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开天疆土

开天疆土,便是世界。

已知与未知,被环绕世界的巨大浓雾隔断。已知的,是被汪洋包裹的大陆,也是包括人在内的生灵们繁衍生息之地;未知的,是英勇的冒险家们用生命证明不可渡的浓雾。

不管是余邦众学士倾尽心血修编十余年的《天国上书》,还是以学术大能扎堆而闻名的学术圣地天勤满都收集的种种记载,乃至沿海小国流传的诸多国志,都传颂着为探秘而深入浓雾的冒险家事迹。

从近千年前无惧遥远路途一人一小舟就踏浪而去的先人,到如今组织坚硬战船列队出发的“敢死先锋”,历经千年,从最初葬身鱼腹难挡巨浪,到整船舰队花费数月到达浓雾面前,伟大的冒险者们付出了太多。

然而,当各地的冒险者们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路途到达浓雾前时,他们都体会到了一样的情绪——恐惧。

遮天蔽日的浓雾,像一堵比天还高的白墙,宣告着两个世界的界限,是如此的不可逾越。

义无反顾。冒险家们驾船进入,但结果都是一致的。

《天国上书·英勇君列传》载:“九船在外,一船入内,进浓雾则失魂,满船甲板之人尽皆倒伏。九船人惊惧不已,以巨绳牵引之,其船五十七人皆亡。”

《水原国志》载:“行船至雾墙,三十人以小船进入,半刻钟后,船复出,人尽无魂。”

《水之书·明堂学会·亡者碑录》载:“开天十五纪至开天十六纪百年间,开天疆土有三千六百七十二人进入浓雾,无一生还。……至多不过一刻钟,入船尽出,浓雾内落水者尸身亦浮于水面。……各国视浓雾为禁忌,开天疆土为神赐。”

近一百年,探查浓雾都被视为禁忌,虽然民间仍有能人志士组织冒险,终是难成气候。

未知已不可知,故事也只能从已知生根。

开天疆土,北漠、西山、东洲、南林、中原,大陆北边有大片黄沙,隔开了位居北边的黄沙天国与坐镇中原的余邦国,黄沙天国以古语称其为班通古沙漠。

大片沙漠归为黄沙天国国土,成就了面积第一的大国,民风彪悍却有浓厚的学术氛围、机关术造诣颇深又有驯兽秘术,国力强盛。

然而真正的富庶,还要看面积第二大的余邦。

开天疆土最大平原尽皆归了余邦,双江两大泽三巨峰,气候宜人,物产丰饶,不过临海之地,只有东北东南,港口虽大,终究差了数量。

余邦之南为南林之地,半岛上分割了十六个小国,树木丛生,种类繁多。

余邦东部除了沿山脊建国的海云国,便是三个三面环水的半岛国度,这三个国度时有水雾环绕,被视作仙国,只因在他们的东边有真正神降地——东洲,也称万国青龙殿。

传说万国青龙殿生活着真仙,移山填海,长生不老,东洲上的白雾甚为诡谲,若他们不欲与尘世交集,再强的人物也只能迷失在白雾内。

如今余邦皇帝余天丹的长生不老药,便有传言来自万国青龙殿。

尘世十九护法无论怎么排名,万国青龙殿殿主都是雷打不动的首席,虽然他至少也有一百年未曾露面了。

《地之书·竹林学会·东洲》载:“青龙殿位居极东岛屿,水雾笼罩,密林丛生,不可视真切。”

在大陆西边,则是巨矿渊。

此处原本遍布山体,也有过繁荣强盛的国度,千年前有过持续三十余年的混战,战火波及整个开天疆土,史籍失落无数。

混战期间余邦国前身余国崛起,将余国成立的开天五百二十二年定为天明元年,设置天明历法,一直延续到开天一千六百六十五年余天丹即位,设立该年为天丹元年,更改为天丹历法。

西部众国没落,因史籍混乱失落、各国立场不同大肆改史,加上余国强势空前,史学家将混战结束前的历史封存作废,开天纪年与天明历法并行,只余天勤满都著名的历史学研究组织明堂学会持续研究混战之前的历史。

为避免再生混战摧毁文明,十位绝世高手出面立下契约,维持尘世秩序,史称尘世十护法。发展至今已有十九人,也再不复当年维护秩序之初心。

当今世界人口众多,军队战力强悍,纵使护法多有一人灭城之能,也只能威慑而无法力挽狂澜。

护法每年会秘密聚会一次,因记录人数为十九才流传“十九护法”一说,至于具体成员则众说纷纭。

混战结束十余年后,西部流行不明瘟疫,但也发现了珍稀矿石。

经年累月,历经争斗、研学、商谈,西部矿石资源被各国按比例派驻人员开采,因神秘瘟疫依旧存在,各国学士通力协作,研发了可抵御瘟疫病原的衣装。

饶是如此,开采矿石依旧有性命之虞,只有贫苦地方的人愿意干这高风险高回报的工作,逐渐形成较为独立的组织。

《天阳灵草纪·病症》载:“西国瘟疫流行千年,然毒气不逾巨矿渊半步,如守家之犬。瘟疫病人神智散失,皮肤灰硬如树皮,无魂而未死,如枯树石像。病理未明,病因未明。”

西部仍存有部分国度,因山地难行又有瘟疫,向来为兵家不争之地,倒是几个国家内斗凶狠,被称为西部战国。

在开天疆土大陆东南边,还有由嶙峋巨石构成的巨大群岛,形如长有双角四足尖尾,头朝东北的巨型甲虫。

此地毒虫横行,浊流遍地,暗洞阴窟遍布,素来为他国所恶之,本是罪犯流放地,却最终成立了第三大国水原国。国内有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族,人称“蟾蜍鬼”“水鬼”。

除此以外,还有位居南部十六国西边的医者圣地——灵草国度天阳国,没有争议的十九护法之一,神医之首“药师”周若甫便是天阳国人,他的药庐也在天阳国境内,为无数学医者朝圣之地。

也有位居北部黄沙天国西边的学术圣地天勤满都,十几个著名学院与学派组织几乎聚集了全开天疆土最聪明的人,被视为神圣不可侵犯之地。

开天疆土还有一段“失落的历史”,开天一千年到开天一千两百年间,不见任何当朝史书记载,目前已知的所有文献皆为后来伪造,至今也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史学家们研究了开天约七百年到开天一千年的种种古籍,却发现文明出现了严重退化,研究无疾而终,再次被视作“虚假历史”。

至此,开天因混战、“虚假历史”作废许多历史记载,一切以开天一千二百年以后为准。

故如《天国上书》云:千年功名,不过一纸书文。

“而麟华国,就是介于余邦国东部跟海云国之间的……一个村落。余邦国有一王城九州二部,每州府均最少有四县,每县又有四五镇,每镇至少四五村。

“村落大小虽有差异,你姑且按麟华村大小估算。至于余邦……《天国上书》记载余邦国疆域‘四余邦则尽开天’,但考虑到这是余邦人自述,存在夸张嫌疑,还是考据一下可信度更高的《地之书》,也有提及‘余邦之大,开天五分得其一’。

“我看过各个版本的地图,虽有误差,余邦大抵顶至少一千个麟华的大小。”

一气讲了一个时辰,旁征博引,口若悬河,听得谭霜月双目失神、秦无虞小嘴微张,愣是一个打断的问题都提不出来。

南离说得声音都有些沙哑,最终解答了“世界到底有多大”问题,终于是停了下来。

外边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谭霜月长长出了一口气,竟是听得有些面色潮红,口中喃喃:“太惊人了……外边世界竟是如此广袤,如此多彩!南离,你也是太令我敬佩了,同是十六岁,你怎能记住这么多东西的?”

南离倒是不见疲惫,轻笑一声道,“都是书上看来的东西,里边说到的种种,我基本都没亲眼见过,到底是真是假也无从判断。只是天勤满都在诸多国志记载里都被视作学术圣地,以他们统筹编修为主的通识之书应该还算正确。”

“不得了啊不得了,你才十六岁!你怎么读得了这么多书的!”谭霜月越想越心惊。

“还算有些许天赋,自小阅文神速,记忆尚可……”

“这哪里叫尚可!”谭霜月转向无虞,“你这位兄长真的,太惊人了,简直像是隐士高人。”

无虞陪笑,她虽然也惊讶,但毕竟知道内情,南离看这些书看了少说也有八九十年,说是翻烂了都不为过。

她也聪慧,听出来南离故意避开“现世”不谈一直侃侃而谈“历史”,毕竟近几十年的余邦他真不了解,纵使有新书问世怕是也难以送达他手里。

例如余天丹登基后大刀阔斧改出来的六阁十三司,南离就两眼一抹黑。

十六岁的无虞很自然地以为时间长河里的泥沙只会积累沉淀,殊不知河流冲刷也会带走许多。

百年间南离枯坐,日渐麻木,将各种知识储存,修改自己空中楼阁一般的认知,又需要何等心性?若非魂匠本身精魂强度远超常人,今日南离怕是形如少年而心如老叟了。

“倒是听得入迷,没想到天色这么晚了,也没给你准备点水喝,要不我请你们吃个饭?然后,明天早上我再来找你们,带你们去村北看看。”

南离也觉口干舌燥,拱手作揖,“霜月好意心领了,晚饭就不叨扰,我跟无虞回去,谭明老先生会送来吃食,明早再见。”

“欸,霜月,你知道我们住哪吗?”

“我说啦,麟华国就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谭霜月很是得意,眼睛都成了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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