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抓捕

“听说了吗?这回只有老人和小伢中毒,死了好多人!太惨了!说句不道德的话,老人一大把年纪,死就死了,小伢死了太可惜,爹妈么样活啊!”

“查出来了,老郑投的毒,报复社会。看不出来呀,平时老实巴交的,心肠太歹毒!”

“我表弟在派出所上班,说武汉派来了专案组,抓到了要千刀万剐,太歹毒了!”

这几天,街上的谣言满天飞。郑坚强被叫去调查,供出酱油是冰冰小卖部里买的,杨雪华随即被警察带走。

林在冰清楚记得,酱油是自己亲手拿给的郑坚强,隔天中毒案爆发,却只有老人和小孩发作,背后隐藏着什么?林在冰去图书馆查阅资料,得出的结论,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往自家的酱油瓶里投毒,本想毒害自己,结果阴差阳错,被自己递给了郑坚强。林在冰直觉是傅文武干的,只有他想得出这等阴狠隐秘的招数。

金建得知杨雪华被带走调查,挂念林在冰,过来探望。林在冰说出担心,如果真是自家酱油出的问题,很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金建劝林在冰不要胡思乱想,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警察不会冤枉好人。

林在冰没那么乐观,忧心忡忡地说:“抓不到凶手,我就成了嫌疑犯,很难洗清。”

金建何尝不急,刚刚只是安慰林在冰罢了。想了半天,突然开口:

“那天郑棋来过小卖部!”

林在冰心中一个激灵,马上问:“你确定?我怎么没注意?”

金建肯定回答:“郑雅丽出事了,你走得太急。我刚拐出门,看到郑棋过来。不过话又说回来,郑棋是个老实伢,脾气是犟了点,说他投毒,不至于。”

林在冰的大脑飞快转动,郑棋?傅文武?两人会不会有关联?郑棋的高考才考了380分,离进大学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他一反常态,没有唉声叹气,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傅文武在招生办工作,是不是对他有所承诺?

想到这里,线索渐渐浮出水面,串在一起。

这几天,郑棋在家焦头烂额,觉得天都要塌了。

原想静悄悄地埋一颗地雷,等到爆炸至少是一年以后,神不知鬼不觉。不知哪个环节出错,地雷提前爆了,炸错了人,炸错了时间,炸错了地方,弄得满城风雨。郑坚强被警察叫去问话,至今没有回来。郑棋几次想去派出所,跟警察坦白,爸爸是无辜的,可一旦说了,别说读不了大学,很可能被抓去坐牢。更可怕的是,流言愈演愈烈,有人说毒死了一个,有人说毒死了两个,还有的更夸张,说一家五口全被毒死了!那就不是坐牢的事,杀人偿命,自己会被拖去枪毙!

不去死老子,去了死儿子,去还是不去呢?

这道选择题太过恐怖,郑棋吓得手足无措,干脆跑路,反正录取通知书拿到手,跑的远远的,天高皇帝远,谁也找不着。爸爸毕竟不是凶手,警察总不至于诬陷他,关几天也就放回来了。

想到这里, 郑棋赶紧换好衣服,去长途汽车站买票。

刚一出门,遇到了林在冰。

林在冰开口便问:“去哪?”

当着林在冰的面,郑棋哪敢说实话,含糊着说去探望郑坚强。

林在冰继续问:“查清楚了吗?”

郑棋摇摇头,说不知道。

林在冰没有再问,默默让开。看着郑棋下了半层楼,突然开口:

“是不是你?”

郑棋吓了一跳,一脚踏空,差点跌倒,慌忙否认:“不是我!”

林在冰看在眼里,又问:“那是谁?”

“不知道!”

郑棋慌忙回了一句,匆匆而逃。

林在冰站在楼道口,目送郑棋远去的背影,面色凝重,心中已有答案。

这几天,郑雅丽在金建家里养伤,金建在医院打了一个得痔疮的家伙,那家伙拿着郑雅丽的裸照四处张扬,被金建打破了脑袋。 金斗勒令金建在家关紧闭,放在平时,金建肯定想方设法,翻墙跳瓦,可这几天乖乖呆在家,变着方给郑雅丽做好吃的。糖醋鱼、红烧小排,丝瓜炒鸡蛋,全是郑雅丽爱吃的。 可郑雅丽胃口全无,勉强吃上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金建劝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虚得慌。”

又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身体好,困难算个鸟。”

郑雅丽知道进建是一片好意,可接二连三的打击,名额没了,工作丢了,名声毁了,爸爸被抓了...... 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哪有心思吃饭。郑雅丽摇摇头,痛苦地说:

“建建,我实在是吃不下,不要再逼我了。”

金建无奈,只好作罢,看着面无血色的郑雅丽,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如果可以结束她的厄运,金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爸放出来了吗?”郑雅丽突然问道。

金建心中一惊,虽然投毒案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可金建怕郑雅丽担心,一直隐瞒消息,她怎么会知道?可能是小兄弟过来送菜时,不小心说漏了嘴。既然郑雅丽已经知道,金建不再隐瞒,说还在调查。

郑雅丽的心突然揪紧。从小到大,她自以为不爱郑坚强,不但不爱,甚至有一股恨意,恨他朝三暮四,害得妈妈投河身亡。恨他重男轻女,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实际处处为儿子考虑。要不是他的偏心,自己怎么会想到去报复郑棋,惹出这么大的祸端,罪魁祸首不是邓凝,不是石涛,就是郑坚强!可当知道郑坚强被抓以后,郑雅丽又开始为他担心,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对他的牵肠挂肚,甚至超过了自己。

为什么,明明恨一个人,为什么要为他担心?

郑雅丽说不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又想起了林在冰,问小林知道了吗?

金建心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能不知道吗?只是林在冰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愤怒,也不是很悲伤。林在冰太过聪明,有时候金建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林在冰不会因为要读大学,担心被牵连,从此抛弃郑雅丽?金建越想越担心,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安慰:

“小林很关心你的。”

郑雅丽反问:“那他为么斯不来看我,他知道我在你这儿吗?”

金建不知道如何回答,正在犹豫,突然听到了林在冰的声音:

“郑棋干的!”

两人大吃一惊。

林在冰来不及寒暄,直奔主题,说出自己的怀疑。此案是傅文武为主谋,傅文武指使郑棋给自己下毒,郑棋将毒药投到了林在冰家的酱油瓶,不料阴差阳错,自家的酱油瓶又转到郑坚强手里,引发了大规模的中毒。

金建半信半疑,虽然亲眼目睹郑棋来过小卖部,可就凭这一点,说他是凶手,太过牵强。以金建对郑棋的了解,这小子是一根筋,容易钻牛角尖,但心眼不坏,无凭无据,凭什么说下毒的是郑棋?郑雅丽有同样的感觉,虽然姐弟俩向来不合,可要说郑棋丧心病狂到了下毒的地步,难以置信。

林在冰解释道,郑棋言辞闪烁,行为反常,他说要去派出所探望郑坚强,应该向北走,可他出门以后往南走,目的何在?郑雅丽也感到疑惑,说往南是去哪儿?难道去菜农队躲起来?

金建摇摇头,说不可能,菜农队里都是本地种菜的农民,他一个学生,躲菜农队不如躲到青山上去。

林在冰心中一个激灵,大声说:“他要跑,长途汽车站在南边!”

郑雅丽难以置信,反问:“爸爸还在派出所,他就这么跑了?”

金建也觉得郑棋不至于如此冷血,不过更愿意相信林在冰,回道:

“去长途汽车问一下就知道了,我有朋友。”

林在冰马上说:“我跟你一起去!”

金建断然否决:“你在家陪雅丽!”

金建走后,两人相对无言。郑雅丽心中五味杂陈,自从上次死里逃生,两人还是头一回单独相处,想说出来得到林在冰的安慰,又怕说出来遭到他的嫌弃,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几次欲言又止。

林在冰先开口:“伤好了吗?”

郑雅丽点点头,说掉到了花坛里,没有大碍。

林在冰轻轻握着郑雅丽的手,手心冰冷而潮湿,心中一阵刺痛。郑雅丽遭此厄运,竟然是妈妈所为。林在冰不想出卖妈妈,选择了对警察有所隐瞒。林在冰也不忍放弃郑雅丽,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回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郑雅丽浑身颤抖,林在冰的手心干燥而温暖,一股力量从手心源源而来,将弥漫的潮湿阴冷,驱散得一干二净。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忽然,金建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大声说:

“郑棋明早十点,去苏州!”

天色漆黑,金建看了一眼旁边沉睡的林在冰,蹑手蹑脚起来,拿起桌上的随身听,揣进怀里。

“吱呀”一声,金建推着摩托车,推开大门。 金建不想将林在冰和郑雅丽牵涉进来,昨天故意将郑棋去苏州的时间,说晚了三个小时。

一出门,金建愣住了,郑雅丽竟然在门口等着。

金建意识到被识破,又急又气,压着嗓子说:“胡闹!给我回去!”

郑雅丽抢先一步,跨上摩托车后座:“少废话,我惹的事,我负责!”

金建知道拗不过她,怕耽误时间,只得带上郑雅丽。昨天三人讨论,想出了三个方案,第一,当晚去郑棋家堵截,但筒子楼的隔音效果太差,放个屁隔壁都能听到味,一旦闹出动静,左邻右舍会马上察觉。第二,在郑棋前往长途汽车站的途中拦截,问题是路上人多,容易被发现。第三,去苏州堵截,但长途汽车票已经卖完,最快的一班要到三天以后,担心夜长梦多。

三个方案都有明显的短板,难以抉择。金建心中一动,说:“路上堵他呢?”

林在冰反应过来:“大巴中途会停车吗?”

金建说郑棋所坐的长途大巴,会在距离青山镇两百公里的黄岐招待所停靠休息,所有人都得下车,找地方上厕所。趁着人多眼杂,在那里截住郑棋。林在冰好奇,问你怎么会知道?金建说前几年长途车上不太平,有车匪路霸,我给朋友压过车。林在冰觉得可行,金建开摩托,搭上自己,带上随身听,录下郑棋的口供。

郑雅丽说自己也要去。金建劝她:“摩托车坐不下三个人,你的伤没完全好,去了是帮倒忙。”

郑雅丽不再坚持,暗自留心,一个晚上没怎么睡,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果然被她发现,金建准备独自行动。

两人一路风驰电掣,途中遇到一辆写着“青山-苏州”的长途大巴。金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郑棋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向外打量。金建担心被他认出,加大油门,“刷”地一声,超过了大巴。

接近正午,金建远远看到路边一面写着“黄岐招待所”旗帜,迎风飘扬。说是招待所,其实是家路边小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南来北往的客人,往往会选择在这歇息。金建将摩托停在一边,戴上鸭舌帽,买了两张大饼,四个茶叶蛋,分一半给郑雅丽:

“尝尝。”

郑雅丽不喜欢大饼,胃口全无,摇摇头,说吃不下。

金建非要她吃,说:“吃饱了才有力气,不然他跑了,追都追不上。”

郑雅丽这才撕下一块,往嘴里送。大饼温热,一吃,有面的甜味,里面加了葱花和芝麻盐,喷香。本来没胃口的,现在勾起了馋虫,也是几天没好好吃饭,郑雅丽三口两口,把一张大饼吃得精光,又吃了两个茶叶蛋,意犹未尽。

金建一口没动,把另一张大饼和两个茶叶蛋递给郑雅丽。郑雅丽有些迟疑,问:“给了我,你吃么斯啊?”

金建笑道:“再去买呀,有钱怕饿死呀!”

郑雅丽不再推辞,又吃的一干二净,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客人渐渐多了起来,金建排队去买大饼,排了半天才轮到,饿得前胸贴后背。刚递上五块钱,忽然看见青山来的大巴缓缓停下,乘客陆续下车。金建一个激灵,来不及接过大饼,跟郑雅丽耳语一句:

“到南边树林等我!”

然后压低鸭舌帽,跟上最后一个下车的郑棋。

郑棋坐了半天车,膀胱快憋炸了,看厕所门口排起了长龙,跟着其他人,冲向路边的树林。郑棋的膀胱很害羞,人一多,尿不出来,只能走远一点,到无人的角落,解开裤腰带,掏出家伙,稀里哗啦,一泻千里,舒坦!

突然,腰间一阵刺痛,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抵着腰,随后响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跟我走,不然废了你!”

郑棋吓了一跳,觉得声音似乎耳熟,扭头一看,竟然是金建。

金建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抵着郑棋的腰,走向南边的树林。

路边人声鼎沸,南来北往的客人,聊天的,抽烟的,买吃的,上厕所的,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异常。

郑棋被吓懵了,脑海一片空白,眼看越走越远,走进一片黑幽幽的竹林,反应过来,急着说:

“到底带我去哪儿呀?”

“有事说事,别动刀呀。”

“喂,你说句话呀!”

金建指了指前方,开口道:“你去跟她说!”

郑棋定睛一看,面前站在的竟然是郑雅丽,心中一惊,知道大事不妙。

郑雅丽直接问:“你为么斯要跑?”

郑棋急忙否定:“没有呀!呆在家太无聊,想去看看苏州园林。”

金建将匕首用力一抵,冷冷回道:“死到临头还不承认,再不讲实话,我一刀捅了你!”

郑棋哀求道:“建建,我真的没说谎,你杀了我,我也编不出来啊!”

金建一下为难,难道林在冰的推理错了?还是郑棋死不承认?忽然想起金斗曾经提过,有些人鸭子死了嘴巴硬,诈他一下,往往有奇效。金建恶狠狠地说:

“还装!那天我亲眼看到你去了林在冰家的小卖部,趁人不注意,把一瓶药倒进了他家的酱油瓶!”

郑棋一下傻了眼,本以为人不知鬼不觉,没想竟然被金建看到,万般无奈,交代自己受到傅文武指使,给林在冰下毒,不料毒药阴差阳错到了郑坚强手里。自己害怕暴露,不得已提前跑路,去苏州躲避风头。

金建心中有数,乘胜追击:“为么斯要去苏州?”

郑棋只得承认,傅文武托关系帮他拿到了苏州一所大学的录取名额。

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原来林在冰猜的一点没错,投毒凶手真的是郑棋。金建从怀里掏出随身听,气愤地说:

“林在冰是你的同学啊!狼心狗肺,准备坐牢去吧!”

郑棋一下急了,没想到金建竟然录音,一旦录音带落到警察手里,这辈子算是毁了!郑棋“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向金建求饶:

“金大哥,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我一马,什么条件都答应!”

金建面色铁青:“你去问那些中毒死了的老人和小伢,他们肯不肯放过你?”

郑棋连滚带爬,扑到郑雅丽脚下,抱着大腿,声泪俱下:

“我要坐牢了,爸爸怎么办呀?”

郑雅丽恨恨回道:“郑棋,你要是有一点良心,跟我回去自首!”

郑棋惊恐摇头:“我不回去!回去会坐牢!”

郑雅丽怒道:“你怕坐牢,爸爸呢?”

郑棋松开郑雅丽,大喊大叫:“他活该!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去读理科!考了三年都考不上!他害了我一生,关几天怎么了,总不会被枪毙!”

郑雅丽无比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曾经那个耿直厚道的弟弟,此刻竟成了一个恶毒自私的陌生人。郑雅丽一脚将他踢开,双眼喷火:“你说的出口!爸爸为了你,心都恨不得掏出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真想挖出来看看,狼心狗肺!”

郑棋吓坏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姐姐,我知道错了呀!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

郑雅丽痛苦摇头:“现在想起我是你姐姐了,这么多年,你当过我是姐姐吗?”

郑棋知道大势已去,身心被恐惧吞噬,化身一头狂暴的狮子,猛得爬起来,指着郑雅丽怒吼:

“郑雅丽!我没你当你是姐姐?这么多年,你对我不是骂就是打,你骂我妈,骚货、狐狸精、不要脸,我妈就是被你气走的!我复读了三年,被你嘲笑了三年,苕货、白痴、低能儿,天天挂在嘴边!这么多年,你当过我是弟弟吗?”

郑雅丽怒火中烧,一时失去了理智:“所以你一直恨我,报复我,把我宿舍的钥匙拿给石涛!”

郑棋心中一个激灵,死死盯着郑雅丽,突然开口:

“邓凝是你杀的!”

郑雅丽猝不及防,下意识否认:“我没杀她!”

郑棋不依不饶:“我只告诉过邓凝,你是怎么知道的?”

郑雅丽一时语塞,邓凝的死与林在冰有关,绝对不能透露分毫。

郑棋步步紧逼:“说呀,你是怎么知道的?明明就是你杀的!你敢举报我,我就举报你,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起死!”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邓凝是我杀的。”

郑雅丽大惊失色,来人竟然是林在冰。郑雅丽来不及问他是怎么来的,激动万分:“你疯了!为什么要揽在身上!郑棋,你别听他胡说,邓凝不是他杀的,是我,是我!”

“哈哈哈哈!”郑棋一阵狂笑,“我差点被你们感动了!郑雅丽,你提醒我了,凭你的猪脑子,没有林在冰帮忙,怎么可能骗得过警察!你们想一起死,我成全!去地下做一对苦命鸳鸯!”

金建心急如焚,陷入两难,举报郑棋,会牵连林在冰和郑雅丽;不举报郑棋,怎么对得起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

怎么办?

郑棋趁着金建恍惚,猛地一推。金建一个侧身闪过,不料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倒,一根锋利的竹茬,硬生生插进胸膛。金建浑身抽搐,随身听掉落在地上,继续运转。郑棋一把捡起随身听,向外狂奔。林在冰追过去,和郑棋扭打在一起。郑棋身高体壮,瘦弱的林在冰不是对手,三拳两脚被郑棋打倒,压在身下。郑棋死死掐住林在冰的脖子,林在冰拼命挣扎,脸色从红到黑,从黑到紫,额头上的血管像蚯蚓一样狰狞。郑棋捡起一块石头,对着林在冰的脑袋,狠狠砸下。

突然,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郑棋的后背。郑棋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叫,应声倒下,石头滚落到一旁。

郑雅丽握着滴血的匕首,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林在冰满脸是血,仰面朝天,大口喘气。

金建跌跌撞撞过来,一把夺过郑雅丽手里的匕首:

“走啊!”

郑雅丽茫然回了一句:“你么样办啊?”

金建用尽最后的力气,故作轻松地说:“放心,我屋里老头是警察,有经验。”

郑雅丽的脑海一片空白,扶起林在冰,两人一瘸一拐,走出了竹林。

金建将随身听关掉,藏好,将匕首上的指纹擦去,握在自己手里,缓缓刺进了郑棋的伤口。

不远处的竹茬上,晶莹的血珠,滴滴落下。

三天后,当地派出所接到报案,竹林里发现了两具尸体。

警方闻讯赶来,见到的是两具被野兽啃咬得支离破碎的尸体。一具从残破的录取通知书来看,是即将奔赴大学的郑棋。

另一具尸体身上,找到了一个索尼牌的随身听。

又过了三天,消息传回青山镇,引起轩然大波。

傅文武被控制起来,接受审问,最终判刑十年。老婆陆敏与他离婚,主动交出一架藏有郑雅丽裸照的相机。

杨雪华无罪释放,得知林在冰和郑雅丽双双失踪,生死不明,急得一夜白头。

郑坚强无罪释放,却因儿子郑棋罪孽深重,无颜在小镇立足,一把年纪去了外地打工。

金斗不相信金建是杀人犯,可是证据摆在眼前。大巴司机证实其中一具尸体是乘客,另外一具是前几年帮忙押过车的金建。两个人走后许久没有回来,司机联系不到对方,只能离开。金斗承受不了巨大的冲击,脑溢血发作,被送进医院抢救。

青山镇医院改制开始,龙院长受贿证据确,被开除公职。潘成龙本以为自己立下大功,结果同样被撤职,改为护工。

牛道义因在投毒案中表现出色,受到专案组嘉奖,提前转正,顶替了金斗的名额。

一碗热干面,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简陋的旅馆房间里,黑白电视机放着824投毒案告破的新闻。

新闻结束,到了广告时间。新郎喜气洋洋,带着一群人,抬着轿子接新娘。新娘揭开轿帘,满脸娇羞,新郎大口喝着可乐,开心地说:“非常可乐,非常选择!”

林在冰关上电视,眉头紧锁:

“录音带在警察手里,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想好了吗?”

郑雅丽沉默半天,开口道:

“你回去吧。”

林在冰心中一惊,马上问:“那你呢?”

郑雅丽凄惨一笑,说了两个字,自首。

林在冰低头不语,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郑雅丽是想承担杀害邓凝的罪名,换来自己的平安。金建为了友谊,甘愿牺牲自己,郑雅丽同样为了爱情,宁愿承担罪名。郑棋已死,死无对证,只要自己回去,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从理性上说,毫无疑问,这是人生的最优解。

可这样一来,郑雅丽就彻底完了。

自己真的可以做到若无其事,坦然接受吗?

不能!

这一刻,林在冰决定听从内心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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