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二十年来,我爸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如今看着山洞里的这堆白骨,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心头一颤。
特别是我,既希望能够早点确认他或者她的身份,又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不是他。
县公安局的法医收起了那堆白骨,并叮嘱我第二天去采集DNA样本。早年追查父亲的失踪案件时,他们曾到我家收集过有关我爸的一些生物学样本,比如一些头发。但过去的医学检验技术不够先进,再加上时间太久,所以他们是想从我的生物学样本中去和这堆白骨的做反复比对,进而确定他的身份。
法医带走白骨后,留在现场的人开始对眼前这个大坑进行研究。
按理说,山洞里面是不可能长期有这么大个深坑,且有这么深的水的。除非它是有暗流涌动,不时给这里添加水源进来,否则是极容易干涸的。可县公安局的几个民警反复查勘后,认为这处山洞是没有能够提供水源的暗流的。
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了。
是不是它和某处的雨水涵洞接在一起呢?
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公安局的人决定第二天再派人来查勘。
我们一行人走出山洞时,天都要黑了。
丁天浩告诉我,今天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东卜庄村民在内的任何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说这个我是知道的,你放心。
他说,除了生怕引起恐慌之外,我们还担心打草惊蛇。
哦哦哦,我看着他异常凌厉的眼神,若有所思。
回到家后,小叔问我今天去了那处山洞了?怎么说的?
我说一切都得等公安局的DNA检测报告出来后,才能确定。
“你的意思是,那个白骨不确定是否是你爸?”小叔不甘心,追着问我。
我眉头紧锁,面色沉重,说“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说罢,转身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我需要一个人好好的静静。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与丁警官一起去了县公安局做DNA样本采集后,然后启程回天誉镇。
回程路上,我问他:“如果这不是我爸的话呢?”
他扭过头来,看着我,说:
“我们的同事已经对那处山洞做详细勘察了,相信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我说:“我能再去看看吗?”
他握着方向盘,紧盯着前方,头也不回地说:“不可以。昨天带你去 现场,已经是违反纪律规定的了。你安心在家待着,等消息吧!”
村外沟壑深处的山洞里,四个警察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他们其中的两个人,用抽水马达正在排水。另外两个人,正紧盯着积水越来越浅的水坑。
随着水位的不断下降,一个圆柱形的物体出现在眼前。
只见这个圆柱形状的物体,约莫一米多高,表面满是铁锈的样子。
“是个铁桶!”天誉镇派出所的民警汪晓华喊了一声。
其他三个人听见这话,赶紧围了过来。
一个说:“晓华,快快快,打电话给你们派出所的丁天浩,让他来一趟。”
汪晓华说:“报告张局,丁天浩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哦,还有多久到?”
“他早上送谢飞去了趟县公安局,刚刚送完谢飞,此时差不多应该快到了。”
“再打电话,让他尽快来。”说这话的,是龙北县公安局局长张艺凡。
本来这样的案件现场,他是不需要亲临的。
但张艺凡知道,这个案件是多年以来的积案,是龙北县悬而未决的沉案,得早点打开真相,以便给家属一个交代,给全县人民一个交代。同时让家属从悲伤的情绪中可以走出来。否则,如何让大家安居乐业呢?
昨天下午,当他得知山洞里的这个发现后,便决定要亲临现场看看。
很快,水坑里的积水排完了。
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个天誉镇早年间大家用来储水用的大铁桶。
或者是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的缘故,铁桶的表面上看上去满是红的发黑的铁锈,并且有大面积的剥落现象,以至于让人不敢伸手触碰。
怎么办呢?
张艺凡走出山洞,爬上一处比较高的斜坡后,这才看到手机信号由无网络变成了满格了。
他拿起电话,跟正在赶来路上的丁天浩交代了一下,让他在想办法带些绳索、铁锹和木板过来。这些工具,是接下来破解山洞谜底的关键:
第一,得用铁锹将山洞周边墙上的干燥的土块铲一些下来,填进这处被积水浸泡了不知多久的大坑里。只有干燥的土块,才能尽快地稀释掉大坑里残留的水分。只有等水分被土块吸走之后,才能够动身下去。要不然,那下面估计跟沼泽地带没有区别,贸然下去存在太大的风险。
第二,用木板搭在大坑上,才能进到山洞深处,进而查清楚它通向何处,以及大坑里的积水究竟是来自哪里。
第三,待大坑里的积水被吸走后,要用铁锹铲出来那些湿土,如此反复几遍后,再用绳索想办法将这个铁桶起出来。
然而事实却与愿违。
想法是美好的,在现实操作层面却面临巨大的挑战。
丁天浩前脚送我回了东卜庄后,后脚就打来电话。
他跟我说,你想办法在不惊动大家的前提下,帮我弄到绳索、铁锹和木板。
末了,他特别叮嘱我,最好是不要从你小叔家拿这些物件。
不要从我小叔家拿?那我去哪里拿呢?
一时之间,我陷入了沉思。
说来也是很巧,这时候李云杰过来串门。
他一进小叔家的院子,就嚷嚷起来,喊着我的名字。
小叔正在院子的台阶处喝茶,看见他,说你别吼叫了,他在房间里。
李云杰一看小叔这么说,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说“叔在呢,我还没有看到你。”
我掀起门帘,朝他挥了挥手,同时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三步并作两步,跳进屋子里后,还没站定,就问我:
“怎么了,出啥事了?”
我将丁天浩让我准备些绳索等用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完了问他,你家在附近的村庄可有亲戚?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家的亲戚都很远,最近的也要十公里左右。
那怎么办?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忽然拍了一下大腿,说我们可以去李家村啊!
“李家村?你是说上次干爹迷路并跌落沟底的那个村子?”我问他。
“对啊!你想想,丁警官说让咱们不动声色的拿到这些工具。可你想想,不管是你小叔家,还是我家的,都在村子的中央地带,大白天带着这些工具出门,难免会碰到左邻右舍的。到时候大家问起你来,该怎么说呢?”李云杰分析很有道理。
“对,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咱去李家村找谁呢?”我反问他。
“找上次帮忙找我爸那个村支书帮忙啊!我记得他家应该就在李家村村口,这样子可以不动声色地拿到工具,同时又不会让村里人起疑。“云杰接着分析。
“那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李家村。”
小叔见我俩急匆匆地出门,起身问道:“马上晌午了,你去哪里啊,回来吃饭不?”
“叔,你们吃饭不用等我,我和云杰出去有点事情。”
“啥事,是你爸的事情有眉目了?”小叔似乎不放心,再次追问着。
“不是不是,去镇上见个老同学。”说这话时,我已经走出大门了。
李家村的村支书,听到我是要借些绳索和铁锹等工具,说这个简单,回家从后院拿了这些工具,装在自己的三蹦子上,然后把钥匙递给云杰,说:“你开慢点,注意安全。”
云杰拿过钥匙,说了声谢谢,便和我驾驶着三摩车,往山洞所在的沟壑边驶去。
临到沟壑边缘时,我喊他赶紧停下来。
他猛地一下踩了刹车,说:“就停这里?”
“对对对,就停这里。”我看着他一脸不解的表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接到电话后,丁天浩和他的两个同事很快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他们从车上拿走工具后,再三叮嘱我:“今天的事情,务必保密。不能告诉东卜庄的任何人,外村的人也一样。”
我说我懂,你放心吧!
看着他们拿着工具,沿着那条下到沟底的羊肠小道慢慢向下走的样子,我不禁思绪万千:
我爸失踪多年,虽然依旧渺无音讯,但也着实让辛苦了这些探索真相的警察。
将大坑里的铁桶起出来,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
据丁天浩和汪晓华两个人说,打开铁桶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差点被里面的臭味熏晕过去。
那是一种异乎寻常的臭味,一息之间,整个山洞里都弥漫着这种臭味,久久地挥之不去。
大家捂着口鼻,相继奔到山洞外面,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个女警汪晓华,更是狂吐不止。
她一边吐着,一边挥舞着手臂,跟大家说:
“这是什么味道啊!怎么这么难闻!”
一旁的丁天浩也说不上来。
他从警多年,却从未遇到如此离奇的场景。
谁会将一个废弃的铁桶,藏在水中?
这藏在水中的铁桶,里面那暗黑发臭的物质,又是什么东西呢?
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四个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的茫然。
难不成,这是某种化学品的残留物?公安局长张艺凡心里想道。
正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接通后一问,才知道是市局法医打来的。
电话里,法医说化验报告已经出来了。
根据化验报告来看,那堆白骨并非之前失踪的谢鼎丰。还有,这堆白骨初步判断是成年男性,身高在一米七零左右,但是他的DNA在现有的数据库里,找不到任何信息。也就是说,他是一具无名白骨。
“好的,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后,张艺凡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本想着把谢鼎丰失踪的案子抓紧破了,哪成想竟然又出了新的无名白骨。
这究竟是一个案子变成了两个案子呢,还是说,这里面有案中案?
张艺凡召集在场的几个人一起,开了个简短的案情分析会。
他说,依照目前的法医报告来看,首先可以断定昨天发现的那堆白骨与之前失踪的谢鼎丰,也就是绰号谢老五的中年男子无关。其次,眼前这个藏在水中的废弃铁桶中,是否只是含有化学废弃物,还是说包含其他物质在内,目前并不能确定,需要马上通知县公安局法医过来采样,拿去化验。最后,这处山洞最终通往的目的地,也许是破案的关键,所以需要尽快查探清楚。
说完这些,他问大家还有无问题。
丁天浩举了举手,说:“报告局长,我觉得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张艺凡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觉得这堆白骨的身份,应该也尽快弄清楚。他可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也可能是与谢老五有关的关键人物。所以我认为两个案件应该并案侦查。”丁天浩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对对,你瞧,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天浩说得对。“张艺凡夸赞道。
听到局长张艺凡夸自己,丁天浩有些不好意思了。
张艺凡说完这些,让汪晓华通知了县里的法医过来取样,又让丁天浩与另外一个同事在大坑上搭上木板,在前面开路,大家朝山洞的深处继续探索。为了防止山洞深处出现蛇虫,大家一边走,一边用手电筒朝山洞深处晃动,一边用棍子敲着铁锹的面板,发出刺耳的响声。
好在有惊无险。大家一路向里面探索了大概有两里多地后,也没有见到有什么蛇虫的身影。
山洞里面密不透风,大家很快出汗了。
丁天浩提议,要不大家先休息一会,等会再往前走。
张艺凡说不行,大家再坚持坚持,要不然一会手电筒没电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很近很近,仿佛就隔着个地皮而已。
难道说,出口就在前面了吗?
想到这里,大家互相对望了一下,心有灵犀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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