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出了他。
少爷点点头,微笑着,仿佛一直在等待着。
他走上前,将我搂在怀里,某种力量正一寸一寸地注入我的心底。
在他面前,我不需要伪装,不需要演戏,我们彼此享受令人舒适的沉默。
就好像收音机对准了波段,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取暖方式。
——《怪物的爱情》
————————————————————————————————(以上为每章节的题记,应为楷体)
音符一串串地从舞动的指尖上流淌出来,如同精灵一般扇动着翅膀,再从灰色的旧砖上反弹回来,弥漫在空气中,缥缈而魔幻。
音乐渐渐停止,美绸从琴键上收回双手。
钢琴上倒映出来的表情依然空洞而僵硬,但通过琴声,依稀可以感觉到那张面孔后隐藏着的另一个人正在渐渐变得柔软。
朝颜从厨房端出三杯茶,把其中一杯放在钢琴边。
刚才,在媒体纠缠美绸的包围中,余锋和朝颜合力把她送回寄庐。
余锋从车上把一摞书搬到二楼书房,那些书是余锋从红霞里拿来的,是文夫曾经送给美绸的。
“这些书,”余锋拍打着书上的灰尘, “原来是在这里的吗?”
美绸点点头。
余锋拖过一把椅子,把书一本本放到书架上,声音中蕴含着敬意:
“美绸小姐,那笔300万,是你捐的吧?”
美绸没有回答。
“通过捐款的方式,把稿费物归原主?”余锋接过朝颜递上来的书,在书架上一本本码整齐:“《怪物的爱情》其实是文夫的遗作吧?”
没有回答。
“你和他,都是隐形的自闭症患者?”余锋问。
“是什么让你们能这么相爱?同病相怜?”朝颜用胳膊轻轻圈住美绸的肩膀,满脸的羡慕。
没有回答。
朝颜松开她,小心地追问:“也许,只有你才能回答这个问题吧?”
美绸低下头,默不作声。
“如果你一直这么守口如瓶下去,”余锋换了一种刑警队长的语气,“那么,我就认定你和褚文福之间没有任何牵连。因此那个夭折的婴儿也就根本不存在。所以,警方寻找婴儿尸体的计划将不得不取消。”
“好吧,我承认。”那个冰冷而清澈的声音终于开口了。
“那件天蓝色的风衣是你买给他的,对吗?”
“是。”
余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继续追问:“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网上。一个自闭症论坛。”
“你们平时怎么联系?不用手机吗?不用微信吗?”
“不用。”
“哦。难怪查不到电话和微信记录。”余锋奇怪地问,“我不明白,难道你们交往之初就开始反侦察?”
“我们习惯在论坛留言板上私聊。”
“网站聊天记录也可以查到啊?”朝颜问。
“网站是国外的。”美绸说。
余锋明白了:国外网站用的是境外代理服务器,聊天记录国内一般难以查到。自闭症研究国外一直相对领先,浏览那些网站,可以获取最新的治疗信息。
“账号呢?”
“一个月前注销了。”
“为什么你一直否认和文夫的交往?”
透过窗棂,美绸望着院子里摇曳的竹林:“我担心你们发现我的孩子,把他……带走!”
朝颜拿起一本书翻看着:“哦,《爱入骨髓》,我正在找这本书!这是文夫的成名作吧?听说凶手把骨灰做成……做成什么来着?”
“做成香囊。”美绸说。
“香囊?”余锋楞在那里,忽然冷感到浑身发冷。他一把抢过朝颜手中的书,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右手颤抖了一下,书掉到了地上。他急切地问道:
“文夫有带护身符的习惯吗?”
“我们都不喜欢贴身戴任何东西。”
连婚戒都只肯戴一天——余锋忽然想起静中芳的那句话。身体极为敏感,不愿佩戴任何东西——这也是那种病的一个特点。文夫又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为什么会突然戴什么护身符?整个自杀现场的所有物件,都有明确的目的。如果预谋解剖自己,作为外科医生的他必定会妥当地安排每一个细节,绝不会在身上戴一个碍事的物件,除非,那根本不是一个无关的饰品!
一切都明白了!
余锋踉踉跄跄跳下椅子,抓起手机拨打静中芳的电话,一直没有应答。他又打给勾老师,漫长的铃声后,手机总算接通了。
他急促地问:“遗体火化了吗?”
“在火化间……”电话那头传来夹杂着哀乐和呜咽的嘈杂声,“遗体在传送带上……”
“能不能帮我把遗体上的护身符取下来?快!”
“你说什么?听不清……”那边传来巨大的机器轰鸣声。
“遗体上的护身符!快!”
“……好……,等等——”漫长的几秒后,那边传来抱歉的声音:“……刚刚进入火化炉……喂……喂,听得到吗?”
余锋无力地挂断电话。
秘密化作一捧白色的灰烬,与另一捧灰烬融为一起,永远消失了。
他感到眩晕,推开二楼露台的落地门,大口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两个女人跟着来到露台。
一团谜雾笼罩着竹林,枝条飒飒作响,仿佛有人正在神秘低语。坑坑洼洼的花园展现在面前。这里,连空气中都漂浮着悬念。
“那个孩子,已经与父亲,融为一体……”余锋转过身面对美绸,表情郑重地说。
美绸眼神迷惘地看着余锋。
“瞧!”朝颜指着楼下不远处,感叹着:“这个家伙,还真是风雨无阻啊!”
“那边有个画家,为了保住寄庐,写了上万字的提案。”余锋说。
“是真的吗?”美绸抬起了头。
“不仅如此,他每天都来这里,画了好多幅寄庐,每一幅画上都有一个蓝色的身影。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喂——”朝颜挥臂大喊:“伏尔泰!”
一张娃娃脸从画布后面探出头来,沾满油彩的手热情地挥舞着。
“好消息!那些没加普兰的黑家伙,全都进去了!”
美绸挣扎着挥动左手,衣袖从手臂上滑落,伤痕累累的手腕裸露在阳光下。鹅蛋形的脸庞露出一个笑容,笑容孱弱而坚决,似乎正在努力破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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