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莫南军追杀逃亡的宋家军士兵?”
流河国天水城,曾被宋劲军师陈昱畅想“顺流南下”直取的第一守关,如今黑边蓝色令旗插满城墙,迎风猎猎,好不威风。
此刻站在城墙之上的流河国太子兼平泽大将军蓝田穆,正摩挲着银色鸟嘴面具,询问眼前跪地的斥候。
流河士兵均是蓝绿色衣服、黑色甲胄,头戴银色鸟嘴面具,黑色头盔,人称“蓝隼军”。
实际上能戴威武的鹰隼面具的,只有将军级别,级别越低,面具越是简化。这斥候所戴面具只能遮眼,没有花纹,蓝田穆戴的盖住了全脸,有霸道凌厉的华丽暗纹。
斥候双手抱拳道,“回将军,属下小分队四人,包括属下在内,有三人亲眼见到莫南红巾军杀害逃亡士兵,尸体弃置。经我们检查,确认是宋家军成员。”
“消息封锁好,别外传。”
“属下领命!”斥候说罢,见蓝田穆旁边另一位头戴隼面的人招了手,火速退了下去。
城墙上就只有两位身形高大的隼面将军迎风而立了。
站在前边的是蓝田穆,他身后的是蓝田科,正是这位平泽大将军的胞弟,流河国著名智将。
蓝田穆擅武,蓝田科长于谋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但他们此番镇守天水城,心里却完全没底。
蟾蜍鬼们屠杀完宋劲军,一声招呼不打就消失无踪。
余邦的怒火想必都得流河来承受,这个传闻中无往不利的第一帝国,到底会如何冲击身为流河第一道屏障的天水城,他们当然不知道。
“身后就是王土臣民,我身为平泽大将军,连天水都不敢守,如何守流河?”在决定天水城守城大将之前,蓝田穆对他父亲——也就是流河国君阴国公如是说道。
冬天的夕阳来得总是早一些,并不耀眼的金色逐渐爬了上来。蓝田穆叹了声,“这莫南安的什么心,此外敌来犯之际,南林之地众国应当齐心才是。”
“一个不留,也就难以把覆灭真相传到余邦。”蓝田科声音比他哥哥浑厚许多,“水鬼的加入,也就成了谜。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莫南少派了兵,柔佛少给了船,我们杀光了宋家军。”
“莫南想把自己择出去?”
“无论如何,莫南兵一同死在了战场上。只是余邦领不领这个情,也不是莫南说了算。”
“但我们还有三百俘虏,他们总该知晓真相。”
蓝田科缓缓摇头,“兄长,与莫南军一同出发的都战死了。俘虏的三百人都来自后方战场,绝大部分是后勤部队,除了水鬼参战,哪里知道莫南叛变一事?”
“水鬼参战……于我们不利啊。”蓝田穆抬头望天,“四天了,余邦什么时候会有动作呢?”
“不会慢的。”
蓝田穆往前走了几步,靠在城墙上,看着天水城前的阴河。
天水城所在土地犹如一条巨船,将大河一分为二,若想攻打天水城,以舰队顺着从流河泽引出的阴河一路南下是最优解,所以天水城本质上是一座易攻难守的城池。
“以万全之策,行奇兵之法,奇兵致胜,不会只有一次。”蓝田科沉稳的声音里,有自信的底色。
“阴河候会庇佑我们。说起来,你可曾听说青国的神迹?”
“有所耳闻,但……兄长认为,确实是圣树王庇佑?”
“天象变换,实在不似人力可为。”蓝田穆的隼面盖上了一层金色辉光,“再说,青国一直弱势,真有这般神力的大能,有何理由为了青国与余邦对峙?所以,这是天意,余邦的入侵逆天而行,惹怒了圣树王,我等保家卫国乃正义之师,有何惧哉!”
“兄长所言甚是,就让他们渡阴河而来吧。”
两位将军所言青国,是一个夹在赤龙国与柔佛国之间的小国。
“人”字形国土,南面临海,但没啥海权。因为青国的整个海岸线,都对着岛国密尔哇,间距不过几里,压根设置不了港口。
不过青国无所谓,因为他们没有能力设置港口。
面积位居南部十六国末席,国内资源匮乏,依赖与周边国家交易,整个国家就只有一座青城住人,虽然青城规模很大,但说到底也就三四个麟华国的程度,能在内斗凶狠的南林之地留存下来,跟麟华本质上是一个原因:
宗教。
麟华国能做到以村立国,说到底就是仰仗麒麟庇护。可以得罪麟华,却不敢得罪麒麟。
南林之地向来视自然为神明,如流河国以水为尊,信仰本地水神阴河侯,而南林之地最出名的神祗,便是青灵圣树王。
林木在南林之地有尊崇地位,其中年岁最长,相传已有千年历史的巨大古榕树,便被视为青灵圣树王的化身,庇佑整个南林半岛,是为南部十六国共同供奉的神树。
而这颗古榕树,就长在青城的正中央。
故而青国对青灵圣树王的信仰最为虔诚,整个青国除了硕大的主城外,其他建筑几乎都是宗教朝圣建筑,就算是那主城里,也随处可见供奉圣树王的建筑,高矮胖瘦的塔、大小不一的庙,全都是白墙做主体、金色描边、绿瓷内衬的风格,相当鲜明神圣。
于是青国也担起了整片南林之地众多圣树王信徒的朝圣之心,青国国君年轻有为,化用庞大的信仰之力,转为启动国家机器运转的动力。不仅得了国民民心,也得了他国认可。
青国是一个纯粹的宗教国,圣树王赐予圣地,只求圣树王庇佑南林之地,庇佑青国子民而已。
青国国君毫无野心,对自己的定位无比明晰。
青国本身没有资源,只有信仰,这信仰又是整片南林之地的信仰,再加上青国虽小主城却大,还位居高处,本身易守难攻,攻打青国纯粹是吃力不讨好。
这也正是青国没有麟华国“麒麟圣使”谭空护法那种顶级战力,依旧可以保有和平的原因。
直到余邦铁骑的到来。
身为堂堂四级将军,南野军都尉、宋家军领军人宋柳,当然知道攻打青国意味着什么,这最近一次出征,为表重视,拨了一万兵马交由领兵将军宋武——宋劲堂弟,反复交代速战速决。
其实以青国这种军备不超过三千的城池,压根用不着领兵将军出马,哪怕是排位最低资历最轻的宋武。
要知道宋柳手底下,也就六个领兵将军,还只有四个是他宋家的。
怎奈攻打青国之艰难,超出想象。
这一年间,行军、驻扎、攻打、撤军、整备、复又行军,来回数次了。
宋家军每次信心满满率队出征,总是落个两难的结局。
先是一路遭受埋伏,到了青国疲惫不堪,面对准备万全的青国久攻不下;又是被其他国家军队攻击后方,腹背受敌难以为继;再是半夜驻扎后方起火断了粮,青国死守不出,无奈退回。
一次轻敌,两次大意,三次四次,宋柳脸上也挂不住了,直接拨了叫宋武带一万军队踏平。
宋武简直是年轻版的宋劲,虽然辈份上是堂弟,实则年轻了十几岁,骨架比宋劲大些,脸型倒是一个模子印出来般瘦削。
但远没有宋劲那股狠戾,毕竟宋劲在战场上杀死第一个敌人时,宋武才刚刚入军营训练。
打了一年了,总结的经验够装订成册了。
宋武比上虽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绝非沽名钓誉之辈。
在他看来,青国难打无非两个原因,一是看似打的青国,其实打的十六国,总有暗地里帮忙的势力,从出了余邦国境开始,余邦军队有几斤几两就不是秘密了。
二是青国城墙厚,民心齐,守城时爆发的战力不止三千兵马。之前只派了五千兵力,山长水远,还敌暗我明,打不过是正常的。
“所以,我领四千后勤六千精锐,一路有埋伏就扫荡追击,浩浩荡荡,以示决心。那些只敢暗地里协助的宵小鼠辈,安敢站出来?少了他国援助,我军围困青城,他若出兵则精锐上马列阵围杀;他若不出,断其粮草,射入火箭,他青国资源匮乏,少了外界援助,百姓骚乱,又能撑得了几时?”
宋武是这么跟宋柳说的,也是这么跟手下两个校尉说的。
开局也是顺利的,一切如宋武所料,一万精兵浩浩荡荡,虽然有过一些“山贼”骚扰,也无关痛痒。
围困青城才五天,就已经看到城墙上站岗士兵减少了数量。
青城对外贸易一被斩断,就等于少了半条命。
宋武虽然也只带了半个月的干粮,但宋柳那边可以协调后勤军队保持粮草输送,就青国的情况,熬上一个月顶天了。
虽然打的是圣地,但十六国不傻,余邦有了决心,他们最多暗戳戳使劲,绝不敢明着来。谁都不愿意最重的一锤敲在自己身上。
遑论宋武还特地在出征前反复告知赤龙、柔佛等青国邻国,余邦只要青国臣服,绝不亵渎青灵圣树王。
然而围困青国的第六天,异变陡生。突如其来的狂风卷着沙砾细石,冲击得驻扎在城外的宋家军将士东倒西歪,几个营地的帐篷都掀上了天。
逼得他们不得不集中列阵,退了一里地。然后宋武就发现,这一阵妖风,竟然绕着青城吹!
“异变”,令人无法想象地持续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宋武在毫无进展的情况下向宋柳要了两次粮,理由是突降暴雨干粮被毁,若不是传令兵愿立死誓,宋柳断然不会相信这等说辞。
但当传令兵告知半个月里日日狂风大作、间歇暴雨倾盆,还只针对宋家军驻扎营地,丝毫不波及青城时,宋柳眼角疯狂抽动:
“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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