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住在派出所招待所的老同，从老同学那里听到楚循的大计划，吓得头上仅剩的毛发都立了起来，火急火燎地正赶上内容丰富的汤面出锅。
他侧耳细听门外服务员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然后猛地打开门，再次确认无人后才关上门回过头压低声音说， “楚循，你到底想干什么？六个足球场大的布控区域，还不考虑垂直距离，你就用一个派出所的警员？犯罪嫌疑人跑了怎么办？我们的人距离过大无法配合有危险怎么办？伤到无辜群众怎么办？他们能把公检法一串人牵涉其中，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谁在明谁在暗还不一定。”
“老同，你别这么激动，如果不冒这个险，对方永远不会出现”，楚循一根接一根坚定地把老同薅住自己衣领的手指掰开，承继和灵雨上前劝阻的时候都愣了片刻，那种癫狂又执拗的光在他一贯清冷没有表情的脸上稍纵即逝，“得让他们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才能露出马脚，我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他也等了很久很久了，再晚，我怕他去投胎见不到这些人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老同指了指房间高级的灯光、昂贵的陈设、清一色看不懂文字的品牌， “你们这些公子哥，不要觉得破几个案子上几年名校就所向披靡了。你们见过真正的恶吗？见过真正的绝望和杀戮吗？见过临死还要拖不相干的人下水吗？我们连对手是方是圆都不知道，搞什么请君入瓮那一套。还有，你让派出所特别准备的防弹衣为什么是承继的尺寸？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跟他死去的父亲交待？”
“他首先是个警察！”
“啪”地一下，老同一拳打在楚循脸上，对方居然毫不躲闪，“他用的是重启警号！你想让它永久封存吗？”
楚循随意地用纸巾擦了鼻下鲜血，看着那厚实柔软的质地和楚氏集团的LOGO说，“这世上每天都有罪恶产生，每年都有警号封存，如果我的命能换他们的命，我毫不犹豫！甚至在这豪华酒店里享受一碗面，我都觉得自己不配！”
“你们都别再说了，是我自己愿意去的，只有我的身型和灵雨爸爸最像”，承继难得大胆地在两位“父亲”面前吼了一声，这世界终于安静了。
“那是你的命，只有你个屁！” 老同预见到自己的失败，无奈地坐回沙发上不说话了。
承继端起面走到老同近前，半跪着说，“师傅，没有灵雨就没今天能考上研究生的我，她虽然不是警察了，可是至死都在想着救赎别人，至死都在为自由和梦想努力着，您让我为她做点儿什么吧。我知道生命很宝贵，所以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不会让灵雨白白去死。”
屋里暖风开得很大，大到老同突然觉得眼里一热，只好借故把两个裤脚抻到膝盖往上遮掩，把头低了下去，这鬼天气又冷又热的。
“师傅，真的不危险，我只是假装灵雨爸爸对诈一下乔昊，说不定能有线索，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大老头儿能把我怎么样？这是最快也最方便的手段，如果现在就大张旗鼓地复查当年的案子，外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你们还知道草里有蛇？新昌集团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蒸蒸日上，灵雨一个公安大学高材生不敢向母校求助，你们不会以为这一切的背后只是几个蛀虫吧，乔昊在这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趟过多深的水没有人知道，万一现场还有别人怎么办？”
没人回答，三个人相对无言地吸溜着面条，碗里的面要见底儿时，老同叹了口气， “再给这傻小子准备个防弹头盔。”
灵雨把思绪扯回当下，她艰难地通过一群两脚兽的腿找到了进闸的方向，然后瞅准缝隙纵身跃了进去。
“哎呀，我的猫，猫！”
在楚循的带领下，承继也演出了普通市民面对大集团时的紧张无措。一群保安闻声赶到，听清来龙去脉后并不紧张，反倒有一种终于轮到老子边工作边玩的兴奋。
现场一片大乱中，楚循和承继也单臂支撑跳了进去，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应该会得出两人一猫受过同样专业训练的结论。
灵雨从前听爸爸说过，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在最顶层，它窜进电梯，飞身跃起，小爪精准地按上了“18”按钮，把一群两脚兽留在了电梯外。
保安想从楼梯口冲上去截住电梯，楚循一使眼色，承继闭着眼睛无奈地掏出一把干炒黄豆扔在了台阶上，再加上保洁刚清洗完地面水迹未干，一群保安前仆后继地摔了个四仰八叉。那把干炒黄豆是承继突然想起妈妈的拿手小吃后战战兢兢跟酒店后厨点的，据说还是爸爸生前爱吃的东西。结果厨师长怀着贿赂“准少夫人”的心意毕恭毕敬地献上了一大盘，让楚循直呼做得好不用去买小钢球了。承继感叹，真实的侦破现场就是这样朴实无华，希望爸爸能保佑自己万无一失。
电梯里的灵雨早已飞身跃了数次，把10-18层的每一个按键都按了一遍，然后从消防通道继续向上爬。
楚看着电梯在10层停了一次、11层停了一次，只听保安队长对着对讲机说，“1号机暂停运行，别让那小东西去18层吵到老大。”楚循闪身进入另一部电梯，承继认命地跟着一众保安起身继续追。
“刘秘书，这份材料核对完发给董事会，然后……” “喵……” “这谁家小猫猫啊？”
年轻漂亮的刘秘书皱了一下眉头，大老板说叠词，甜蜜蜜又油腻腻。
小猫猫却并不介意，也不认生，抬起前爪扒上乔昊的裤腿，自己生前是叫他乔叔叔的。
乔小心地抱起猫，“真漂亮真亲人。”
“董事长，我去问问哪个同事今天带猫上班了，让他立刻来领走。”
“嗯，等我撸够了你再问。”
那……同事该有多着急啊，刘秘书满脸黑线，眼看着几根猫毛粘到了昂贵的手工定制西服上。
“要是没人来领你，就跟叔叔回家好不好，来，咱们看看这一层都有什么，你喜欢去哪里玩……”
电梯“滴”的一声响起，与此同时，消防门也“咣”地一声被撞开，刘秘书惊得跳了起来，怎么前台没打电话通知有陌生来访，18层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灵雨无奈地闭上眼睛，大好的侦查机会被浪费了。
“这……这位先生……您……”，见惯大场面的刘秘书在气场强大并且已经完全进入社会精英角色的楚循面前突然有一丝惶恐。
“乔董，那是我的猫。”
“喵。”
为了防止现主人被扔出去，灵雨只好打了声招呼以示默认。
乔昊见来人气势不凡，手里拎着楚氏酒店标识的公文包，不由得打量了对方片刻。
“鄙人楚循，楚氏酒店一个不入流的负责人，今天是来送盖好章的合同的。”
从楼梯刚追上来的孙承继再一次像见鬼似的看了楚循一眼，这个大骗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 乔昊点了点头，新昌可不止制药这么简单，还有日化等许多产业，跟楚氏酒店有长期合作关系。
这个年轻人气度不凡，还姓楚，就算不是楚氏直系，也应该是很近的亲戚。楚氏酒店那点儿合约算不得什么，背后的楚氏集团才是真神，何况他也不想一辈子受制于人，能攀一层关系是一层关系。于是说， “来都来了，进来喝口茶吧，合同交给刘秘书，她会帮你处理。”
董事长办公室宽敞气派，里面的陈设却有一些不务正业。台球桌、室内高尔夫球道、飞镖、家庭影院、茶艺工具、健身设备应有尽有。承继暗暗数了一下，觉得玩一个月都不会重样，这老板天天还干正事吗？
“来一盘？”
楚循拿起五只飞镖，只只正中靶心，而且听声音就知道力度不差。乔昊点点头，他听说过楚氏子弟从小就会接受各项训练，以防遭受伏击或者被人绑架。
“你这猫真好看，性格也好，看品种应该不便宜，哪里买的。”
此时灵雨已经挣脱开乔昊的怀抱，在诺大的办公室里巡视领地。
“其实这不是我的猫，她的主人前几天刚刚去世。”
“噢？”
“主人叫邵灵雨，她父亲以前也是你们集团的高管，楚氏在燕北有一些新媒体产业，所以我们算见过几面，她死后我看这猫可怜，就收养了。”
灵雨一边巡视一边侧耳细听，心里腹诽道，谁跟你见过几面，可又一想自己的团队确实跟楚氏联系过，又不得不佩服楚循信手拈来的说谎技能。为了配合楚循这直接了当的试探，她只好扬起爪子把乔昊桌上的合影之一扒拉到地上，那是父亲入狱前集团高管们的集体照。
乔昊冲过去，看着摔碎的玻璃上斑驳的笑脸觉得分外诡异，还把自己面如死灰的脸也映衬得四分五裂。 “乔董，真对不起，请问洗手间怎么走？我顺便拿工具来收拾一下。”
“没……没关系，出门右转……” 到了乔昊这个位置，大抵是相信宿命这种东西的，他觉得摔碎的照片是个十分不吉的兆头，也就没有注意到罪魁祸首已经迈着四爪来到保险柜前，一边转按钮一边侧耳细听。
但是这一刻，灵雨也好不到哪去，她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一些支离破碎的景象出现在脑海中，那是还活着的自己拿着听诊器打开保险柜，在里面摸索着什么。
而承继按照楚循事前的吩咐，压低声音说， “邵无宽放出来了，女儿也死了，他没什么念想了。他说他后悔了，要报复，他手里有你妄图背叛组织的证据。”
“你……你们是……谁？”
“一个传信人。今晚10点，邵家老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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