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蹊跷的饭局

我只喜欢髻庐,镇上有太多的声音、太多的招牌、太多奇怪的人,那会让我害怕。

——摘自《怪物的爱情》

——————————————————————(以上为每章节的题记,应为楷体)

“头儿,墙上以前挂过画,也就算了。那也不能根据墙上的白印,就知道另一幅画上的题字啊!”刚从寄庐出来,杨媛一脸懵懂地向上司求证。

余锋把卷轴递给杨媛,杨媛接过卷轴打开。

余锋指着卷轴上的题词:“这句诗的上一句是什么?”

“……不知道。”

“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这是毛Z东的著名诗句啊。”

杨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当我看到红霞里的画刚好覆盖了寄庐墙上的白色痕迹时,我就可以肯定了:褚文福以诗句意境作画,一幅为翠微而作,挂在寄庐;一幅为红霞而作,挂在红霞里。”

“哦。”杨媛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远处的大榕树下,有人向他们挥动着调色盘,是吕光。

“这是第几幅了?”余锋走过去。

“第九幅。”

“画了那么多?还不够?”杨媛说,“这里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再不抓紧,可就被拆光了!”吕光说。

“这种建筑完全可以申请文物保护……你能不能写一个人大提案?”

“太好了!国家早都不许大拆大建,提倡要留住乡愁!”

余锋凝视着画布,暮色中一个身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子伫立在寄庐观景台上,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飘荡。

“你知道寄庐里住着谁吗?”余锋视线落在天蓝色的背影上。

“当然!”吕光望向远处的寄庐,浮现出神往的表情,“年轻美丽的天才艺术家!”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艺术家是不是有点……怪?”杨媛问吕光。

“哪里怪?”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原来是朝颜,她也从寄庐出来了,“你们只是不理解她罢了。”

瞥到朝颜过来,余锋头也不回,转身就向前继续走。

“艺术家要取得成功,都必须有魔鬼附体才行!”吕光举起笔刷,在那抹天蓝色的背影上精心涂抹着。

“谁说的!”朝颜一边不屑地说,一边追赶着余锋他们。

“伏尔泰!”身后的吕光挥舞着笔刷,大声吆喝着,“是伏尔泰!伟大的伏尔泰说的!”

“你才是魔鬼附体。”朝颜咯咯笑着跑远了,“再见!伟大的伏尔泰……”

在村口,朝颜追上了余锋。

牌坊下,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那人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中,只有烟头在嘴边一明一灭。

“你怎么在这里?”杨媛惊讶地叫了一声,“又来这里浪费警力?”

“哎!你们不带我玩,我就自己来了。”袁莨将烟头丢到地上抬脚捻灭,“顺便巡查一下自己的辖区,不行吗?”

“不是不带你,是分工协作。”余锋走上前搂住他的肩膀,“既然是你的辖区,我问问你,芭蕉林里好像有一些可能藏身的地方,那些废弃的商铺你去搜过没有?”

“这里每条砖缝我都撒过尿!放心!明天一早,我马上安排人手地毯式搜索。”袁莨反手搂住余锋肩膀,坏笑着,“今晚我们凑个局,好好喝两杯!提前拍拍老同学的马屁,等哪天进了局领导班子,再拍可就来不及了。”

“不去了,我还有事。”余锋婉言谢绝。

“放心!既不是私缴的嫖资,也不是顺来的赌资,”袁莨一副立志做东的样子,把胸脯拍得咚咚响:“是咱这个月的工资!”

大家都笑了,连杨媛也笑了。

“那就安排在简餐吧。”袁莨说。

余锋刚要再次拒绝,听到去简餐,一转念答应了。那里是他第一次见到燕美绸,也最后一次见文夫的地方。他想再去现场看看。他决定了,一定要自己结账。

“太好了!天天吃鸡蛋三明治,都吃出鸡屎味了!”周德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身上带着一阵扑鼻的风油精味儿。

“好啊!”袁莨过去一把搂住周德纯,“那就一起来吧。”

“不!不能脱岗。”余锋黑着脸不同意。

“头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叫个餐都不方便……”周德纯挠着自己的头发,把手中的半块三明治丢进驾驶室。

“不行!三令五申不能脱岗!当耳旁风了?!”上次燕阳天跳楼,周德纯居然让燕阳天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余锋非常恼火。周德纯的解释是因为余锋在寄庐里,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恰好他又吃坏了肚子,就去村外找厕所了。

“那下次喽!”袁莨松开周德纯,拍拍他的肩膀。

“请朝颜也去吧!”话一出口,余锋感觉自己像个拿着糖果哄小女孩进屋的糟老头。

果不其然,朝颜真的像得到糖果的小女孩一样欢天喜地。

暮色初合,警车在乡村路上慢慢颠簸着。芭蕉叶泛着阴冷的微光。丛林深处偶尔窜出夜游动物的黑色影子,不时传出凄厉的撕咬声。

余锋回头,老屋没有开灯,在夜色里逐渐变得阴森。

刚到饭店门口,一排大红灯笼下面,一个经理模样的光头男人早就等在入口。

一见到袁莨,光头经理马上弓着背一溜小跑跑迎了过来,远远地就开始躬腰,右手不停举起放在额头做敬礼状,小狗一般奉承的眼神,眼里眼外全是喜庆的谄媚。

“袁所长好!”光头经理显然不太记得这个胡子拉碴的刑警队长。

“小酌几杯?”袁莨用目光咨询着余锋。

餐桌上放着6瓶不同的红酒、白酒和洋酒。光头经理一边用指尖转动着餐桌转盘,花花绿绿的高档随之转动起来,一边介绍着:“苏格兰威士忌、大师版麦卡伦,2005年的柏图斯波尔多、马爹利蓝带,看喜欢哪个?要不都尝尝?”

“发财啦?”杨媛打趣道。

“靠这点工资,发什么财,只够发福!”袁莨抱怨。

“你们当警察的,是不是不能喝酒啊?听说就算回家喝,也得报备?哎……真累啊,何必呢。”朝颜说。

“哎!留给中国警官们喝酒的时间不多了。”袁莨叹气,“不过明天是假期,喝点不违纪。”

“简餐,不简单——这广告很贴切嘛!”余锋念着墙上店内的广告语,伸手阻止正要开瓶的经理:“换成啤酒吧。”

“对,谁让你们上这个的?”袁莨皱着眉头呵斥着。

光头经理马上动手撤下高档酒水,脸上仍然漾着一阵笑意。

菜很快端上来了,光头经理亲自把一口大锅端上桌:“没什么好吃的,只有一个菜——百鸟归巢。”

大锅里,是上百只各种各样褪了毛的小型飞禽。个个都是小小的头颅,瘦弱呆萌的尸体,仿佛饥荒阴影笼罩下的非洲儿童。

朝颜捂着鼻子说:“好像一个万人坑!”

“这些可是会飞的人参。”在一旁赔笑的经理解释说。

“这是什么?能随便吃吗?”朝颜认真辨认着,“听说,连麻雀都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了。”

“其实都是家养的鸽子,没喂过化肥,所以个头不大。”似乎是要弥补失言似的,经理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尽管是无厘头的狡辩,杨媛和朝颜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手机响了,余锋接起电话,传来妻子唠唠叨叨的声音,目标是催促他早点回家,霏霏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情绪又不稳定在一大堆卷子下面哀嚎成绩不断下滑之类的。他叹了一口气,含糊答应着,没等妻子回答就挂了电话。

“老同学,孩子多大了?”余锋很想知道同龄人的袁莨有没有类似的烦恼,话一出口,他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有孩子了吧?”余锋有两次长期海外维和的经历,所以不敢确定。

袁莨慢慢地把茶杯凑近嘴边,很小心地呷着茶水,似乎水温很高。

余锋轻啜了一口茶,水温很合适,并不烫。他皱了皱眉头,那么,袁莨动作慢下来,就是在思考或斟酌词句。这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吗?

“有。”

“说来惭愧,我连嫂夫人都还没见过。”余锋说。

袁莨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你是问我的第二任吗?”

“你离婚了?”

“没有。”

“没有?”余锋更迷惑了。

袁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看大家都不动筷子,他拿起一次性筷子,掰开,塞到自己嘴里充分吮吸着:“好——这个就算是公筷了!”说完夹起一块肉,作势递到杨媛碗里。杨媛忙不迭地举起筷子:“我自己来!”

袁莨又把筷子转向朝颜的碗碟,朝颜也赶紧摆摆手,自己夹起一块肉。

“这位靓女是——?”袁莨问。

“——是重返现场的真凶……”朝颜嚼着血红色的肉块,阴森森地笑起来。

“重返现场的真凶?”袁莨被朝颜说糊涂了。

“朝颜最近曾经在案发时间重返现场,被我们发现了。”余锋说。

“重返现场就一定是真凶?”袁莨问。

“凶手都有知情的心理需求,忘了吗?”余锋不满地摇摇头。“大学时代,你可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啊。”

“你大学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嘛。那时候你看到女人还脸红!”

“看到女人会脸红?”朝颜顿时来了兴趣,吐掉嘴里的骨头。

“他那时不爱理人,跟自闭症似的,总是很酷的样子,”袁莨嘲弄地挤挤眼睛,“不过,其实,他那是害羞又紧张。”

“真的吗?”杨媛一副难以想象的表情。

“现在,他可变了。不但不脸红,还惦记着嫌疑人穿没穿短袖呢!”朝颜说。

杨媛死死绷着脸,仿佛一不努力,面具后面的欢乐就会越狱似的。

“有一次,班里举行刑侦故事演讲比赛。他太紧张,居然说什么‘这只老狐狸露出了马脚’,全班都笑疯了……”

“老狐狸露出了马脚?”朝颜嘴里的食物全喷到桌上,“这坏人是转基因的吗?”

杨媛终于忍不住了,像洪水冲开闸门似的“哗”地一声大笑起来。

“拿我开涮是吧?”余锋静静地听着,没有阻止。无论多么难堪的往事,时间都会让它变得一笑了之。

“介意我抽烟吗?”朝颜笑够了,站起身,把窗户打开一个缝,倚着窗台抽烟。

窗户一开,婴儿的哭闹声随着气流同时涌入。

余锋夹起一块肉正要送入口中,忽然停住皱起了眉头,“怎么又听到婴儿哭啊?”

“为什么要说又呢?”朝颜问。

“一个月前,在这里吃饭,也听到了。”

“不奇怪,后面是儿童医院。”朝颜打开身后的窗户,探着身子往外张望,餐馆后面是妇幼保健院的急诊部,大门恰好对着窗户。

“哦。”余锋说。

“来一根?”朝颜伸出绿色指甲的手指。

“我不抽烟,谢谢。”余锋说。

“好像侦探都抽烟的吧?那个福尔摩斯,不但抽烟斗,还吸毒呢。”朝颜说。

“抽烟会让皮肤粗糙,牙齿变黑,还常年口臭。”余锋说。

“呵呵,有段时间,我除了睡觉,烟不离口。”朝颜用绿色的指甲捏着一支烟,递给杨媛:“要吗?”

“我只抽万国牌,其它的抽不惯。”

“什么……牌?”朝颜一脸迷茫。

“那是警察专案会议专供的,别处抽不到。”杨媛笑嘻嘻地说。

“我们的女法医最怕闻烟味了。”余锋脑海里浮想起烟雾缭绕的办案区,会心地微笑一下。

“烟味算什么?每次尸检后,无论怎么洗,头发里仍有那股味儿,咦呀,那可真叫一个恶心啊!我家的洗发液用得最快了!”

袁莨抬头埋怨杨媛:“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顿饭?净说些不开胃的话题。”

“既然这样,你当时为什么选择当法医?”朝颜问。

“我妈要我当医生,我又喜欢当警察,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要是你妈要你当医生,你又喜欢小动物,你岂不是变成兽医?”袁莨不怀好意地揶揄说,“兽医挺好,不用面对医闹。”

“法医的医患关系更稳定!”杨媛气得狠狠白了一眼袁莨。

“什么兽医?那么粗俗。”朝颜噗地一口烟雾吐到袁莨脸上,“那个叫宠物医生,吃香着呢。猫猫狗狗的,那可是治愈系的天然魔法师呀!经济现在这么低迷,国家又在迈入老年社会,宠物经济有可能超越房地产喽。”

“哎,当个宠物医生也好哇!现在麻烦了,一个女孩子,一天到晚摆弄死尸。男朋友至少得是个活的吧。”杨媛说。

“上那个男警察,就是要‘控制’我的那个,好像不错哎,今天怎么没来?”

“你想见他?”杨媛戏谑道,“我帮你约?”

“不需要。已经没有谁能‘控制’得了我啦!”

朝颜抽完烟,坐回座位,瞥了一眼袁莨,忽然再次瞪起那双巨大的棕色眼睛:“我感觉我们应该是见过面,可我就是一下想不起来……”

袁莨也恍然大悟,拍着脑袋,食指穿过大锅升腾不息蒸汽指着朝颜:“你不就是那个……”突然,他又放下举起来的手指,几秒后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朝颜:“经常和我们打交道的,不是小偷小摸,就是卖淫嫖娼。你是哪一种?”

“你们就知道抓嫖罚款!”杨媛皱着眉嫌恶地说。杨媛大学一毕业就进了机关,对这些基层警察的作风一点也看不惯。

“很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袁莨咂咂嘴,“比方说,你一定奇怪我们为什么对翠微村不出警?人手不足,警力不够啊!每天就仨值班的,一年出警几万次,都是我们加班加点处置出来的!你知道吗?”

余锋说:“毕业后,袁所长本来也可以留在市局,他自己主动要求去基层。”

“啊,这么……,不敢相信!”杨媛说。

服务员把啤酒端上来了。

“结果再也没机会回来了,”袁莨嘴角歪叼着烟,拉开拉环倒酒:“摔疼了就知道自己不会飞了。想当雄鹰,结果一辈子都是走地鸡。曾经我也是一个大好青年,谁还没有过热血的时候……”

“现在还是!”余锋说。

“现在……酒后还是!”袁莨截住余锋的话,爆发出一阵大笑,举起杯,“不说了,喝酒!日饮夜饮,前途似锦……”

“你干嘛总是歪叼着烟卷,像个十足的流……”杨媛停下来不说了。

“你误会了,”朝颜解释说,“歪叼着烟卷,烟才不会熏到眼睛。”

“所以嘛,很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袁莨扬起单边眉毛看着杨媛,“知道吗?小姑娘。”

“再说一次,我不是小姑娘!”

朝颜向余锋举起手中的铝罐:“不抽烟,那喝一杯吧?”

在这闷热的天气里,摩挲着罐壁清凉的水滴,余锋内心涌动着一饮而尽的冲动。

“我不喝酒。”他举起茶杯。

“从来不喝?”

余锋犹豫着,没有回答。他还记得她抱着他的腰,隔着头盔大声喊:以后别再喝酒啦!他重重地点头,一刹车,没戴头盔的额头就撞在他的背上。他故意连踩几次刹车,那小小的额头连续几下撞在他宽阔的背上,那触电般的感觉让他觉得灵魂随着飞驰的摩托长出了翅膀……她咯咯地笑着,风把她的笑声风刮进他耳朵里,然后刮向天空,天空中正镌刻着凤凰木鲜红的剪影。那一刻,他永远也想不到十分钟后,那小小额头会喷涌出那么多的鲜血,仿佛染红了开满凤凰木的天空。

“喂喂,想什么呢?”朝颜一口喝光,把铝罐蹾在余锋面前,摇摇头,“一般不良嗜好,都是用来释放内心压力的。没有这玩意儿,你拿什么释放压力?”

“不吸烟不喝酒,不贪财不好色,就像他擅长的犯罪行为心理分析法那样,又理性又乏味。”袁莨给朝颜再开一瓶,“这人在警局圈子里枯燥乏味,那是出了名的。”

“你干脆说我孤僻不合群就是了。”余锋抓过朝颜丢在他面前的空铝罐,捏扁,扬手投向墙角,咣当一声,铝罐命中垃圾桶,十环。

余锋看看手表,放下茶杯,做了个手势,提示杨媛开始做笔录,“都吃的差不多了吧?那我们进入正题吧——现在对赵妍女士做个调查走访。”

杨媛足足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开始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电脑,筷子噼噼啪啪掉在地上。

袁莨也微微愣了一下。三个警察都把目光投向朝颜。

朝颜瞪起眼睛,鼓起鼻腔,环视着围观她的三个警察。

“没必要这么和我说话吧,我又不是真的是什么真凶。”朝颜若有所悟地伸出食指,在自己胸前指点着,“哦,对了,我还是那个什么……嫌疑人的关系人。”

笔记本电脑发出刺耳的开机提示音。随着电脑的开机音乐一响起,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请你配合一下,因为你作为嫌疑人的关系人,有作证的义务,同时……也有作案的嫌疑。”余锋公事公办地说。

“这是不是叫做什么……鸿门宴?”朝颜瞪着面前的三个警察。

袁莨继续晃着啤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别看我,我可没掺和哦。”

杨媛把双手放到键盘上,目光看向余锋。

“烟不抽,酒不喝,往这儿一坐,跟尊神似的。”朝颜恍然大悟地叫道,“为的就是等到现在好来审问我啊!”

“你做自媒体多少年了?”

“你调查我?”朝颜楞了一下,酒杯一下就蹾在桌上,“我拒绝回答!”

“你知道不配合调查的的后果是什么?”余锋说。

“妨害司法罪。”袁莨笑嘻嘻地把双腕并在一起举到桌前,“再不配合,今晚可就要跟小偷小摸卖淫嫖娼一起过夜喽!”

光头经理进来把一盘切好的芭乐摆上桌,这临时的打断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朝颜犹豫了一下,气哼哼地说:“做了三年了。”

“什么领域的自媒体?”

“养生、保健、医药、科普——你不会自己看吗?”

“干这个怎么牟利?”

“盈利的模式很多。可以给商家写软文,或者写出10万+的文章,就有商家来投广告。”

“听说你粉丝也有百万?”

“也就一百来万。”

“这么说,你算是当之无愧的网络大V了?”

“什么大V,再威也威不过警官大人!”朝颜冷冷地说。

“今天到寄庐去干什么?”

“为了商量小说下一步的推广啊。”

余锋用余光瞥了一下电脑屏幕,用手指节敲敲桌面,杨媛赶紧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

“小说呢?”

朝颜从椅子边的大手提袋里拽出一本《怪物的爱情》,仿佛要拿这本书作证。

“这本书,作为物证,收缴了。”袁莨从朝颜手中拿走小说,掂掂手中的书。

朝颜毫不客气,一把夺回来:“想看是吧?自己买去!”

“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袁莨歪叼着烟,沉着脸补充,“派出所24小时营业,欢迎新朋友!”

啪!朝颜狠狠地把书拍在桌上。

余锋翻看着《怪物的爱情》封底,封底印着一个二维码,二维码旁边的括号里印着一行大字“挑战读者”。他扫描二维码,关注了一个名为“谜姬”的公众号。

余锋浏览着公众号,念着最新推文的标题:“悬疑作家之死悬案未解,美女作家处女作初成——这是你策划的广告词?”

“精准蹭到热点,销量和粉丝量,自然不可限量。”尽管“身陷囹圄”,朝颜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得意的表情,“现在,你不也成了我公号的粉丝了,哈哈。”

“狗血标题,明摆着的炒作!”余锋说,“为了所谓的流量,没有底线。”

“那有什么办法?要适应当前读者低下的阅读趣味嘛!”朝颜说。

“说说吧!你利用警方调查,蹭热点增粉,卖书牟利,持续多久了?”

“什么利用警方?明明你们想利用我,”朝颜倒不糊涂,“利用我调查美绸,好吗?”

“你……”余锋被一语点破小算盘,倒也无话可说,只好继续查看朝小说的公众号。

“什么?小说不提供答案,凶手要读者投票来定?”余锋越研究越糊涂。

“这个你就不懂啦!公众号等新媒体兴起后,也在影响着写作的方式——深度参与,才是融媒体时代小说的最大魅力!”仿佛老师面对不开窍的学生一般,朝颜用鄙夷的眼光瞥着他,“凶手是谁?为什么杀人?怎么杀的?——凶案小说的灵魂三问,现在全交给读者啦。”

“我还是不能理解。”

“大作家狄更斯知道吧?他在晚年创作了一部推理小说,名为《艾德温•杜德鲁疑案》。小说只在杂志上连载了六期,就突然去世了,故事的结局也成了悬案。罪犯是谁?用了怎样的诡计?从狄更斯刚死直到现在,不同时代的作家们争吵了一个多世纪,甚至发表过二十种以上的续作。包括《红楼梦》不也很多人续写吗?”

“好吧。不要讨论学术了。我只想知道,燕美绸还写了什么书?”

“之前的都是儿童绘本,童话之类的,也给你孩子来一本?”

“什么类型的绘本?”杨媛停下敲击键盘的手,忍不住插嘴说。“写童话的,肯定是善良的……”

“大部分是为自闭症儿童写的。”

袁莨刚要说话,裤兜里的电话响了。他走进洗手间去接电话。

余锋用手指指料理台上的账单,杨媛心领神会,拿着账单出去了。

“现在马上回所里备勤。”接完电话,袁莨把手机随手丢到餐桌上。

“喝成这样,去备勤?”杨媛皱皱眉。

“哎!警力不足啊,小姑娘。”袁莨一仰脖喝光杯子里的啤酒,“加不完的班,接不完的警,劝不完的架,挨不完的骂……待在基层没指望喽!”

桌上,袁莨的手机屏幕忽明忽暗不停地闪着,像信号不稳定的老式电视。

“喂!怎么回事,好像手机坏了。”朝颜说。

“昨天才摔坏的。”

“骗人吧!裂纹里那么多的黑垢,怎么可能是才摔的?”

“经常摔,”袁莨尴尬地笑了:“追逃时摔,劝架时摔……”

“干嘛不换个新的?”

“没钱!”袁莨干脆说。

“没钱?”杨媛付账回来,也瞄了一眼桌上的老爷手机。

“很多事不是你想象!小姑娘。”

“最后再说一次,”杨媛愤愤地放下茶杯,“我不是小姑娘!”

光头经理匆匆赶来,对袁莨小声说了几句。余锋清楚,这顿饭其实根本不用结账,杨媛肯定是强行结的账。

“干什么,瞧不起我?”袁沉下脸,看着余锋,“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嘛!”

杨媛扮了一个鬼脸:“就凭你那部老爷机的面子,我们领导也不会让你破费啊!”

“下次就轮到你啦,必须超过这个标准啊!”余锋打着哈哈。

“余大队长,我也不奉陪了,”朝颜看看没人“审问”她,伸个懒腰,“顺便说一句,我非常不喜欢您那种压迫式沟通!”

“等等,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警官大人,别像审犯人似的瞪着我,”朝颜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只是嫌疑人的关系人,不是嫌疑人!”

余锋无奈地看着走向衣帽架的朝颜。朝颜伸手取走了自己的披肩。那个晚上,也是在这间房间里,美绸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出卖了她和文夫的秘密关系。

袁莨脱了警服搭在右手肘上,解开春秋装的上衣扣子,醉醺醺地向余锋他们挥手告别。

朝颜跟在后面,盯着袁莨脱去警服的背影,拍了拍额头,自语着:“一定在哪儿见过他!”

“你以前见过袁莨?”余锋在身后警觉地问。

“是,肯定!”

“在哪里?”

“不记得了!”朝颜双手抱住昏昏沉沉的脑袋,自顾自往外走。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