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平带人从沟壑边倒垃圾的地方下到沟底,仔细审视起眼前的环境来。
这是怎样一处环境呢?
只见体量庞大的各类生活和建筑垃圾,已经将原来的大片树林给损毁了不少。出现在眼前的,有不少濒临死亡的树木,突兀地挺立在垃圾的边缘。看样子,这几年的垃圾围城正愈演愈烈,不仅城市里面面临垃圾围城的困境,就连这几个远离城市的小村庄,也不例外。
站立半晌后,他带着几名警察,重新踏入了那个山洞。
山洞入口原来是那具白骨的栖息地,这会已经给清理出去了,只有在地上用白色粉笔画出来的大体轮廓。
由此再往里走,光线越来越暗。很快来到了那个之前放着铁桶的深坑跟前。眼前的土层,看上去和入口处的有些不同,具体来说这个土层看上去的颜色和古老程度,是要年轻不少的。
难道说,这个山洞存在后期人们开凿的可能?
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他打电话请教了县里文化馆的同志。文化馆的同事接到电话后,赶来这处沟壑,下到山洞的所在地后,拿出手里的文献,说你看这里。他顺着文化馆同志在书本上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上面清楚地标注着这里是以前明代农民起义时曾经待过的山洞。具体的年代没有列出,但大致年份就是闯王李自成率领农民起义时下属队伍待过的地方。
按照这个县志记载的内容来看,这个山洞应该只是一个浅而窄的临时落脚点,并不像眼前这个这么深而且通往村庄里吴不凡家。他问文化馆的同志,那你看这个山洞和县志里记载的一样吗?
县文化馆的那个同志看了看, 好像是说有些区别,但它肯定就是县志记载的这个山洞。
你的意思是,这个山洞后来有人重新挖掘过?杨树平问。
文化馆的同志笑了,说这个只是猜想。不过同土层的颜色变化来看,入口处的明显是老土层,而最里面的土层明显看上去要新很多,不排除是最近这些年新挖的。当然了,土层的新旧程度,可能也会受到太阳光的照射原因而产生变化,毕竟越是往洞口,越是容易晒到太阳嘛!
那你的意思是,里面的土层新的原因,不一定是新挖的原因,而是晒不到太阳光,接触不到太多空气的原因造成的吗?杨树平依然不相信眼前山洞的模样,这么多年一直保持下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突然,他指着山洞中间的那处深坑说,你看看,这应该是明显的新挖的痕迹吧?
县文化馆的人走上来,打开手电筒看了看,又看了周围的环境后,斩钉截铁地说:“你看,从这里开始,也就是这个深坑开始,往外部的地方是老土层,往里面的地方是新土层。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深坑的所在地,是新老土层的分界线。深坑往里面全是后来新挖出来的地方。”
杨树平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想这样子就容易解释通了。这也是为什么山洞的出口,会出现在吴不凡家。你别忘了,他可是一个房木匠出身,后来还从事过建筑承包方和地产开发商的人。
另外一边,赶到东卜庄的张艺凡,已经带人进入了吴不凡家的老宅子。院子里的杂草,在秋日寒气的逼近下,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命力,全部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他安排一起过来的几名警察,每人一间屋子,彻底地搜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些什么线索来。照常理,此刻应该很快能够发现什么的。但是现实很残酷,他们几经周折,并没有发现什么,除了那间屋子墙壁上的可疑血迹外,几乎一无所获。
就当大家准备离开时,有一名警察发现院子深处的菜地里,有半平方左右的地方,竟然有新近翻动过的痕迹。吴家已经多年没有住过人了,谁会在这里翻过新土?
张艺凡闻声赶过来,让身边的人找找看,是不是有铁锹之类的物品。
很快,在院子里的杂草深处,发现一把横卧在草丛里的铁锹。那人正要弯腰拿起来时,张艺凡大声喊了一句:“先别动,小心把指纹弄没了。”说完,赶紧联系法医过来采样。
法医赶到后,先是用专业的工具将整个铁锹上的指纹全部采集了下来,继而用一把小刀在菜地里挖了半天,才将一件冬天的棉袄从里面挖了出来。从款式上来看,这是一件上世纪九十年代盛行一时的老棉袄。纯黑色的外表,带有花色的里衬,放在当时是极其平常的。
法医带着手套,将棉袄挑起来转着看了看,忽然发现棉袄的里衬那里,竟然有个缺口。他将缺口揭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件衣服的布条,更为不可思议的是,这布条上竟然有乌黑色的血迹。难道它的主人,是哪个早已化为白骨的受害者吗?
带着种种疑问,法医将衣物和铁锹等一起带回来公安局,接下来的几天,他要从这两件物证中,找寻出更多的线索来。
张艺凡安排法医将物证带走后,转身询问身边的警察,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那警察回复说,是村里一个叫刘和平的人告诉他,说他好像曾经在吴不凡家门口见过那个外乡人邱师。哦,对了,就是那个在天誉镇上开弹棉花铺子的。
听这名警察说完,张艺凡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这个刘和平,他是见过的。
那是一九九七年的冬天,接到谢鼎丰老婆刘佳莹的报案后,他曾经的带人来村里对所有曾经到曹政家打过麻将的人,逐个进行了询问。当时他听说刘和平曾经也去过曹政家打牌,便喊他去问话。结果刘和平到了村委办公室后,直说以前是经常去曹政家,但是从他开麻将房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张艺凡问过东卜庄的村民后,确定有人看见刘和平在曹政在家开设麻将房之后,还曾去过。刘和平听张艺凡这么说,便直呼很冤枉,他去曹政家是借农具,并不是打麻将,甚至于连看别人打麻将的事情,都没有过。
为了求证刘和平的说法,张艺凡又叫人喊来曹政,问他刘和平说的是不是真的。哪里想到曹政更干脆,他说每天到他家打牌的人不少,具体哪天谁来打牌,谁来借东西,他真的记不得了。张艺凡又问他,那你记得刘和平喜欢打牌吗?曹政摇了摇头,说刘和平那个人,贼精贼精的,他怎么会打牌呢?
接下来,再单独问刘和平时,他还是坚持说自己不打麻将,也没有出现在曹政家的麻将桌上。问他知道村里还有哪些人去过曹政家时,他曾借口说自己记性不好,真不记得了。
你看看,他之前记性不好,说不得这个,不记得那个。怎么隔了二十年后,竟然记得这么清楚了?
想到这里,张艺凡不由得心头一惊,吩咐众人出门,说马上去刘和平家。
到了刘和平家,推开门一看,竟然空无一人。
他会去哪里呢?
会不会那件棉袄,就是他拿过去埋在吴不凡家的呢?
要真是这样,他又为何要告诉我们,或者说引导我们的思路朝吴不凡家去呢?要不是他引导我们,只怕我们还没有这么快发现那件棉袄,继而不会发现棉袄里带血的布条。
况且,不论是从棉袄的成色来看,还是从吴不凡家菜地里翻动的土壤来看,这件棉袄肯定是刚刚埋进土里去的。要不然,又怎么会有新土翻动的痕迹,又怎么会有那么新的成色呢?也就是说,这件衣服在过去二十年来,一直被他收在某个地方,这眼看着要包不住火了,才悄悄拿出来,引导我们去破案的?
那么,他又去了哪里呢?
想到这里,他赶紧打电话给交警大队,要求在全县与周边县市接壤的地方,全部进行排查,以防刘和平潜逃。
虽然当前的证据并不能证明他就是杀害邱师的凶手,但他的嫌疑却是最大的,没有之一。
其实,就在刚刚那名民警打电话给张艺凡之后,他们出发前往吴不凡家的时候,刘和平已经悄悄地出了门,一个人往村外的道路上走去。等在那里的,有一辆悬挂外地拍照的小汽车将他接走了。
车子一路狂奔,到了大路后,很快转上了高速公路。
刘和平看着开车的司机,说“再快点,再快点。”
司机脸色黑皴皴的,看他这么紧张,说不要慌,老刘。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咱们已经过了西丰城了。
刘和平看着他风淡云轻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了,压在他 心头上的石头,终于挪开了一点。
“我们到了西丰城后,去哪里呢?”
司机说,“我们一路向西,天高云阔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们走得掉吗?不平。”刘和平心里还是没底。
原来这个人,竟然是吴不凡的弟弟吴不平,那个在东卜庄人眼里混社会的人。
“担心啥,你老婆孩子在省城,他们的侦查方向肯定是向东,往省城那个方向去的,等他们知道我们向西的时候,只怕我们已经到了那什么斯坦了。”吴不平一边开着车,一边平静地说。
比起刘和平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看上去要轻松很多。
是的,二十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那年他从外面赶回东卜庄时,正是谢鼎丰受害的次日,也是邱师受害的当日。
他顶着漫天的大雪,赶到自己家门口,使劲地敲了几下门。
这一敲门,差点把刘和平的魂给吓没了。
要知道,当时的他正在门后面拖被他敲死的邱师。
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来人突然破门而入。
吴不凡听见外面的人一边敲门,一边喊他的名字,便壮了壮胆,走上前来,问他是谁?
吴不平站在大门外,说“哥哥,是我啊,我是不平啊!快开门,冻死我了!“
啥,不平回来了?
他说你等等,我把过道的雪扫一扫,马上给你开门。
说完,赶紧示意刘和平抬着邱师的尸体,往院子深处的地窖处跑去。
雪太大了,而且又厚,短短的几十米,他们连人带雪一起滑到了好几次。
差不多十多分钟过去了,吴不凡这才深呼吸一口气,走到大门口,将最上面的那道门闩用棍子拨开,把吴不平迎进门。
“你刚刚干啥呢,墨迹了半天。咋地,不欢迎我回来啊!”吴不平一边往里走,一边嘟囔着。
“没有没有,刚刚扫完大门进来这个过道的雪后,我肚子不舒服,又去了趟厕所。”吴不凡假装镇定地说道,他生怕弟弟发现什么端倪。一晃好几年不见了,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眼前这个弟弟的秉性了。
吴不平走到上房跟前,掀开门帘刚踏进去一只脚,发现自己家方桌旁的椅子上,竟然端坐着一个陌生人。
"哥,他是谁啊,怎么在咱家?“
刘和平原本想着跟吴不平打个招呼,结果被他这么一说,瞬间血就往脑门上涌。
吴不凡见状,赶紧过来拦住他,说弟弟年纪小,不太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
完了转身告诉吴不平,说这是你和平哥在,一个村的人,是我的朋友。
吴不平听哥哥这么一说,立马来了句“呀,是我哥哥的朋友啊,和平哥好,我这个人直性子,你别见怪。”
要不是吴不凡在现场,他真的想不到自己的弟弟竟然会这么有礼貌了。这要放在父母健在的那些年,他肯定是懒得搭理刘和平的。想不到这才出去几年,性情竟然变了不少。最起码,懂一点礼数,也更会说话了。
只是,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想起放在自己家地窖里的那两具尸体,吴不凡心头不由得一颤,千万不能给吴不平发现啊!
其实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个天大的秘密,很快就被吴不平发现了。
他出去上完厕所后,回来问吴不凡,“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吴不凡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苦笑着说“胡说,咱两兄弟虽然许久没有见了,但是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有什么事能瞒着你呢?”
“是吗?哥哥,那我问你,院子雪地里凌乱的脚印是怎么回事?还有,白雪上那点点滴滴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吴不平说完,紧盯着吴不凡的脸颊,直看的他心里发冷汗。
糟糕!
这个事情怎么就给刚刚回家的弟弟发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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