠狠地说:“你说什么?周物这个家伙,怎么随口骗人啊,果然,他嘴巴里没有一句能信的话。”
“文言,这个不重要,别纠结了。但是,你手上的伤是画的吗?我知道你画特效妆很拿手,以你的能力,画出这种程度的伤疤并不难。”
“是。”
“你不怕被发现吗?你胆子也太大了。”
“第一,我的技术没有问题,第二,我确定你们肯定会信我的。”
其实,前两天,他就琢磨过这个问题,曲文雅和曲文言肯定会无条件相信他。至于另外两个人嘛,他也观察到了,那个女的不敢看大伤口,每次电影里出现这种血肉模糊的画面,她都会嘴唇紧闭,把头偏到一边去,面对不怎么关心的人受伤,她不见得会仔细看伤口,那个男的就更不用说了,完全算是个二愣子,不会轻易怀疑别人。
越靠近山崖,树木就越少了,光秃秃的,放眼望去尽是石头,只有零星一点绿植粘在上面,给人一种萧条的感觉。郑声发了狠了,不停拉扯她们,但他还是害怕,又在不断地浑身发抖,像是被老大逼着杀人的吗喽。
“你太让我失望了,郑声,我一直以来都很欣赏你,加上你是我妈发小的孩子,我这些年来是把你当成亲哥看待的,而你呢?你和你那个出轨爸一样自私自利又残忍!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呸,哪有什么歹竹出好笋,统统是放屁。”曲文言大吼了出来,眼睛红了。
拉扯的力小了很多,郑声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地说:“你怎么会知道的,看来你知道的事情比我想的还多,那你们更不能留了,对,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喂,我说,我原来以为你得去精神科看看病,现在想想,说你有病都是对真正的病人的侮辱,你就是个坏蛋,彻头彻尾的反派,怪我们瞎了眼错看了你,我们才是有罪的人。”
因为巨大的愤怒涌上心头,这会儿,曲文言已经口不择言了,嘴巴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语速快得舌头快打结了。
在力气的对比上,郑声更胜一筹,他发疯般大力地把唾沫飞溅的曲文言往悬崖边扯,仿佛只差几步就要把人推下去了。“文雅,救我,他疯了,他彻底疯了!啊,放开我!”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要这么极端吗?”曲文雅抬起头,冷冷地看向郑声,眼神里面带着怜悯的意味。
“我没有第二条路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每年会给你们烧很多纸钱的,别急,下一个就到你,不过我舍不得你,文雅,我心好痛,真的好……”
他背对着曲文雅,准备把曲文言推下去,但还没等他把废话说完,突然从右边来一阵力量,让他直接飞了出去,脑袋重重地撞到地上的石头,鲜血很快流了出来,顺着脸颊直到下巴,再到脖子,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努力地睁开眼睛望着俯视他的人,想骂人却骂不出来。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快滚,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不知道什么时候,曲文雅在草丛里捡了一根很尖锐的棍子,就这么背在后面,眼神也多了点厌恶。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的状况还是走为最上册,郑声艰难地爬起来,跟她们磕了几个头,跌跌撞撞地往旁边走了,依曲文雅的话来说,他走路的姿势很像一只扭动的蛆。
站在悬崖边上的曲文言吓得瑟瑟发抖,抱着头蹲着,大喊:“文雅,你快跑,别管我了,你要是能回家去,一定要跟妈妈说我很爱她,还有你,我们下辈子再当姐妹,啊,你们要永远记得我。”
“哎,去当演员吧,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行了,人走了,天也黑了,咱们得赶快下山去。”
感受到头顶上温暖的手掌,曲文言大哭起来,委屈巴巴地抱住姐姐,故意埋怨道:“你怎么不早出手啊,吓死我了都,我差点儿就被他推下去了。”
“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他最后冷静下来后会收手的。”
“我还想问,你怎么那么厉害,我真的震惊了。”曲文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姐姐,像意志最坚定的粉丝。
“他似乎忘记了,我长这么大唯一一件轻松赢过他的事情是散打。”那时候他和曲文雅上的同一个兴趣班,他刚上几天就不去了,而曲文雅直到现在每个星期都会抽时间去练练,和教练的关系也很好。
“哎,等等,你不是说怕耽误学习很久没去了吗?”
“敷衍妈妈的,我还是偷偷去。”
刚刚还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曲文言挫败地念叨:“以前学习比不过你,现在连体力都比不过你了,太不公平了,我就没有长处了吗?”
“其实是有的。”曲文雅缓缓站起来,背着手往小道那边走,语气笃定地说。
“那你说来听听?嘿嘿,我好奇得很呢。”
“不好意思,我想不起来了,容我再想想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吵吵闹闹地走了,因为刚才腿被吓软了,曲文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跟不上前面的节奏,只能边走边干嚎,呛着风了又拼命咳嗽。
没多会儿,另外骂骂咧咧的俩人也到了悬崖边,赵千拾揉揉酸胀的小腿,扭过头去问周物:“你说,他们到底去哪儿了,车子停在下面钥匙都没拔,人应该没走远啊,怎么找不到呢。”
“我哪晓得,我要是晓得早就找他们去了,犯得着像这样惨兮兮的吗?”
天已经黑了,人还没有踪影,赵千拾累得心如死灰,却不得不强撑着精神继续找,跟被一根线提起来的木偶似的。“好累,我们要是找不着人可怎么办啊?”
“千拾,你过来看看这里,快!”周物的声音听起来感觉很惶恐,顿时,赵千拾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她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身体,强装镇定地问:“怎么了?着急忙慌的。”当她看到悬崖边的石头上挂着的帽子时,人都快站不稳了,摇摇晃晃要往下倒。
还好周物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摇摇头,带着埋怨地关心道:“哦哟,你脚下可小心点儿,我的姑奶奶,这底下看着虽然算不上万丈深渊,但肉体凡胎掉下去怎么样也得变成肉泥了。”
“什么肉泥不肉泥的,多不吉利,她们肯定还活着。”话虽如此,但她的声音早就哽咽了。
想起过往的回忆,周物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抱头痛哭,短短几分钟就哭成个泪人了,满脸满身到处淌着咸咸的液体。“对不起,我们来晚了,真的很对不起,为什么要这样做,呜呜呜,为什么?”
正在两人痛苦得无法自拔的时候,树丛里突然发出了声响,仔细听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哮,他们立即止住了哭泣,面面相觑,不多时树丛里的东西就要往外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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