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窟圆月，悬在窗户正前头。
男人从外面进来，擦拭着额头上疲惫的纹路。抬起的脚还没有踏上木地板，就仿佛触及某种透明的边界，带动了原本尽量绷直的脊椎，顿时垮塌下去。整具躯体因为亲切的“归来”而放松，坍缩成最适配这身家居服的状态。
“嘶——”男人忽然吸气，眯缝着眼睛，足弓绷直。
比起脚下突兀的刺痛，屋里的情形更令他神经震颤。他揉了揉眼睛，试图在地上的碎瓷片——脚掌刺痛的罪魁祸首中，找寻一个身影。
“铃，你去哪里了？”
她应当还是怕黑的，平时房间的灯总是开着，温暖又明亮地陪着她一起，安安稳稳等他回来。
黑暗是异常的征兆，男人匆匆打开了所有房间的灯，终究一无所获。她不辞而别了，留下一地狼藉与操纵窗帘的夜风。
男人直愣愣地盯着那轮冷月，怀疑着是它吞噬了与这块窗边最亲近的人，心里和肚里却明白地知道发生什么了。
“是我不好。”他苦涩地蹲下身去，口中默念哀求，“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男人目光下垂，一三指间拈着的碎瓷片引起注意——腊梅图样的，原本构成了床头柜上那枚花瓶的，三角形的一整片。
他于是扫视周遭，两整片，三整片……花瓶摔得不算太惨烈，总共是整在的五块儿。
鬼使神差地，男人开始将它们拼凑，费了好一些工夫。最后用双手拢住的刹那，他诧异地发现这并不是完整的花瓶——瓷肚皮上有道黑乎乎的裂痕，像个怪洞窟，狰狞得很。
风吹起窗帘，男人猛回头，他愕然看见最后的花瓶碎片——晃动着，反射着凌厉月光的最后一片，更准确地说，是如刀似锥的一长条。
尖锐的刺肉声与耳膜共振，六片碎瓷落回地板，鲜血随后均匀地淋在上面。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瞬间，男人听见了鸣笛声，刺破他胸膛的女人正从窗户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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