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面具 八

“承继,把你打印出来的邵灵雨手机通讯录给我。”

满满近千个名字,几乎全部是工作相关。楚循逐行仔细查看,屋里只剩下细碎的纸张摩擦声、挂钟秒针的嘀嗒声和通讯录主人偶尔发出的呼噜声。

终于,他在最后一页停留了片刻,是个毫不起眼的中英混合称呼——Zebulon医生,看通讯信息应该是把上一部手机的通讯录转存到新手机上后,就再没有联系过。

他随即拨打这个号码,竟然可以拨通,只是无人接听。 楚循思索片刻,在搜索引擎里打出“Zebulon”的英文字母,搜出一堆不知所谓的东西,想了想又加了个关键词“心理医生”。

孙承继的头和猫头一起凑了过去,三人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叫伯伦心理诊所的词条,还附带了地址,就在燕北市。

“来不及把猫送回家了,快,现在就去。”

孙承继小跑着跟上楚循,等他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才发现跟上级出来应该自己开车才对,正要开口突然听楚循说,“系好安全带抱好我家小雨”,然后“嗖”的一下就被带飞了,怀里的小猫被巅出一长串带颤音的“喵呜”声。

“楚……楚队,能……能请教一下是……怎么回事儿吗?您是怎么确定……这个Z什么是心理医生的?”

“喵喵喵喵喵。”(“可能是因为那药片。”) 灵雨没忍住开了口,好在又可惜没人能听懂。

那是治疗抑郁症的常见处方药,应该是私人诊所开的,难怪背景调查时在公共医院的系统里查不到就诊记录。而作为精神药物的一种,它不得不引起楚循的警觉。 灵雨若有所思地团成一团,漂亮的五官皱巴在一起。关于楚循的来历,她比承继和钱初知道更多,毕竟楚队长打电话、发短信从来不会防备一只猫。那么他怀疑的重点和最坏的可能,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推理出来——曾经试图战胜魔鬼的自己会不会也变成了魔鬼或者魔鬼的牺牲品?

警车飞驰在夜里10点的燕北市主路上,载着各怀心事的两人一猫,把面目模糊的高楼大厦和万家灯火依次甩在身后。

窗外的灯光映照出室内阴森的景象,一个人穿着长袍带着面具静静躺在地板上,那长袍骷髅点缀,那面具青面獠牙、牙齿上布满斑驳的鲜血。

“叮咚!”“叮咚!”,门外响起急促的门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可地上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仍然一动不动。

“楚队,你你你……不会是想撬门吧?这样不符合程序不能执法犯法”,孙承继看着对方已经撸起的袖子,结结巴巴阻止到。 楚循停下手里的动作,“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跟我一起撬门。” “当然不会,我有原则的。就算我觉得你像我爸,我也……”

“啊?”

楚循回来后直接参与的案件不多,当然,也不需要他参与到溜门撬锁这个地步,更不需要他无缘无故多个儿子。所以,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凡事按程序走的工作条例。

正一筹莫展时,远处走来了在做最后收尾工作的保洁阿姨。 紧接着,楚循在承继和灵雨面前表演了川剧变脸绝技,一秒从警察到总裁。还没等这二位反应过来,他就亲热又霸道地揽过孙承继的肩膀,笑着说,“阿姨,能不能帮我开下门啊,钥匙落在办公室里回不了家了”。灵雨不忍直视地把头转了过去。

阿姨看着长相周正的两人一猫,居然露出秒懂的姨妈笑,“哎呀,一家三口好可爱啊。这猫可真漂亮,年轻人就是想得开,养猫比养娃好……”,边说还边上手抚摸灵雨的脑袋。 灵雨再次侧过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楚循,后者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猫儿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蹭了蹭阿姨还带有消毒水味儿的手掌卖出一手好萌,哄得人家十分开心。而孙承继似乎觉得阿姨误会了他跟楚循的关系,刚要开口解释,突然发现队长压在自己肩上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只好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当是回应。真是被楚循队长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公安大学2015级犯罪心理学系俩学霸啊!

“开了,你们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反正老板时常不来上班,以后可以带猫来啊。”

“阿……姨,您就不怕我们是坏人?”承继疑惑地问。

“黑眼圈,气色差,还得养猫解压,一看就是天天被老板压榨的白领,哪个坏人会这么惨啊?”

“……”

“……”

“……”

眼看着阿姨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一家三口迅速从勾肩搭背和软萌可爱中跳脱出来,各自尴尬地咳了咳,咳声间歇,他们听到室内传出诡异的音乐旋律。

“我叫曾凡,今年30岁,公司职员,是邵灵雨的男朋友,嗯……以前的,我们已经分手快半年了。”

“你……”

这已经是老同今天问讯的邵灵雨第五个男朋友了,尽管如此,他还是跟记录的女警交换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眼色。这个漂亮又有钱的姑娘是怎么回事儿,每过几个月换一回男朋友,还一个比一个……平庸。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爱情不分贫富美丑,但在刑警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曾凡是做大客户管理的,善于察言观色话又句句到位,索性自己说个痛快,“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是觉得灵雨瞎了眼,就是觉得我使了什么手段,真不是!你们要是见过她上一个男朋友就知道,那家伙还不如我呢,可能……可能她就好这口吧,不是说有些人会有……恋丑癖?”

“你还挺谦虚”,做记录的女警忍不住奚落道。

“那是,我的业绩为什么好,就是因为我长得普通,让人有亲近感和优越感,就容易跟我建立……”

“停”,老同赶紧打断他,“你觉得她喜欢丑的东西?” 所谓当局者迷,老同这么一问,曾凡也觉得妆容、服饰、举止美得不可方物的灵雨怎么都不太可能有这样的倾向。

他思索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我能问一下灵雨出什么事儿了吗?”

“她……死了。”

“死了?”

曾凡腾地站了起来,撞倒了面前的纸杯,一大捧冒着热气的水洒在他布料单薄的西裤上。女警赶紧让人找来冰袋,却发现当事人恍若未觉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你……没事儿吧?”

“……需要刑警队介入,所以是被谋杀?”

老同看着曾凡一言不发,后者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不得体。他用袖子抹了两把脸,“你们是不是怀疑灵雨的死跟她的男朋友有关,或者跟她喜欢找特别……特别差劲的男朋友有关。我……我只能说说我的感觉,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灵雨骨子里好像有一种……不配得感和不安全感,她虽然又美又有钱,但是似乎……似乎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配不上更好的人,或者说她不太愿意跟自己有可能真正动心的人在一起,怕被伤害也怕伤害对方……我……我说的好乱,我……说明白了吗?”

老同又端了杯水,走上前去看到了对方眼底真切的悲痛,鼓励他按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 “其实,她真挺好的,不骄纵不任性,体谅我工作辛苦,有时候还点外卖送到我的公司,偶尔出去也就是随便吃点快餐看个电影,从来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你能感觉到,她在很努力地做好一个女朋友……”

“那你们怎么那么快就分手了?”

“我不知道啊,就是她越来越不开心。其实说是男女朋友,我们更像是个伴儿,可能还没等感情升温,她的眼瞎就治好了吧。”

老同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越来越理解不了现在年轻人的爱情,只好说出一个假设,“那有没有可能她对感情太随便导致其中一任男朋友恼羞成怒起了杀机,或者感情不顺一时想不开呢?”

“啪”地一下,曾凡狠狠地拍了桌子,“你这个当警察的怎么说话呢?灵雨就不是那样的人。她跟我在一起那会儿手机都不上锁,就算是分手也是十分郑重地跟我道歉、明明白白说清楚。她要想跟谁好,一大堆男人在后面排着呢,有什么可想不开的。灵雨说喜欢你,你会拒绝吗?”

“噗!”

老同一口水一半喷到地上一半呛到肺里,身旁的女警深埋着头、肩膀一抖一抖假装在记着什么。

眼前的喷雾让曾凡想起跟灵雨初见时的场景,他略微蹙起眉头,“不过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某些男人爱而不得,因爱成恨,然后……然后……”

“你是不是有什么怀疑对象?”

“我和灵雨第一次认识,就是她被一个男人纠缠我替她解围,那男的个子挺高,长得挺斯文,戴眼镜,嗯,不胖不瘦,我就见过一次,后来好像也烦过灵雨。”

“灵雨有没有向你提起过他是谁?做什么的?或者一切信息,你要尽量回想。” “嗯……蒙古大夫……” “啥?” “不是……是个医生,还不是那种医生,就港片里有的那种,噢,对,灵雨说他是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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