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悬崖边上的俩人吓得魂都丢了,大脑懵懵的,完全没注意到后面,原来,是曲文雅率先折返回来了,她故意绕到他们身后去,笑着说:“哎,你们嚎什么呢?难道是在找我们不成啊。”
“我去,有鬼啊!”周物闻声抬起头一看,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然后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整天翻山越岭的,曲文雅的头发早散开了,头发上的杂草和树叶都黏糊着拔不掉了,她摸摸自己的脸颊,自嘲道:“嘶,确实有点儿邋遢,不用看都知道是披头散发的样子。”
倒是赵千拾立刻破涕为笑起来,但腿部支撑力不够,直接往前一扑,把曲文雅扑到了地上,两个人哈哈大笑。“鬼什么鬼啊,哪有鬼,只有人。”
“是你!太好了,你们没事,我看到这顶熟悉的帽子,还以为……文言呢?她去哪里了?”周物拍拍裤子上的泥土慌忙站了起来。
“她在那儿呢,我们在附近饶了几圈,实在没在山上呆习惯,找不到下山的路,远远看到这边有光,我就过来瞧瞧情况。”说完,曲文言就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几个人抱在一起,哭作了一团。
突然,曲文雅感觉自己的手上沾到了液体,闻着还很腥,她把手移到光下一看,原来是血,很多的血,她大喊:“千拾,你头上怎么流血了?”
“哦,刚才坐三轮车的时候,一个急转弯,我不小心被甩下去了,路上都是乱石,还好我戴了头盔,不然指不定伤成什么样呢,所以,你买的头盔救了我一命。”
“那就绝对不亏了,不仅不亏,赚大了!可你头上怎么还有这么多血?你是不是骗我的,快让我再看看。”
力量觉醒了的曲文雅接着就去掰赵千拾的手,不让她挡着,赵千拾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只能任由她摆弄。怎料旁边默不作声的周物苦笑一下,说:“拜托,你手上的是我的血,你左右不分的吗?”
“啊,你怎么回事,要不要紧?”曲文雅的手尴尬地悬在了半空,赶紧转过身去,紧张兮兮地问。
赵千拾笑着说:“还不是我摔下去了,他着急了也往旁边一倒,头磕到了地上,还好,他那边是草地,只留了点儿皮外伤,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车里有药膏和纱布,包扎下就能好。”
车子?对啊,还有那辆车,曲文言激动地说:“对了,你们看到车子没有?我都想不起来郑声把车停在哪儿了。”
“喏,就停在那边,我们开上来了。”
“这能开上来?”
“能啊,怎么不能,山路都修通了,开车省时又省力,就是某些人不知道往哪儿开罢了。”
夜里山里凉飕飕的,他们把车开到相对开阔安全的地方,预备在这儿住一晚上。
天空中的星星很明亮,一闪一闪的,曲文言筋疲力尽地把头挤着车窗玻璃往上看,虚弱地说:“啧,今天我的屁股跟着我真是遭罪了,大半天都在地上各种滚,心脏也是,好几次差点给吓停了。”
“睡会儿吧。”
“睡不着,你们能睡得着吗?我身体虽然很累,但是大脑好兴奋,完全没有一点儿睡意。”
由于周物的脑袋受了伤,赵千拾让他做到后座上,叫曲文言帮他上药,她自己的手和腿也划了道口子,刚刚包了纱布。这一车子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点儿伤,被曲文雅戏称这是病号专用车,大家跟着捧腹大笑,一笑伤口就扯着痛,越痛却越想笑。
该怎么形容呢,这或许就是劫后余生的感觉吧。
等曲文言利索地替周物包扎好伤口后,赵千拾没忍住问:“话说,怎么只有你们,某些人去哪儿了?”
“他?我们也不知道,那会儿听到一阵巨响,可能掉下悬崖了,也可能跑了,现在这么晚了,路不好走,被狼吃了也说不定。”曲文雅面无表情地回答说。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气得牙痒痒,曲文言恨不得吐口唾沫给他,看到自己浑身的小伤口,她气愤地说:“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想杀人灭口,亏我们都那么相信他。我之前只觉得他为人太自我,但人是顶好的,没想到他会这么狠毒地对我们,无耻。”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大家的愤愤不平,曲文雅觉得有点心虚,其实,她不仅没有妹妹那么相信郑声,还私下里悄悄打探过他的事情。
说实话,自从见到郑声那天起,曲文雅心里就有了很多疑惑,据她多年来对于彤阿姨的了解,这位几乎以儿子为天的母亲控制欲很强,总是习惯于盯着儿子的一举一动,以便及时提出合适的建议,因此再怎么吵架翻脸,也不可能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放任他独居。先前租下的那间套房就是因为于彤阿姨死活不同意,才迟迟没有入住的。
仔细想想,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出事了。但郑声为什么要撒谎隐瞒?难道是另有隐情……曲文雅脸皮薄,向来不喜欢找不熟悉的人帮忙,这次也是耗时良久,经过多方打听,才终于鼓足勇气去请求某个曾经的同学问来了真相。但她没有将父母的过错怪罪到郑声身上,在她心里,郑声仍然是从小玩到大的知心朋友。
该说不说,在口水储备这件事上,曲文言绝对能排得上号,等曲文雅缓过神来了,她还在喋喋不休。“我说,你那时候都把他踹到地上了,干嘛不干脆一脚踢下去算了,他都对我们有杀心了,我们这么宽容善良有用吗?”
不难听出来,她的喉咙都哑了,曲文雅摇摇头,递给她一瓶水,示意她喝水润润干燥的嘴巴,无奈地笑了笑,说:“别傻了,你和我可没那个能耐,我们啊,没有杀人的天赋,把刀给你,再把人五花大绑丢到你面前,你也不敢动手的。”
“那你说我们会做什么?”
“呀,你肯定会又急又气,嚷嚷着要报警把人抓到牢里去,然后满嘴叨叨什么以法律为准绳之类的漂亮话。”
“行吧,我知道,你也是这种人。来吧,请为我们的怯懦胆小干一杯。”
看她们玩得正开心,赵千拾打断她们,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们说:“咳咳,我有两个消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曲文雅望着窗外,挑挑眉毛,笑盈盈回道:“让我猜猜,好消息应该是我们的生活已经恢复正常了是吗?”
“原来你早知道了,他告诉你们的?”
“算是。”
当然,郑声没有直说,这是她猜到的,他急不可耐地要毁掉知道秘密的人就是赤裸裸的证据,而先前他之所以坦然地说出那个大秘密,无外乎和他爸爸相同的想法,希望找个人承担罪恶感,又以为黑暗不会褪去了,所以无所顾忌。
“嗯,好消息知道了,坏消息是什么?”曲文言捧着脸,好奇地问。
感受到周遭的注视,一向胆大的赵千拾脸红了,吞了吞口水,郑重地说:“我们天亮之后就此别过吧。”
“你是不是说错了,明明两个都是好消息嘛,总算可以和你分道扬镳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即便嘴够硬,说话时暴露出来低落的情绪却藏不住。
曲文言抱着手,冷哼一声,嘲讽道:“口是心非的家伙!”
“是啊,这也不是坏事,我们总待在一起免不了会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回忆,倒不如就此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不再惦记其它。”曲文雅擦擦不受控制的泪水,将头偏到一边去,不再看别人的眼睛。
嗅到气氛不太对,一向活泼的曲文言大大咧咧地问:“哎,你们接下来想干什么去?我先说啊,我还是得好好学习,再报个班学散打,力气可不能再被我姐轻轻松松比了下去。”
“我呢,在那之前就在这座城市待腻了,卡里攒了点钱,想到处走走,不确定会在哪里停下来,世界真大,我就是其中的一粒尘埃罢了。”这是周物内心的真实写照。
瞬间沉默了,不是因为周物的话,而是因为对前路的迷茫。
想了又想,曲文雅重重地叹了口气,笑着说:“我原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妈妈的认可,经过这段日子暴风雨般的洗礼,我终于明白,我本性就是如此,想考个好学校,找个工资高的活儿,安安稳稳地生活有何不可?这并不是别人向我灌输的意思,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
“抱歉,我总是口不择言……”
“不,文言,你没有说错,我以前确实很顺从,没有反抗的勇气,现在的我,才是真真正正的勇敢无畏的大人。”
不远处总有虫子快要震破耳膜的叫声,吵得人心情烦躁,曲文言不耐烦地问:“那是什么虫子?叫得这么难听,我脑袋嗡嗡嗡的。”
“不是虫子,我感觉有点像蛇的声音。”
“什么?门窗都关好了吗?快点儿检查下。”
“放心吧,关好了,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不小心些,保不齐等会儿来个野人敲门嘞。哈哈。”赵千拾是故意吓唬她的,所以话没说完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得知被调侃了的曲文言瞥了前面一眼,没好气儿地说:“到你了。”
“什么到我了?”
“明知故问!”
“我嘛,当然是继续回到我的人生轨迹里随波逐流呗,我将选择到更繁华的地方去蹉跎人生,厌倦那种灰蒙蒙的感觉了。”
大家赞许地点点头,唯独曲文言像有心事似的欲言又止,纠结了会儿,随后才扭捏地问:“呃,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但怕问出来,你们会误会我在责怪你们愚蠢。”
“说吧,我们没那么小气。”
“既然你都知道马方远人品不怎么样了,为什么不搬走?我没看出那儿有什么不可替代性。”
说到这里,周物把头扭到一边去了,赵千拾瞪了一眼他,冷冷地说:“你别问我,你问他。”
“嗯?”
“首先,我之前跟马方远根本不熟,他也没有那么张牙舞爪的,看着就是个寻常中年男人,再加上他跟杜连关系比较好,我没打算提防他。其次,我当时倒是想搬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周物莫名把我拦下,说让我再等几天,结果就成这样了。”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周物为什么拦着?曲文雅皱着眉头问:“难不成你是为了萧黎?”
“怎么可能,他不是和萧黎不熟吗?”
“是,你说得不错。我是个男人,打过几次照面下来,我看得出马方远眼睛里对萧黎有邪恶的欲望,我本想找个机会跟萧黎说说这件事,可由于我太瞻前顾后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彻底来不及了。”
原来是这样,太难以置信了,曲文言捂着嘴巴,迟迟发不出声音来。
“我来给你们讲个笑话吧,我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有个亲戚劝我说城里住着的人活得纸醉金迷,不像样,可等我到这儿才发现,我的生活只和第一个字有关。”
“为什么?”
“我住在郊区,经常出门遇到起风了,不知道从哪卷起张传单就往我脸上拍,醉没醉过,金没见过,迷嘛,更是从来没有。”
“哈哈哈,挺有意思,原来你还挺适合讲冷笑话的。”周物笑得直拍大腿,没一会儿,把头磕到了椅背上,又龇牙咧嘴地喊起痛来,活脱脱一个谐星。
没人注意到这时,赵千拾和曲文雅相视一笑后迅速把视线移到一边去了,唯有曲文言还在大声笑话不知轻重的周物。
笑罢,曲文雅托着下巴,说:“还有件事。为什么那么凶险的疾病说没就没了,简直是太随机了。”
“第一,因为被小人阻拦了这个消息,我们比较晚才知道;第二,依你这么说,你想知道它是怎么去的,我还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呢,不仅如此,我更想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还有,人的命运真的是既定的吗?哦,其实……”
大家看着被打开话匣子的赵千拾,纷纷捂起了耳朵,生无可恋地默念着:“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是个凡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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