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泽跟着苍海行天来到了古堡中的模拟室。
模拟室是一个圆形的纯白空间,墙壁上贴着鱼鳞般的贴片,这些贴片中每一个都能够释放出储备在古堡中的生命能量。
生命能量来源于生命,但比邻星系在苍海行天和白泽之外,就没有别的活物了,这就意味着,苍海家族封地是没有生命能量源的,古堡内的生命能量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每次使用都会消耗一部分古堡的生命能量储备,如果储备接近系统提示的最低值,苍海行天就必须回去补充生命能量储备。
这间模拟室本来的用途是苍海行天用来训练自己的星际应敌能力的。这是因为生命能量可在“雪焰”的控制下转化为一切事物,这其中也包括等比例缩小的星际战舰群。据说,最初苍海行天建造这个模拟室的灵感来源于古时人类的《安德的游戏》。现在,这间模拟室就是训练白泽异能的最佳场所,既地处私密,又功能俱全。
苍海行天在陆尚悠然的异能实验报告中知悉,白泽作为女蜗实验仅存的实验体,基因中含有完整的五对特殊碱基对。这五对特殊碱基对在生命能量的赋能下,能够让白泽具备随心而动的绝对异能。
这会儿,穿着墨绿色毛衣毛裤的白泽,正闭着眼睛,对着面前由生命能量幻化出的等比例缩小的星际战舰群,伸出手去努力感知着。
他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已被换作一个名副其实的微型生命能量泵,能够收集墙壁贴片里释放出的生命能量,以实时供应白泽使用异能。
苍海行天正站在白泽身后,一身黑皮衣,金眸里泰然自若。
今天,他已经全方位地见证了白泽的能力:拥有生命能量后,白泽能用意念逼停超光速飞行的战舰,能毫不费力地举起堪比木星质量的重物,还能击碎随“雪焰”一同坠落的外星陨铁——新纪元人类所知的世间最坚硬之物,他还能徒手令冰雪消融、令火苗熄灭,能洞悉世间万事万物的内心,受伤的白兔会在他的怀抱里痊愈,铁树会开花,畸形的新纪元人类“本真热”后裔能在他的歌声中复原为人。
白泽记得苍海哥哥在训练自己的能力时,曾这么对自己说:“不是去控制,而是去感受。”
只是,白泽在感知外星战舰群时却似乎遇到了某种困难,或者说,白泽最讨厌感知的就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了。
他心想,自己在感知生命能量幻化的大树时,总能看到那些生物的经络,他还能听到那些生物的心跳和悠扬的心声,就像歌唱一样,述说着他们是否开心、他们想做什么,但面对眼前这些没有生命的战舰时,白泽虽然每次都会礼貌地和它们打招呼,但却什么回应都得不到,而且这些战舰上存放武器的位置极多,苍海哥哥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但白泽还是有些记不全,所以,现在,白泽只觉得累极了。
他什么都不想玩了,只想坐下来吃他最喜欢的奶油蛋糕,而且他记得苍海哥哥也说了,再训练一会儿就可以去吃下午茶了!
想到这里,白泽便回头扬着眉毛问苍海行天道:“苍海哥哥,我们可以去吃蛋糕了吗?”
苍海行天虽然没有任何异能,但陪白泽训练的过程中,他似乎也想象着自己正集中精力,用意念使那些外星战舰失去战斗力,现在被白泽这么一打断,苍海行天也顿感疲惫。
加之,之前的训练以苍海行天的标准来说,进展地不顺利——白泽的力量虽极为强大,但从小在人类动物园长大的他,行事颇为散漫,没有刻苦的精神,纵使不断反复练习,他还是不能很好地控制住他的能力,破坏力太大,模拟室的墙壁已经好几次被白泽击穿、毁坏,而且,还是孩子的白泽的注意力集中的时间相对有限。
就像现在,苍海行天心想,白泽又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不过,苍海行天清楚自己对这样一个孩子应该以引导为主,便努力振作精神,微笑着对白泽说:“我们之前约定过,你需要把这些战舰上的武器都销毁了,才能去吃蛋糕哦。”
“可是要去打坏人的话,我一下子就能把他们都摧毁了呀,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呢?我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能力了,就像这样……”白泽说着,一挥手,那一群星际战舰便化作了一团烟尘,消失不见了,但连带着等比例缩小的模拟战舰群后方的墙壁贴片,都被白泽挥手时产生的气浪砸出了一个洞来。
白泽发现自己又失手了,赶紧回头看苍海行天,眼里瞬间红了,满眼无辜,低头道歉:“对不起,苍海哥哥,对不起!我来修复…….”
“不用了,白泽,你又不知道这墙里的精巧构造是什么样的。”苍海行天长舒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烦躁,快步走到模拟室的中控平台,一面光束屏随之浮现,他在其上点按了“复原”按钮后,一摞银白色的纳米机器人便从尚完好的墙壁贴片下探出头来,急急奔赴模拟室的受损之处,大开大凿地工作了起来。
每次看到白泽造成的满室狼藉,苍海行天总觉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定是个体内充满了被压抑的戾气的人,但他一回头,却只看到一个不谙世事、毛手毛脚的懵懂小孩,整个人颤颤巍巍的,下垂的眼尾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不由心软。
这还是个孩子,苍海行天心想,犯错总是难免的,想到这里,他便语重心长起来:“没关系的,白泽。”苍海行天轻抚白泽圆圆的小肩膀,白泽惶惶抬眸。
四目相接,两汪清澈的潭水里泛起了金色的涟漪。
“只是,我们不能一旦不顺心如意,就滥杀无辜。”苍海行天循循善诱道,“你想想,那些外星战舰里的驾驶员,他们都有自己的父母、子女和兄弟姐妹,你如果不由分说便取了这些驾驶员的性命,他们的亲人该有多伤心?”
白泽听了苍海行天的话,眼里怔怔然。
“当然,有人来侵略我们,我们必然还击,保卫家园。”苍海行天缓缓道,“我们拓展疆土为的是布道我们的族群文化,并了解其他树叶,学习他们的文化,取精华去糟粕,并帮助他们停在树上,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地停在树上,白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番话虽然是苍海行天临阵瞎掰的,但也算是他长久以来的真心话。
白泽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头蓬松的黑卷发舞动着,但他的眉峰微蹙,嗫嚅道:“可是,白泽没有家人。”他知道,虽然学堂的老师说学堂的孩子都是天赐的奇迹,但学堂里的学生都知道,那不过是“孤儿”的美称。
“你有我呀。”苍海行天不假思索地说,“我只把免死令牌给过自己的家人。”
白泽又想起之前在走出审判庭前,枯树枝法官曾说过是因为苍海哥哥用了两张免死令牌,自己才能得到释放。狱警还说免死令牌是最值钱的无价之宝,是苍海哥哥在星际战役前线用命换来的。
当时,白泽不甚明白其中的意味,但在这两天的训练里,白泽逐渐明白,那是苍海哥哥一次又一次用生命保证现在他所生活的这片树叶能稳稳当当地停在树上。
想到这里,白泽感到愧疚不已:“苍海哥哥,对不起,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没有那么好。”
“别这么说自己。”苍海行天又有些懵,差点没跟上白泽的脑回路。
“我太笨了,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而且我是底层资产,和我做家人的话,苍海哥哥会被别人嘲笑的。”白泽垂着眼帘,亮晶晶的眼眸躲入了睫毛的阴影里。
“一般说自己笨的孩子,都聪明着呢。”苍海行天摸了摸白泽毛绒绒的脑袋说,“你将来会和我一样成为战功赫赫的大英雄的。”
2
模拟室受损的墙壁贴片终于被纳米机器人修复了,星际战舰群又“刷”地被生命能量投射到了白泽面前的半空之中。
白泽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战舰群,空空的胃袋不合时宜地咕咕叫出了声,他转而讨好地笑着,并对苍海行天说:“哥哥,我真的有点饿了。”
苍海行天突然灵光乍现道:“你可以把战舰的武器变成爱吃的蛋糕,这样,有多少蛋糕,你就可以吃多少。”
“真的吗?”白泽欣喜起来,似乎重燃动力,再次集中起了精力。
没想到几秒内,密密麻麻的战舰列阵竟变成了一片五颜六色的蛋糕树林,白泽大步奔入林子,幸福地徜徉在蛋糕树林里,摘下蛋糕吃了起来,边吃还边不忘回头,招呼他的苍海哥哥一起去吃。
苍海行天看着这样一个有着绝对异能的孩子在蛋糕树林里蹦蹦跳跳着,树林里亮着明媚的阳光,那孩子吃的满脸都是奶油,头发丝儿上也落着七彩的巧克力碎,正傻乎乎地看着沾满草莓酱的指尖,这却让苍海行天不由担忧:这样一个孩子,这样一个能力强大却难以自持的人,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如果我私下训练他的异能是个错误的决定,最终培养出了一个怪物来,我又该怎么对世人负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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