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合作

得知牛道义擅离职守,功亏一篑,王队气得在办公室里跳起脚痛骂:

“愚蠢!荒唐!把猴子当成了凶手,你是不是没进化好啊!眼睛长到屁股上去了?”

牛道义很委屈,辩解道谁会料到青山上会有猴子?还有,如果不是咚咚突然狂吠,自己怎么会误判呢?

王队更加生气,说哪个规定青山上不能有猴子?猴子又没有户口,你管得了吗?还有,不要把责任推到咚咚身上,咚咚是警犬不假,可它已经十四岁了,相当于人类的百岁老人,你不能当小伙子来要求!

金斗打圆场,说牛道义也是急于抓凶手,天色晚了,一下看岔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上海张柏芝。”。傅文武来报过案,说他发现了石涛的聊天记录,“上海张柏芝”约石涛见面,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

王队顿时头大,这里面的弯弯拐拐实在太多。首先,傅文武和陆洁公然欺骗警方,说石涛去了齐齐哈尔,实际躲在青18号里面。他们要是不撒谎,就不会酿成今天的恶果。其次,石涛躺在医院里抢救,至今昏迷不醒,根本录不了口供。最后,那个所谓的“上海张柏芝”只是一个网名,即便傅文武提供了聊天记录,可聊得尽是些骚话,真实姓名、年龄、籍贯、地址,一概不知,到哪里去找?

金斗问牛道义:“你确定建建旁边那个女的,是医院的护士?”

牛道义有些迟疑,回道:“建建总不会骗我。”

金斗了解儿子,金建从不骗人,只是事关重大,金建和石涛有仇,会不会真的是他干的?金斗主动对王队说:“按照规定,我要回避。”

王队看出金斗的顾虑,点头同意:“你先回避。小牛,去一趟医院,查一下那个叫魏琳的护士。”

牛道义看着金斗,犹豫不决。

金斗厉声道:“去呀!将功补过的机会!”

牛道义跺跺脚,刚出门,一个小警察敲门报告,说金建来了,有重大情况要报告。

金斗和王队同时一愣,王队先反应过来,说让他进来!

结果,金建来的第一句话,把两人的脑袋震得嗡嗡响。

“我扯谎了!”

高考成绩出来,林在冰发挥亮眼,考了690分,全校第一,比第二名足足高了五十分。如此的耀眼的成绩,别说在青山镇一骑绝尘,即便放眼整个湖北,同样是光芒四射的存在。

可是林在冰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林在冰和金建从青山上惊险脱身后,回来和郑雅丽汇合。得知金建撒谎说和魏琳在一起,郑雅丽埋怨道:“你真是蠢到家了!魏琳又矮又胖,跟林在冰一点不像,你编哪个不好,编成她?”

金建一下没了主意,只希望天黑光线不好,警察没看清楚。郑雅丽说就算没看清,他们去医院一问不就晓得你在扯谎!金建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郑雅丽和魏琳的关系怎么样?能不能帮忙圆一下?郑雅丽摇摇头,说没有交情,只是普通同事,来不及了。

金建后悔莫及,全因自己的失误,才害得林在冰可能失去清华的机会。那是多少学子的终极梦想呀!金建下定决心,一旦被警察发现,最后的办法,由自己来承担误杀石涛的罪名。

想到这里,金建对林在冰说:“小林,不用怕,我去自首!是我装网友约石涛见面,是我不小心把石涛推下去!要是警察问到你,你就说你么斯都不晓得。警察要问我为么斯扯谎,我就说.....”

郑雅丽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跟我滚!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个办法!你去自首,不如说我是主谋!”

金建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回道:“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说你是主谋,骗三岁小伢啊!小林要去读清华,你要去协和进修,你们都有大好前途。只有我,本来就是一个无业游民,冒得么斯远大理想,冒得么斯光明前途,去牢里呆几年,出来混得再惨,不过是无业游民,冒得蛮大区别呀!”

金建越是说得轻描淡写,郑雅丽越是觉得难过,一句句像刺刀扎在心上。郑雅丽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下哭了,激动地说:“你要不是为了我,怎么会去抓石涛?我么样能让你去坐牢!”

金建凄惨一笑:“雅丽,现实一点好不好,我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不能最后一个都落不到啊!”

郑雅丽哭得像个泪人,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金建故作轻松,安慰她:“过失杀人,最多判三年,三年一晃过去了,当做了一场梦。”

郑雅丽停止抽泣,一字一句地说:“不用再说了,事情由我引起,该承担责任的是我!金建,不管你去不去自首,我都会跟警察说我是主谋,大不了我陪你坐牢,你自己看到办!”

“你!”

金建的眼眶瞬间红了。一方面,他很急,好说歹说没用,郑雅丽倔起来,真的是不可理喻。可另一方面,却是深深的感动,赴汤蹈火,有人作伴。

从始至终,林在冰默默听着,一言不发,大脑却像计算机一样,多线程开动,飞快计算。无论是金建主动揽下罪名,还是自己被警方抓到,或者郑雅丽强调自己是主谋,全都不是最优解。警察唯一的线索,是聊天记录,密码已经被改掉,只要自己不登录,那个网名永远不会上线。如果把大家的注意力转向一个消失的“网友”,是不是能够逃过一劫?现在最棘手问题是金建撒的谎,该怎么圆过去?是为了掩饰一个谎言,去编造更多的谎言,还是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去戳破谎言?

林在冰想到这里,已有主意,对郑雅丽说:“雅丽姐,你真的愿意帮我们吗?”

郑雅丽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

林在冰说了声好,马上对金建说:“建建,你马上去派出所,跟他们承认你在说谎,那个人不是魏琳,是郑雅丽!”

金建大吃一惊,反问:“雅丽?”

林在冰解释道:“对!你跟雅丽在青山上私自约会,不想让人知道,尤其不想牛道义知道后告诉你爸爸,所以才撒谎说是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雅丽姐和我的身高一样,都是一米七二。我带着假发,穿着连衣裙,看起来和雅丽姐很像,晚上光线不好,很难分辨出来。”

金建仔细一想,觉得貌似可行,又问:“女网友怎么说?上海张柏芝?”

林在冰继续解释:“从现在开始,上海张柏芝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知道这个人,不知道她和石涛见面,你唯一知道的,是你在和郑雅丽约会,偷偷约会,不想让人知道!”

郑雅丽懵懵懂懂,问:“我们在网吧聊过天,被查出来怎么办?账号是你同学的,她要登录了怎么办?”

林在冰回道:“密码早就改了,朱小凤如果怀疑,只会怀疑盗号。网吧里人来人往,聊天室的聊天记录保存不了。只要我们一口咬定,谁都没办法!最关键的是魏琳那边,必须要快,要赶在警察到医院找她问话之前。金建你马上出发,记住一句话,你是和郑雅丽约会!

两人反应过来,决定分头行动。郑雅丽马上去医院,想办法拖住魏琳,争取时间。金建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派出所。

金斗听金建讲完,又惊又怒,痛骂儿子撒谎的同时,却松了一口气。金建纵然顽劣,不至于犯法杀人,他敢来派出所承认,正好证明了清白。

王队有同样的感觉,要是老战友的儿子犯事,恐怕只能大义灭亲。法归法,情归情,人心毕竟是肉长的。王队开口问金建:

“约会就约会,为么斯要扯谎呢?”

金建看了看金斗,艰难回答:“雅丽是林在冰的女朋友。”

王队明白了,三角恋呀,哎,现在的年轻人!

金斗眉头一皱:“以后再跟你算账!我问你,你在山上,听到看到么斯没有?”

金建想了想,回道:“听到了一声惨叫,我怕出事,赶紧下山。后来才晓得掉下去的是石涛,真的是老天有眼啊,坏事干多了,恶有恶报! ”

金斗瞪了金建一眼:“问你么斯你答么斯,多余的话不要乱讲!”

王队觉得验证不难,问一下当事人便知。牛道义不在,王队叫来当时在场的另一名警察,说那个女的又高又瘦,身高得有一米七,长头发,穿着连衣裙,确实符合郑雅丽的特征。此时牛道义赶回来,说魏琳一口咬定,没有去过青山。

两边证据对上,王队不动声色,问牛道义,魏琳的外貌特征是怎样?

牛道义回答:“又矮又胖,头发很短,像男伢。”

王队点了点头,不再怀疑,即便头发可以造假,身材如何拉高变瘦?金建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林在冰急中生智,否则麻烦大了!

金斗让金建先回家,在家好好待着,哪儿别去!回头和王队一起商量案情。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嫌疑人是石涛的女网友,再无异议。问题是网友见面实施犯罪,警察是头一回遇到,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地址是假的,从何找起?

唯一的办法,是石涛可以醒过来

傅文武看着昏迷不醒的石涛,脑袋快要爆炸了。这几天,他吃不下,睡不好,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石涛血淋淋的样子。无论石涛干过多少坏事,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血脉的亲情如此强烈,压过了一切理性思考。傅文武一时热血上头,哪怕拼着前途不要,也要找出凶手!

可“上海张柏芝”异常狡猾,傅文武仔细研究过石涛电脑里的聊天记录。从始至终,对方没有吐露半点真实信息,全是通过聊骚来煽动石涛的荷尔蒙,引诱见面。但恰好给了傅文武启发,欲盖弥彰,对方之所以不透露真实信息,有一种可能,她根本就不在上海。

和石涛有仇,不在上海,会不会在青山本地呢?问题是石涛得罪的人太多,大海捞针,从何找起?

突然,石涛的手指动了动,口中似乎在说,你,你!傅文武不由狂喜,大喊:“医生,医生!”

医生很快过来,检测一番,摇了摇头,说是石涛只是植物神经出现波动。

傅文武刚点燃的希望,瞬间破灭。即便陆洁通过关系,把石涛送到了武汉最好的协和医院,找来了最好的专家教授,依然无能为力。不过医生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桑塔纳减缓了冲击力,得以捡回一条命。要真是跌落山崖,摔在石头上,早已粉身碎骨。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医生的一句安慰,却吓到了陆洁。陆洁胆战心惊地告诉傅文武,当年老公跳楼,摔死在一辆黑色桑塔纳上;现在儿子坠崖,又摔在一辆黑色桑塔纳上。不会是老公知道了石涛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回来索命吧?傅文武斥责陆洁不要胡思乱想,巧合而已,不要给自己心里压力。实际他的压力比谁都大,老婆陆敏从三亚回来了,看他为了外甥跑前跑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怕早就泛起了嘀咕。还有单位,傅文武这些天请的假,比过去五年加起来多,必须尽快解决,拖下去会有更大的麻烦。

傅文武报了警,陆洁找关系向派出所施压,可对方说了,要不是陆洁故意隐瞒石涛的下落,案子没准早就破了,现在出事了又来找警察,警察只能尽力,尽力是一句空话,三天找到叫尽力,三年找到也叫尽力。傅文武主动出击,打电话给网易聊天室的客服,可客服说了一堆听不懂的术语,什么聊天室的用户是动态IP,没法保存,只有等账号上线,在公安机关的允许下,通过当地电信部门去查。傅文武心说凶手是傻子吗,为什么要用网名,不就是跑起来方便吗?

陆洁对傅文武的表现很不满意,当初要不是傅文武的自以为是,石涛早被她送到了东北,怎么会变成一个活死人!陆洁指着病床上的石涛,训斥傅文武:

“就你出的馊主意,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安全你妈逼!我儿子要死了,所有人都给他陪葬,包括你!”

傅文武无奈辩解,能想的方法都想了,需要时间。

陆洁恶狠狠地威胁:“我不管!一个月找不到凶手,你等着进监狱!”

傅文武想起那些照片,脑袋“轰”地一声,爆炸了。

忽然,陆洁像变了一个人,热情打招呼:

“姐,你来了呀!”

傅文武回头一看,陆敏提着一袋水果,走进病房,对陆洁说:

“看你说的,你是我亲妹妹,石涛是我亲外甥,外甥出了事,他当姨夫的天天来,我当大姨的能不来?”

陆洁有些尴尬,傅文武解释道:“你不是才从海南回来吗,怕你辛苦。”

陆敏放下水果,话中有话:“我到海南是旅游,辛苦的是你呀。”

不等傅文武反应,又说:“提醒你一句,高考刚结束,正是忙的时候。有个姓郑的带儿子来找你几回了,你都不在。问他有什么事,他死活不肯讲,非要等你回来再说。傅文武,我警告你啊,你别在外面胡乱答应什么,小心收不了场!”

傅文武心情正差,反问:“姓郑的?叫什么?”

陆敏回道:“不知道,他不肯说。”

傅文武没有多想,一年四季,来找他的人很多,送礼的,办事的,或者套近乎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但别人找他,不是和他关系好,而是他有利用价值。一旦出了事,价值也就不复存在,必然是无人问津,门前冷落鞍马稀。

陆敏接着说:“他那个儿子看着不聪明,说起话更不着调,说什么他的名字叫人生如棋。”

傅文武反应过来,郑棋,郑坚强的儿子。傅文武之前答应过郑坚强,想方设法让郑棋读大学,看来是郑棋的高考成绩太差,父子俩上门要求兑现承诺。傅文武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可今时不同往日,当初答应郑坚强,是因为有求于他,要他撤销对石涛的控诉,现在石涛成了植物人,没必要了!

突然,一个念头在傅文武脑海里闪过,紧紧握住陆敏的胳膊:

“他说名字叫人生如棋?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陆敏挣脱开来,不耐烦地说:“痛啊!别碰我!”

傅文武按耐住性子:“好好,我不碰你,你好好想想,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陆敏看傅文武满脸焦急,愈发心怀疑虑。

傅文武不耐烦了:“说呀,这事很急,姓郑的来头不小!”

陆敏只得交待,那天姓郑的来了,说儿子高考结束,在家不看书,天天跑到网吧打游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儿子不服气,说他不是去打游戏,是和网友聊天,聊的话题很有深度,人生的意义,命运的抉择,活着的目的。我问他,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人生的意义?他不服气,说他早知道了,网名就叫人生如棋,代表了人生的意义。

傅文武心中一个激灵:“人生如棋是网名!”

陆敏吓了一跳:“是又怎样?”

傅文武不再搭理,拔腿就走,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陆敏:

“神经病啊!”

这些天,郑坚强过得很糟心,不夸张的说,生不如死。郑棋的高考成绩出来,总分380分,位列全班倒数第三,别说一本,专科都读不上。本来有了傅文武的承诺,郑坚强抱有一丝希望,去他家找了几次,可傅文武要么不在,要么被他的夫人数落一通。去的多了,也就懂了,人家哪是忙,是压根不想见你。放在平时,遭冷眼,受点气也就罢了,郑坚强这一生受的白眼,比别人吃的盐多,受过的气,比人家过的桥多。

可这是用女儿的清白换来的呀!

本来想丢车保帅,舍弃女儿保儿子,结果是鸡飞蛋打,车毁帅亡!女儿把自己当成了仇人,老死不相往来;儿子把自己当成了罪人,天天怨声载道。郑坚强不怪儿女,只怪自己没本事,早知如此,不该把他们生下来。

出乎意料,郑坚强去找傅文武,傅文武避而不见;等郑坚强放弃去找傅文武,傅文武却主动上门。

晚上,郑坚强一个人在家吃晚饭,傅文武突然来了,一进门就道歉,说家里出了事,这些天光顾着跑医院,对不住郑大哥。

郑坚强一惊,问没事吧,家里人还好吧?

傅文武叹了口气,说我那个不争气的外甥,从山上摔下来,摔成了植物人,什么时候能醒,天知道!

郑坚强这些天听过石涛的传闻,没想竟然为真。一方面,他为女儿感到解气,谁让石涛欺负郑雅丽,活该!人作孽不可活!另一方面,他又为儿子感到担忧,傅文武的承诺是基于和石涛的和解,现在石涛生死未卜,傅文武没有必要兑现承诺。

傅文武看穿他的担忧,主动说:“一诺千金,我傅某人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我这次过来,特地商量郑棋读大学的事。苏州有一所大学,校长是我的朋友,学校虽然不是名牌,苏州却是好地方,背靠上海,潜力巨大。当然,郑棋不愿去,也可以复读。我了解郑棋,他擅长的是文科,要复读,得从高二重新开始,时间太久,风险太大。 ”

一席话,情真意切,细致周全,说得郑坚强激动得差点哭了,有一种拨开乌云见青天的感觉,全然忘了付出的代价,马上做了决定:

“不复读,去苏州!”

傅文武心中有数,提醒道:“事关前途,要不要跟郑棋商量一下?”

郑坚强摇摇头:“不用,我做主,就这么定了,谢谢领导!”

傅文武笑道:“不用叫领导,直呼其名就好,要不习惯,叫傅老师也行。”

郑坚强憨笑道:“谢谢傅老师!等您忙完了,我带郑棋登门感谢您!”

说曹操,曹操到,说到郑棋,郑棋回来了,看见笑容满面的郑坚强,一下愣在那儿。

郑坚强连忙招呼儿子:“傻愣个么斯,叫人啊,傅老师!”

又激动地把傅文武的提议,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郑棋喜出望外,多日的郁闷,顷刻间一扫而空,谢过傅文武,高兴地说:“苏州是好地方,我在苏州有网友呢,她家住虎丘,网名叫杨柳依依。”

傅文武心中一动,正在发愁怎么展开话题,没想话题自动送上门来,装作不经意地问:“啧啧,年轻人交友广泛,不错!除了苏州,别的地方网友有吗?”

郑棋兴致正高,不假思索地回道:“有呀,北京的、上海的、深圳的都有。”

傅文武试探着说:“我也认识一个上海的网友,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是一个美眉。”

郑棋来了兴趣,问:“傅老师您也上网呀?上海的美眉叫什么呀?”

傅文武一字一句地回道:“上海张柏芝,网易聊天室认识的。”

郑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

傅文武面不改色,郑坚强瞪了儿子一眼:“笑么斯啊!”

郑棋努力憋住笑,回道:“傅老师您上当了,上海张柏芝不在上海,就在青山!”

“果然!”

傅文武差点喊出来,强压内心的激动,问:“你认识她?”

郑棋点点头,竹筒倒豆子,说上海张柏芝的真名叫朱小凤,是同班同学,长得跟香港的张柏芝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像。

傅文武心中有数,看来约石涛见面的,就是这个朱小凤,想必是石涛之前与她有仇,她来报复!傅文武刚准备告辞,谁知郑棋又说了一句:

“不过朱小凤的账号被人盗了,怎么都上不去。”

傅文武眼前一黑,差点晕倒,激动变成失望,失望化作怒火,恨不得扇郑棋一耳光,你他妈的说话不会一次说完啊!傅文武压住怒火,问账号被盗是什么时候的事?

郑棋想了想,说了一个时间,傅文武一听便知道事出有因,那个时间,恰好是石涛出事的前三天。也就是说,和石涛见面的,另有其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傅文武问郑棋:

“朱小凤知道是谁盗的吗”

郑棋面露难色,朱小凤跟他提过,怀疑盗号的是林在冰,林在冰去过她家玩电脑,走后没多久,朱小凤登陆网易聊天室,提示密码错误。但朱小凤只是怀疑,林在冰怎么会知道她的密码呢,她清楚记得输入密码时,林在冰是背过身的呀!朱小凤不能确定,想着郑棋和林在冰是同桌,两家是邻居,能不能旁敲侧击问一下?郑棋不置可否,自己考得这么烂,林在冰又考的那么好,哪有心情管闲事,转眼抛之脑后。现在傅文武突然问起来,说还是不说呢?

郑坚强虽然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从傅文武的态度来看,他无疑很在意,催促儿子:“你到底晓不晓得,晓得的话,赶紧告诉傅老师呀!”

郑棋把心一横,说出了怀疑对象:“林在冰。”

又强调:“只是怀疑呀,没有证据,想不出来林在冰盗号是为了什么。”

郑坚强也笑着解释:“你们啊,尽瞎说,怎么可能是小林呢,人家是青山的高考状元,前途无量,亏你们想得出来!”

两人越是为林在冰开脱,傅文武越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不留痕迹的盗号,约石涛见面,把石涛推下山崖,成功逃脱警方追捕,又能不引起怀疑的,只有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才干的出来。

这样的人,傅文武只认识两个,一个是自己,一个是林在冰。

从郑坚强家出来,傅文武在冰冰小卖部的门口徘徊很久,听到林在冰母子的谈话。杨雪华说放假了,想关门歇业一天,带林在冰去看闻名天下的黄鹤楼。青山镇地处武汉远郊,黄鹤楼不过是近在咫尺,可林在冰从来没去过。林在冰拒绝,说太贵,不说路费,门票一张要三十块呢。

杨雪华继续说:“冰冰,不用担心,这点钱妈妈还是拿得出来。妈妈也没去过黄鹤楼,想看看呢。”

林在冰直接回道:“妈,我不想去黄鹤楼,等我去了北京,赚了钱,带你去长城、故宫、颐和园!”

傅文武心中一阵刺痛,妈妈含辛茹苦,抚养儿子成才,多么不容易,多么可歌可泣。

哎,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傅文武深知,自己这一进去,一家人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变。本来母子俩历经千辛万苦,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天堂,只要自己出手,母子俩接下来会跌进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进还是不进?

突然,石涛血淋淋的样子闯进脑海。一个是外人,一个是亲生骨肉,有什么可犹豫的?

傅文武不再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杨雪华认出傅文武,连忙招呼,问他要点什么?

傅文武说不买东西,想跟林在冰说句话。杨雪华有些迟疑,看林在冰面色严峻,自觉退到了后面。

有一句话在傅文武内心翻涌,“你已经被我识破,赶紧逃命去吧!”可过了半天,说的是:“《梦的解析》看完了?”

林在冰点了点头。

傅文武继续问:“最近做过什么特别的梦吗?”

林在冰心中一动,想起给郑雅丽讲孟姜女哭长城的那个梦,一五一十告诉了傅文武。林在冰站在长城上,跟郑雅丽讲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故事。真实的原因是负责修长城的官员偷工减料,搞成了豆腐渣工程,怕真相败露,杀了孟姜女的老公,将尸体埋在长城下,让孟姜女当了替罪羊。忽然风云变色,云中出现一只长着翅膀的恶魔,举着一杆机关枪,自称是造长城的官员,说他泄露天机,要杀人灭口。林在冰穿了防弹衣,但郑雅丽没有,面对突突而来的子弹,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郑雅丽挡在身后。火力太猛,很快洞穿了身体,血流成河......

听完以后,傅文武若有所思:“孟姜女、恶魔、子弹、牺牲?代表了什么呢?想出来了吗?”

林在冰一字一句地回答:“我会为了爱的人,不顾一切。”

陆洁听完傅文武的讲述,怀疑地问:“不顾一切?就为了郑雅丽?是他女朋友又不是他老婆,何况老婆又么样?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见得太多了。林在冰是高考状元,前途无量,他会为了一个脏了身子的女人,冒这么大的险吗?”

傅文武感慨道:“绝大多数人不会,但林在冰这样的人不一样。他太年轻,一腔热血,看不得身边人受欺负。他太聪明,聪明的人容易陷入误区,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逆天改命。可惜呀,上帝是公平的,他必然会因为自以为是,付出惨痛的代价。”

陆洁沉默不语,傅文武没说错,谁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自己年轻时,不也向往遇到白马王子,不顾一切,爱到天荒地老吗?结果呢,世事无常,命运多变,男人一个接一个,走马灯似的换。以前上床是因为感情,现在呢,为了钱,为了权,为了色,都可以,甚至只为喝醉了要发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活成了年轻时最讨厌的人。

片刻之后,傅文武继续问:“石涛是不是拍过郑雅丽的裸照?”

陆洁心中一动,石涛确实拍过郑雅丽的裸照,只是之前瞒着傅文武。

傅文武不等陆洁回答,自顾自地说:“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时光回到2008年。

金斗在自家小院,支起了一张小桌,摆上一口中空大肚铜火锅,中空放木炭,上面搁一铁炙子,羊肉串烤得滋滋冒油;沿锅一圈的大肚里,煮上清水,羊肉卷放下去,转瞬即熟。一只白色的萨摩耶趴在地上,馋得直流口水。

潘成龙拿起一串羊肉,吃得津津有味,不忘夸奖金斗:

“金sir,你这烤涮一体,有创意呀!”

金斗笑笑,说这家伙是建建捣鼓出来的,十年了,一次没用过,为了招待你们,才重新上岗。

潘成龙伸出大拇指:“建建聪明呀,这玩意能申请专利!”

金斗叹了口气:“有么斯用,学习不行,就会折腾这些玩意。”

郑坚强操起筷子,夹起一筷子涮肉,蘸了蘸料,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羊肉不错,芝麻酱调得不行。”

金斗不服气,揶揄道你行你来,你卖过热干面,调芝麻酱是专家呀!

郑坚强也不客气,一瘸一拐,去了厨房。

潘成龙看着他的背影,感慨万千:“姐夫有一点没变,倔,全家都倔!”

金斗笑笑,扔给萨摩耶一块羊肉,说:“倔点好,待会看他的表演。”

潘成龙看看屋外,屋外静悄悄,一个行人没有,有点担心,问金斗:“约了牛道义六点吃饭,这都七点半了,怎么还没来?”

金斗不以为然:“你吃你的,不迟到能叫领导?我跟你打赌,他来了肯定说,哎呀,不好意思,师傅,太忙了,一直在开会,实在抽不出空来。”

潘成龙哈哈一笑,说:“我信,我们主任也是这么说的,每回吃饭必迟到,天下领导一般黑!”

“咳咳!”

牛道义忽然出现,咳嗽两声,有些尴尬。

金斗装作没看见,潘成龙连忙倒了一杯水,招呼牛道义:

“牛队,坐,我们刚开始。”

牛道义接过水杯,回道:“晚上队里有行动,我待一会就走。师傅,你找我来,不光为请我吃饭吧?”

金斗心里有气,冷笑一声:“你有那么大面子吗?”

“噗嗤”一声,潘成龙一口水差点呛到。

牛道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冷冷回道:

“我有没有面子,用不着别人告诉我,既然没事,先走了!”

眼看牛道义要走,潘成龙急忙拦下,塞给他一瓶啤酒,又塞给金斗一瓶,说:“你们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了,干嘛呢,难得大家有机会一起吃饭,来,干一杯,相逢一笑泯恩仇。”

牛道义停下脚步,回道:“师傅,上次电话里是我的态度不好,你别怪赵小丁,我替他道歉,先干为敬。”

说完,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金斗脸色稍有缓和,一口气干掉啤酒,抹抹嘴,大大咧咧地说:“没事,你是我教出来的,赵小丁又是你教出来的,这就叫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牛道义一张脸差点气歪了。

潘成龙憋住笑,说明来意,情趣商店的监控,能不能再给我们看看,发现了新线索......

牛道义不敢当面顶撞师傅,便拿着潘成龙撒气:“物证,能随便看吗!你一个护工,不要以为看过两本侦探小说,真把自己当神探了,警告你,没事别瞎搅和,对你没好处!”

金斗一下怒了,以为牛道义是真心道歉,没想是在指桑骂槐,是可忍,孰不可忍,指着牛道义的鼻子:

“牛道义,打狗还得看主人,今天师傅的面子,你是一点不给吗?”

金斗不说还好,说了潘成龙更加委屈,什么叫打狗还得看主人,谁是主人,谁是狗?

眼看几人争执不休,郑坚强端着调料碗,一瘸一拐,从厨房出来,和牛道义四目相对。

牛道义愣了愣神,待反应过来,大吃一惊:

“是你!”

郑坚强处变不惊,回道:“你看仔细啊,别认错了,搞出冤假错案。”

牛道义仔细端详郑坚强,和脑海里的回忆对比。郑坚强继续说:

“别人认不出我,我还认不出我?你把照片拿来,仔仔细细看清楚。放心,你们有三个人,我跑不了!”

牛道义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赵小丁,要他把监控照片用彩信发过来。

赵小丁说了一句,牛道义不耐烦地回道:“叫你发你就发,出了事我负责!”

赵小丁又说了一句。

牛道义继续说:“拍清楚,手别抖!”

很快,随着一声鸟叫,牛道义收到了一则彩信。四个人凑在一块看,监控里的老头花白头发,身形臃肿,左右腿不一般长,确实像眼前的郑坚强,可要再看仔细,似乎又有点不像。

正在三人疑惑之际,郑坚强一拍脑袋:

“知道他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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