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体态异常美丽，两条匀称修长的白腿从白色的工装短裙中探出，脚上的肉色的漆皮高跟鞋光泽依旧，一只在脚上，另一只散落在地毯上。
尸体的上半身打底的是黑色缎面吊带裙，外罩一件白色的女士西装外套，既精明干练又柔和养眼。尸体的腰肢纤细，上围傲人，蕾丝花边贴在白皙无暇的皮肤上，修长的脖颈上带着珍珠项链，每一颗都闪动着温润的光泽。
尸体的面目更是让人过目难忘，朱唇微张，露出饱满的白色门齿，干净的就像是刚打捞上来的贝壳。橄榄绿的眼珠像是宝石，金色发髻高高顶在脑后，现在散了，落下几绺头发。
可以想象女人还活着的时候，或者说即将活着的时候一定非常养眼，兀然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美中不足的就是尸体的表情，虽然是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的标准美人，只是表情毫无生气，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死人怎么会有生气？
莱姆仔细打量着尸体，不可抑制的想象她如果活着的画面。从上面俯视，尸体姿态呈现出一个“卍 ” 字，死状诡异。
旁边的男尸就没有没什么看头了，肥头大耳，穿着一件菱形暗纹的丝绸睡袍，毛发过于发达，胸毛和下腹的黑毛连成一片。一条蓝色奢侈品内裤logo很大。更让诧异的是，男尸的下面黏黏糊糊，让人恶心。
莱姆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正常的，男性在死亡后一段时间，还是有这个能力，并且也会出水。”一个穿着蓝色制服外罩白大褂的人冷冷地说。他旁边另一位技侦正举着相机镜头对着男人的下半身。
“我知道。只是这场面实在恶心。”
“少见多怪，这算什么。我下现场……”
“行了，老白，少卖弄，赶紧干活吧，就你他妈你话多。” 莱姆面露不悦。
白大褂没再说什么，举起手上写字板，仔细检查着尸体。莱姆走向落地窗，从这里可以俯视整个中京东大街CBD。整个中京，乃至整个帝国最繁华的地段就在莱姆的脚下，路上和低空中到处车水马龙，喧嚣不止。
这里是帝国首都中京，东大街的万林大厦，顶层办公室，第八十九层，比地狱还多一层。
莱姆转身看看办公室书架旁边的各种合影，办公室的主人也就是地上的男尸还挺老派，各路名流巨富的合影挂了整整一面墙，莱姆敲敲背景墙，墙壁发出回响，莱姆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拉开暗格。
一张巨大照片出现——办公室的主人跟帝国的主人并肩而立。这可让莱姆吃了一惊。帝国的主人居然还略微比死者矮一点。
“呵。这可少见了。” 白大褂扶了扶眼镜。
“沈老板这野心不小啊。居然比元首还高出……” 莱姆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技侦的老白和其他三个同事。“比元首还高一个头。 ”
“要不是首富呢，格局就是大。”
“这照片怎么处理啊？”
“这是照片吗？”
“这不是吗？”
“你验验，如果觉得有必要可以作为证据暂扣。给IIB（意识形态审查局）的报告别署我名字啊。” 白大褂叮嘱道。
“我说真的，白立峰，你也太鸡贼了。证据收集不也是技侦工作之一吗？我还就不信这个邪，意识形态审查局怎么了。我也是老党员的了，我说是证据就是证据。”
莱姆突然神色一变，“还真不是照片。” 他打着手电仔细查看这巨幅画作，倍感震惊。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超写实主义绘画。”
“超写实主义绘画。”莱姆自言自语，一个陌生的名词。
“真是艺术啊，简直比照片还真，你看那头发，还有衣服上的纹路。纤毫毕现。” 白立峰说。
莱姆看到巨幅画作上曾经的首富，英姿勃发，双目有神，气势上比元首略胜一筹，实在很难跟地上面色惊恐的尸体联系起来。莱姆走到尸体旁边，仔细观察头部，一根比大拇指略粗的线缆从头顶囟门的位置伸出来，有橡胶烧着后的焦糊味。 首富面色惊惧，似乎生前看到了人生最可怕的景象，双眼凸出，瞳孔放大，口吐白沫，眼周出现青紫色的瘀血。
“你怎么看？” 白立峰问。
“不知道，表面上又是一起违法的意识传输失败导致的悲剧。只是受害人碰巧是帝国的首富——沈万林。只是这女尸的造型，有点故弄玄虚。”
“最近这类案子很多啊。”白立峰扶了扶眼镜，现场的紫外光灯发出蓝色光谱，白立峰没有留胡子，上嘴唇比下嘴唇厚了很多，蓝光让他更显滑稽。
“不奇怪。好像有个小圈子，明星，富豪，还有几个不要命的科技公司大人物，只是这女尸的造型，设计感太明显了……”
“莱姆探长，有人找。” 长着弯刀似眉毛的巡警走过来通报。
莱姆看到富豪办公室门外，有个身材像是水桶的男人正在探头探脑。莱姆走到门外，下意识地掩上门，“你是？”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量子波动的**。” **满脸堆笑，地上一张做工精美的名片，黑底金字大气简约。量子波动，大名鼎鼎的科技公司。张伟西装革履商务派头十足，戴着圆圆的眼睛片，微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什么事？” 莱姆挺直了腰，气势很足。
“那里面那个仿生模体，金发那个女的，是我们公司的产品。”
“那你来得正好。”莱姆转头，“老白出来。” 老白大步流星的走出来。
“这是量子波动的……” 莱姆一手搭在**的肩膀上，没把自己当外人。
“**。” **点头哈腰。
“对，量子波动的**，王总。王总要把模体数据库的访问密钥给我们，方便办案。”
“好嘞。”
“等等，警察同志。”
“别客气，叫莱姆探长就好。”
“莱姆探长，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来沟通我们公司产品的回收问题的。不是来配合办案的，当然，我们也有义务配合办案，只是可能需要一些程序上的处理。访问密钥，我需要得到公司的正式授权。”
“**，是吧。” 莱姆脸一黑，“不瞒你说，现在是发生了人命案，这可不是你们公司授权不授权的问题。犯罪行为发生了。”
白立峰开始补刀，“仿生模体开发，还有意识传输，这都还是法律禁止的。你们是公开违法哦。”
“这是样机，科技部给我们开了绿灯，申请通过的。我们可是守法单位。您不信可以问公司法务。”
“这样，你现在就打电话。一是案件发生，你们的仿生模体现在是重要证据，我们要暂扣。” 莱姆举起一根手指，“二是马上沟通你的上级，要授权，要访问密钥，我们要模体的核心数据。” 莱姆举起第二根手指。两个制服巡警不动声色地站到了**的背后。**面露难色，转过身掏出电话。手机的呼吸灯一闪一闪。
莱姆就在一旁等着，顺手翻到了办公室内的报纸，“旗下实验室意识研究出现重大突破”，“仿生模体小批量生产获科技部首肯” ，“量子波动或与精密通讯互斥对方专利侵权” ，莱姆心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分钟过后，**没有转身。
莱姆的电话响了。莱姆接起电话，说了句“但是”，随后皱眉，咬了咬后槽牙。 莱姆挂上电话，表情恢复往日的冷峻。
“这样。证据我们还是暂扣。访问密钥等我们技侦需要的时候，再联系你们。”
“什么？ 莱姆探长，你刚才应该接到了上级的电话，你难道……” **涨红了脸，脖子上的赘肉卡出衬衫的领口，就像一只要爆炸气球。
“你在教我怎么办案吗？这里是案发现场，把闲杂人等给我请出去。”
“是，探长。”
两个巡警拉扯着**的胳膊，把气球架了出去。
“刚才电话是？ ”
“是大队长。”
“叫你扣下仿生模体？ ”
“叫我还给量子波动。”
“还是你狠，公然抗命。” 白立峰竖起大拇指。
“赶紧的，把你的活干完。” 莱姆催促道。
“报案人呢？”白立峰问。
“美绪带着去医院了。是个清洁工，吓得不轻，啥都还没问。”
“新来的美女搭档怎么样?”
"军人转业，喜忧参半，一言难尽。"
白立峰低头回去干活。铁头探长不是浪得虚名，全局上下公然抗命也就莱姆了。技侦加快了速度。莱姆沉思半晌，越发讨厌那个大公司。
沈万林这种大人物，为什么要冒风险传输意识到女人身体？这具仿生模体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副诡异的超写实主义绘画仅仅是恶趣味吗？ “卍”字型的尸体是想传达什么信息，还是某种作案的标记？
思考过度有害，脑电波放电过度可能会影响卡带的读写，更扩大了这种有害性。 技侦收取了尸体，莱姆封闭现场后，戴着各种疑惑离开了现场。
等电梯的时候，莱姆回望了这间几乎占了整层的办公室，巡警分列两边，办公室的红色定制实木门就像是两扇大门牙，莱姆仿佛看见一张地狱恶魔的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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