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喧嚣里,每个人都有他们深藏心底的隐秘世界。
对于刘苠而言,他的内心世界似乎比常人更为隐秘,年幼时便被诊断出患有心脏病,寿命相较于常人短暂。因此,他渴望在有限的生命里体验成倍的新鲜刺激。
如果死后的世界注定是一片黑暗,那么为何不将其他人提前拖入其中呢?
那些光鲜亮丽却不好好珍惜的人,看着他们在陷入低谷时刻崩溃挣扎的模样,刘苠觉得特别兴奋,这样才是更加公平的,不是吗?
行为越疯狂,内心越满足。
这是他的秘密,一旦分享出去,窃喜的快乐就会减弱几分,所以他总是悄悄地享受成果,伪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样子,被同伴们裹挟着,帮忙处理后续,花冤枉钱。
殊不知,石番和朱棘都是他精心遴选一番的同伴,石番是鱼饵,朱棘的鱼钩,而姚曼,姑且算是引鱼进窝的窝料,那些无知的同学呀,软弱无能的姜梨,甚至是视为学校骄傲的夏川,他们统统不过只是他刘苠闲暇时光的玩物,是释放青春期过剩的能量时的消遣品而已。
刘苠深知生命的脆弱与无常,他不愿将自己的个性暴露在阳光下,只想以独特的方式寻求心跳的律动,然而,随着姜梨的离世,霸凌视频在学生间疯狂转发,刘苠的这种变态心理被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正所谓,气球膨胀得越大,爆炸时的声音就越响亮。
所以,当刘苠不得不站上操场向全校师生的面进行忏悔时,他才会如此感到煎熬,被人戳破的羞耻和恐惧。
面对广场上众多人齐聚的目光,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他能感受到他们在台下交头接耳的嘲讽和指责,内心一片空荡,他已无处可躲。
他的心跳不停加速,汗水不断从额头滴落,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巨大冲击。
原本他打算在上台之前就假装晕倒来逃避,但孔枝一记眼神射过去,瞬间就看穿了他的伎俩,她不徐不慢威胁道:“如果你敢在舞台上晕倒,无论是真是假,那你就继续准备下周的道歉仪式吧,再不行,下下周,直到你完成讲话为止。事先说明,耽误了你升学的关键期,我是不用负责的。”
刘苠权衡深思后,只好妥协出去站上讲台,接受全体师生的无声凝视,幸好,他们几个人都死了,故事由他一个人来编,倒也能应付过去,这群白痴。
他开始用颤抖声音,悲悯开口:“我……我对姜梨的行为深感抱歉……我没有意识到那样的行为会带来如此大的伤害……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希望你们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我给学校和家人带来了……很多困扰,我会努力……弥补过错,做个善良……的同学!”
话语渐渐变得支离破碎,那几句照本宣科的话语竟然让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压力和绝望,底下的人不断嘲弄着嘘他下去,责骂的声音虽然微弱却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我不应该在他们……霸凌姜梨同学的时候,因为害怕……而不敢出手制止,反而为了不挨打挨骂,加入他们团伙……助纣为虐,其实我……我下来真的很自责,我给了很多钱……但没用。”刘苠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眼泪还是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只是,在场大部分人见状并没有同情,反而嘘声更大。
“我对不起大家……我对不起姜梨……”刘苠抽泣着说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传递出颤意和哽咽的感觉。
有好事者在人群中吼了一句:“滚下去!”其他人纷纷附和,“滚下去,滚下去,滚下去……”声浪此起彼伏,最后齐齐划归为统一的宣战号角。
在抗议声的掩盖下,“撒谎精”、“杀人犯就该死”、“你怎么不死呢?”、“真恶心”这些咒骂的声音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老师们都下场控制局面,没想到学生们在极端情绪下根本就不怕,声浪继续高涨。
突然,有人在人群里慌张尖叫:“啊……姜梨,姜梨回来了,我刚刚看到她了。”
刘苠往下一瞧,果真看到姜梨的一缕魅影在学生间穿梭行走,瞧那齐肩发型,纯白网鞋,半破的背包,还有奔跑时的身形,没错,应该是姜梨,刘苠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再仔细一瞧,仅仅是一瞬间刚刚的身影就淹没在了人潮里,似乎是自己的幻觉。
还没等刘苠脑子清醒,底下又有人手指楼上的方向喊道:“在上面,姜梨趴在教室窗户上的,快看。”
刘苠的目光立即朝人群所指的方向,众人齐齐望去,一瞥之间就认出了站在窗帘后的身影就是姜梨无疑,一时激起千层波涛。
她此刻也双眼向下,正往下窥视着刘苠,转瞬间便又消失在帘子后面。
无论是鬼影闪烁还是微风拂过窗帘所带来的幻境,都让刘苠感到万分惊惧,隐约感受到姜梨就在自己的身边,说不定,她会在任何不经意的角落出现。想到这里,刘苠的脸色变得铁青,双唇褪去了血色,跌倒在地上。
母亲见状不对劲,立即给他喂了一计药丸,这才让刘苠的气色稍微恢复了一些,但身体仍颤抖不止,需要扶持才能站立,眼神麻木地与地面对视,生怕抬眼再次见到那幽影。
刘苠母亲紧握儿子的手,忧心忡忡问道:“你没事吧?脸好白啊,儿子你怎么样?不舒服的话我们只管离开,不必理会那些烦心事。大不了托人给你办移民再以留学生的身份回来读大学,一切都会轻松解决。”
刘苠控制住情绪,喘着气回答:“妈……我没事,只是有些害怕,这里的老师竟然把我拉来挡灾,让同学都朝我撒火。”
台下依旧群情激奋,“滚下去,滚下去,滚下去……”反抗的声浪此起彼伏。
刘苠的母亲目睹了这一幕,毫不犹豫地将话筒抛向一旁,然后搀着刘苠下台。同学们兴奋地欢呼,欢送刘苠母子,用恶毒的言辞咒骂他们是瘟神,是魔鬼。当刘苠母子的身影消失时,同学们仿佛刚赢得了一场世纪大战,脸上溢满报复得逞喜悦。
刘苠坐在校长办公室里,轻抿两口温水,手抖的症状才稍微缓解些许。校长细细打量着他,生怕他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他妈在旁力争要个说法,原本对他颐指气使的孔枝,只是局促地站在墙边,不知想着什么,面上没了之前的镇定。
看到这幕,刘苠心下了然学校现下肯定会顺利安排他离开,或许是刚受了刺激,肌肉紧绷后忽而松懈一下,腹部一阵抽搐感袭来,刘苠立马捂着下腹,乖巧向校长示意出去一下,校长见他如此礼貌,也不想再深究这事了。
楼道间空无一人,学生们都还在操场上列成方队,挨着纪律主任的训责。刘苠走在平常熟悉的过道上,感觉却完全不同,视线之内空空荡荡,有隐隐的抽泣声传过来,刘苠后背一麻,在侧耳仔细聆听,却什么都没有。
突然,一个人影在过道拐角处一晃而过,刘苠转头看过去,没瞧个真切,人却已消失了,只看到是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气氛中透露出些许诡异的气息,他感觉到处都有人在看他,四处张望去毫无发现。
当他转身朝厕所走去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在对面的教室,一只血淋淋的手悬挂在窗户上,明明没有手干,手掌却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样,摸索着什么,察觉到刘苠的窥视后,手瞬间缩了回去,好似是幻觉。
刘苠突然想起,这不就是石番被害的那一间音乐教室吗?还能看到装修翻新后,缝住门口的塑料膜。刘苠不敢多停留,迅速躲进厕所,刚发泄完毕,抬头才看到厕所门上全是写着辱骂他的肮脏话语,最醒目红色的“该死”二字跟他名字紧紧相挨。吓得他想逃离,就听到了咚咚咚拐杖戳击地面的声音,从远及近。
刘苠能感觉到隔壁侧门被推开的吱嘎响动,心跳也加快了几分,不禁打了个寒战,紧捏拳头,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然而,四五分钟过去了,却是毫无动静。
刘苠内心腹诽这只不过是有人来上个厕所而已,是自己的神经太敏感了,才会疑神疑鬼的。
他轻轻拨开门,门外并无什么异样,只有陈旧发黄的墙壁,凑到镜子面前,打开水龙头给自己淋上两把冷水,自己已经成了学生圈子里的公敌了,真是麻烦啊,不过他们都是一群无耻又白痴的家伙,自己根本也没必要太在意,刚刚那些都是错觉,是自己一时的紧张和恐惧在作祟罢了,正这样安慰着,一抬头就看见镜子后面有个人正仇怨盯着自己。
刘苠被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勉强稳住身形,回头骂道:“夏川,不声不响干嘛呢?”
夏川的神情古怪,继续用渗人的眼神盯得他,刘苠被看得悚然,试图站直身子在气势上显得从容些,口气却依然漫不经心:“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你也要上台道歉。”
夏川依旧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刘苠,刘苠无法忍受这种诡异的沉默,愤然道:“你少这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平时装得跟君子一样,我告诉你,那天在荒废厂房里,后面的事情我都看见了,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跟她搂搂抱抱的准备做什么?平时叫你上,你不上?原来你喜欢偷吃啊?”
就在刘苠即将从夏川身边掠过的那一刻,夏川终于动了。他紧握拐杖,猛地朝刘苠的头顶砸去,刘苠被重击倒地,夏川随即骑在他的身上,双手按住他乱舞的拳头。
然而,夏川开口说话时却带着姜梨惯常的语气:“刘苠,难道不是你害死我的吗?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会放过你的!”
刘苠瞳孔紧缩,惊恐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哆嗦个不停,姜梨!是姜梨,她阴魂不散。夏川松开了手,刘苠立即挣脱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奔去,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就要跌入无底深渊。
然而,夏川只是半跪在地上,凝视着他的离去,眼神中透露出森然和冷漠,宛如在注视一件死物而非活人。
刘苠冲出门外,疾驰过半个走廊,却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原来是王齐竹。
王齐竹察觉到刘苠呼吸急促,面色苍白中透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便握住他的肩膀,关切问他怎么回事。
刘苠把刚刚厕所里夏川攻击他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王齐竹皱眉否认:“不可能,夏川今天没来学校。”
“我没说谎,他还没出来,你不信,可以自己进去看看。”
王齐竹心中疑虑重重,终究还是踏入厕所环顾一圈,最后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从里面走出来。
刘苠无言以对地说道:“我没有欺骗你吧,你们最好找个医生给他看看,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异常。”
王齐竹敞开了厕所的大门,里面确实没有夏川的身影。王齐竹冷冷道:“这里没有一个人,你才是精神不太正常吧。”
怎么可能?刘苠耳边炸开,惊惧得想要逃离,却被众多迎面涌上来的学生们挡住了,刘苠不愿与他们正面接触,就被王齐竹带进了旁边的微机室。
王齐竹看到他呼吸急促,唇色发青,便给孔枝打去一通电话,让她来微机室接刘苠回去,免得被好事者拦住。
刘苠忽然察觉到送面膜,将目光投向窗外,只见夏川正在不远处杵着拐棍艰难走着,刘苠立即抓住王齐竹的胳膊猛晃:“你看,那不是夏川是谁,就是他,我没看错。”王齐竹顺着他的所指的方向看去,一脸的迷茫:“你怎么啦?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啊。喂,你没事吧。”
突然间,他像被电击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生怕沾染上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
那是因为,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四肢僵硬的女鬼,穿着腐烂的校服。这个女鬼的头发凌乱地垂在脸上,遮住了她的大部分面容,使得她的真实面目难以辨认。她的双手扭曲得不成形状,指甲又长又尖,仿佛是锋利的匕首,隔老远都能感受到她死亡的气息,令人不禁为之颤栗。
这次,刘苠看得非常真切,她就是姜梨。
刘苠感到双腿发软,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耳边又是一阵凛凛凄凄的女人笑声,这声音如同鬼魅一般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感到胸前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一只尖利的鬼手将心口狠狠地握住,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脚步,但痛苦感越发强烈,眼前一片模糊,下一秒就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孔枝带着刘苠母亲赶到了现场,却发现他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
见状,刘苠母亲情绪瞬间失控了起来,一巴掌就扇在了孔枝的脸上,让周围的学生都为之一愣,孔枝却不以为然,安排学生过来帮忙,给刘苠抬去医务室。
刘苠母亲指着孔枝的鼻子痛斥,威胁说如果刘苠有任何闪失,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孔枝送进监狱。
等他们母子跟着救护车一走,围观的众学子也纷纷散去,孔枝独自凝视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静立良久。
一个戴厚镜片的微胖女教师上前,轻拍她肩膀安慰:“哎,别太揪心了,他的问题不是你造成的,当老师无论是选“皆大欢喜”的处理方式还是“严厉执教”,其实结果都会不尽如人意,孔老师,至少大家能看到你的用心。你不要太介怀了,他们若真来胡搅蛮缠,我们大家都会出来帮你解释的。”
孔枝微笑看着空中一片被风吹落的白色花瓣,点头认同:“确实如此,虽说刘苠的情况是我意料之外的,但至少其他学生可以通过这件事情,发泄出隐藏心底的偏激情绪,好好应对下周的高考。”
翌日,警察果真就来了,孔枝心里一慌,她是真怕刘苠真出事,自己后半辈子的清誉都要搭进去,结果一看来的人是方树,孔枝瞬间松了一口气。
方树表情依然冷漠如铁,上来就直奔主题地找人,并没有跟孔枝做任何的寒暄,他这次来找的是王齐竹。王齐竹被带去了单独的房间,大门一关,几人在里面沟通了十分钟,方树就把他带了出来,塞到车后座位置上。
孔枝见状心急如焚地跟了出来,却被方树一把拦住了,他见孔枝的眼眸清澈同泉水,祈求地看向他,方树轻叹一口气,示意同事等他两分钟解释,独自把孔枝拉开到十米外的地方。
孔枝焦急开口:“怎么回事?关王齐竹什么事呢?方警官,还有十几天就高考了,有什么需要配合调查的,能不能稍微缓一缓?”
方树犹豫一瞬,给孔枝透露:“你还记得之前找我帮忙看是谁在网上制造恐慌吗?我们已经锁定了ip地址,经查实,那个“花影”组织,头目是个叫“X”的人创办并牵头的,这个人就是王齐竹。”
孔枝惊讶:“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即便是他,可事已如此,好好跟他说就行了,犯不着拷回警局这样兴师动众吧。”
方树无奈,趁她没防备,一把捂住她的嘴,轻轻向外推了推:“反正我们有分寸,你别太激动,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先走了,你别乱想,也别添乱子,等我消息就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孔枝知他是在跟自己玩笑,可被他像小鸡仔一样推来推去,心中难免有火气,就对着他离去的背影作势挥了挥拳头。再想这动作万一被学生看到,会有损教师的威信,于是赶紧切换成平时正经亲和的模样,重新回办公室了。
王齐竹被领至审讯室,方树询问他可愿配合使用一下测谎仪,王齐竹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他的手脚和胸膛被纤细的导线与一台神秘的电子设备相连。对狡猾的罪犯,审讯时多半会采用虚与委蛇的战术,但对于王齐竹这种涉世未深的人而言,方树更喜欢直球打法,将张坚杨的毒性检测报告和指纹对比结果直接拍在王齐竹的面前,让他看清楚。
王齐竹慌了神,不停咽口水,神情紧绷。方树冷冷看着,知他心理防线正在瓦解,恰当引导开口:"王齐竹,你看清楚了吧?张坚杨是食用了你们实验室里的硝酸铊才身亡的,药瓶上只有你和石番的指纹。”
"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石番怎么说?”
方树施压道:“你别管他,别以为石番死了,就可以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你我都很清楚,石番一体育生怎么可能懂这些?"
王齐竹提高音量,结巴辩解:“我敢对天发誓,这个张什么杨树的,我认都不认识,为何要下药害他呢?硝酸铊确实是我买来的,用来做电子管玻壳的粘接,我们是知道有毒的,所以都在瓶子上贴上了剧毒物的标签,平时用的时候也是很小心的。"
方树跟并没有放过他,继续施压道:"我看了你的实验笔记,确实是需要这种材料,但并不能证明你就不会想到拿它来害人,你确实不认识张坚杨,因为你想害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石番,或者是夏川,对不对?"
王齐竹越听越是心寒,不停咬紧和舔舐自己的嘴唇,那是焦虑的下意识动作:“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确实我经常被他们欺负,我也看不惯夏川,但这构成不了我要杀掉他的动机,我父母节衣缩食打工供我读书很是不易,他们就指望着我能考个好大学来给家里扬眉吐气,以后就不用那么累了,我没必要为了跟夏川置气,就搭上搓手可得的前途吧。方警官,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杀死他的念头。”
方树摸了摸下巴:“你说你父母供你读书不容易,这点我理解,我看你还年轻,愿意给你机会,但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回答。”
王齐竹继续否认:“我自认确实很恨他们,但我没有想过要杀任何人,无愧天地良心,你就算是问我一百遍,我也是这个答案。”
方树被他义正严辞的话语给逗乐了:“挺好,你这个样子去做高考的誓师仪式都没问题,但是!在我面前,你可根本不够格。”最后一句说得穿透性很强。
方树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视频显然被放大处理了,像素低得看不清楚五官,但从躯体动作来看,人容易就认出这人就是夏川,他就站在天台上,后面跟上来一个人,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夏川神情很激动,另一个人激灵后退,疾步跑走。
炽热太阳暴晒着大地,夏川不仅没有躲入阴影处,反而迎着阳光扬起头,将自己完全覆在热浪里,像是要被太阳烤干,直到自己根本站不住脚,他便走过天台的围栏上,将头朝下掉得低低的,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又出现了另一人,他缓步靠近夏川,二人靠近说着话,之后就相互推攘,一个不察,夏川就被推下了楼,那人弯腰想要将人拿回来,却挽了隔空,只能无助张望,画面就停格在那人的正脸上。
王齐竹紧盯着屏幕里自己的脸部轮廓,满是惊恐之色,瞳孔颤抖着,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方树问到:“你怎么解释这个举动呢?你差点成为杀死夏川的凶手。”
王齐竹试图辩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什么合理的解释,只能摇头否认。
看他狼狈躲闪,方树决定再加一把火:“蓄意谋杀和意外的量刑是完全不同的,你刚刚也说了,你家举了全家之力来供你读书,你觉得这种结果是他们能够承受得住的吗?”
王齐竹搓了把脸,深呼吸几口后,开口便是无尽的悔意:“我确实是不小心推了夏川一把,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就有点激动,就跟鬼附身了一样,等事情发生了,我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掉下去了,我甚至想把他拉上来,没事没用!我是真怕他死掉,幸好,他没死,我去医院看他,也跟他坦白了这件事,可他非要说是看到姜梨来报仇害的,说实话,我是有点信他的。”
方树嗤笑:“鬼附身?你倒是挺会利用鬼神之说的。在网站上公布的那些视频,散布危言耸听的谣言,为的是什么?”
王齐竹赶紧求饶:“方警官,我是真的很害怕这些,宁可信其有啊,我后面越想,越觉得或许确实是如此吧,夏川这人平时情绪是很稳定的,但那天他却特别失常,这下就解释得通了,其实是姜梨在作祟。我也怕姜梨来报复我,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帮姜梨做点什么。”
“所以你就成立了“花影”引导学生去报复他们。”方树查到“X”的IP地址就是王齐竹家里。
王齐竹猛地摇头:“没有,我没有!我就是揭露了真相而已。”
“真相?你说的就是真相吗?少在这里虚张声势。”
“我没有虚张声势,是真的,他们那群人就是畜生。把姜梨带到孵化园折磨,我不过恰巧遇到了,就把过程全都拍了下来而已,之前是因为怕他们报复我,所以我打算毕业之后再去公布,如今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我也没什么顾忌了。”越说他越是不忿:“我确实在天台上和夏川发生了争执,还失手酿成大错,你们要怎么处罚,我都认了,但你不能污蔑我下毒害人。那个叫什么杨的死真跟我没有关系,夏川要出国了,我就去实验室清点一下仪器,毕竟后面一段时间都会归我使用,我总要记录吧。当时,我看到放发硝酸铊的瓶子有些乱,于是就重新倒腾了一下,有指纹很正常啊,这证明不了什么。”
方树满意点了点头,结果显示王齐竹说的全是真话,时间地点和指纹位置都与事实贴合,跟方树他们掌握的线索也能对得上。
看来,这件事确实不是王齐竹策划的。
早前技术部的同事就破解那只留在现场待机的机械狗,正巧机械狗待机时会默认为监控状态,将最近十四天所有事情都被记录了下来,录像中可以看出,祸事是他们咎由自取。
原来,石番早前整日花天酒,身体底子早就虚浮了。于是就动了歪心思,靠吃特效药来维持辉煌的赛事成绩,偶然尝到一款叫尼可莫洛的止痛片,感觉真是爽嗨极了,只觉他是全世界的王,身体变得敏锐充盈,用不完的精力,这其实是大量的麻黄jian在作祟。
上瘾后,他把这种药带入团伙中,几人基本上每天都会吸上几口才舒坦,还可以悄悄混到酒里,诱导少女跟他们一样迷幻兴奋,做下无数恶事,估计是搞得太狠了,被人匿名举报,朱棘遭到搜家,不过当时被他糊弄了过去。
此后他们几个就开始提心吊胆,谁都不愿将大量的尼可莫洛止痛药片藏到自己家里。
几人一合计,决定将东西藏到夏川的实验室里,他柜子里有很多化学品,可以拿来混淆检查,那些药瓶上都附带了“有毒危险”的字眼,没人敢碰。
夏川拒绝帮他们藏匿,却被石番推到墙上,揪住他头发,将后脑勺猛撞铁皮柜,并指着鼻子警告:“你少废话,要你管那么多?给我闭嘴。”
夏川毫不示弱:“你以为我稀罕搭理你们吗?你们这群混蛋,不准再碰我的东西……”话音未落,朱棘和石番的拳头如雨点般密集地落在夏川身上。
几人尤不过瘾,乱砸起夏川的机械模型,那些模型还在测验阶段,结构并不牢固,外力一击就散落一地,眼见自己漫长的心血一朝陨落,夏川这次终于发狠反抗了,却被殴打得满口鲜血,等人走后,他才心疼地弯腰捡拾散落一地的零件,幸好机械狗正在角落里充电,没有被波及到,这一幕才被完好监控下来。
随后几日夏川都没有再来过,那群人就把这里当基地,姜梨被他们当成个挂件玩具,随时逮着就玩乐羞辱。
王齐竹来过一趟,把满地狼藉的垃圾打扫了,顺手检查了一下柜子里的药瓶,铊被封在粉末里,跟药片一样都是白色,王齐竹就把两个瓶子合到了一起,多余的空瓶扔到,补充新买的试剂放里面。
姜梨出事后,石番无处可去,不得不在蛰居孵化园,他让刘苠给他准备十万块的跑路费,当晚他就被张坚杨发现了,只能编造理由,后面发生事情就跟之前在监控室看到的那样,被张坚杨识破后,石番就强行将他绑到实验室里。
石番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一旦真的上了正规赛场一准会露馅,所以他早就不打算考大学了,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敲一大笔钱。
软磨硬泡下,刘苠只承诺三天后打款五万块过来,石番打算等钱一到手,他就此生销声匿迹,到东南亚去找发迹的舅舅,一辈子不回这穷酸地。
所以他只需困住张坚杨三天不闹就行,可偏偏张坚杨被他敲昏后一直嚷着头痛,石番便拿起药瓶里的尼可莫洛给张坚杨猛灌下几片,让他镇静些,误将硝酸铊喂给了张坚杨。
没一会儿,张坚杨就神志不清,呼吸急促,最后全身抽搐,五官痛得极度扭曲,死相凄惨。
石番被吓得不敢求救,震惊看着眼前这个宽厚之人逐渐走向死亡,直至他变得僵硬,石番这才敢上前推了推,蹲了端详半响后,朝张坚杨深深磕了个头,从柜子里拿出塑料膜,一圈一圈将人卷成了长条状的包裹,隐藏在其他杂物之下,让人很难一眼识别。
做完这些,他换上了张坚杨的衣服,蓄起胡子,带上眼镜,正是方树第一眼见他的那副邋遢模样。
幸亏方树心思缜密发现了尸体,事实才得以浮出水面,监控记录很清晰,一群恶徒自食其果,天道轮回,只是可惜了张坚杨这个无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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