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从梦中醒来，又如何知晓未来？
无虞一直有莫名的焦虑，根源也正在这里。不管从什么角度看，未来都是一片混沌。
她好歹度过十余年秦家小姐的日子，虽然知道自己是钟离后人，也只是觉得这几十年人生多了一个负担、一种精彩而已。
直到母亲说出封印一事，告知自钟离家覆灭这一百多年来，所有人都是一个通天卦上的棋子，无虞才惊觉自己的宿命，原来早就注定无法平凡。
在麟华的安宁日子也才几日，竟然已有些不舍。
天命既定，何以回首？
她看向南离，尝过了百年寂寞，该是更不舍得这般人间烟火吧？
“麟华不是久留之地。”南离道，“不过尚有些许事情需了结，也有一些不情之请，还望九霄先生出面言说，以得成全。”
“但说无妨。”
“我与无虞，想向夜骏、白骊二位前辈学习神行功法。”
九霄一愣，继而大笑，“我知你们是为了日后遍行天下，不过这白骊夜骏能有这等神速，也不尽是赖着神行功法。他二人，本就是我麟华的武学奇才，对阵法颇有天赋，金光秘法学了一成，又得神行宗钟坤传授神行功法，神行功法不是炼体，而是阵法，经脉间行阵，令自身超脱于现世，缩地成寸移形换影。
“他二人以金光滋养神行，又以神行强化金光，才有了今日名震天下的左右银面夜骏白骊。让他们教授你们神行功法自然不是难事，只是学起来……”
白袍公子的狐狸眼突然一瞪，“钟……离？”
无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咳了两声。
没有比卜算更难的阵法了，在钟离家还是仙家之时，公认的阵法大家对钟离家族的几位当家都是恭恭敬敬的——其中也包括了天下封印术独占八分的苍山老人。
“日后若有机会遇到钟坤先生，二位可告知此事，也算是一种传承，多一条人脉。”
“感谢九霄先生。神行宗，是余邦的门派？”
“是。”
“那就算有缘，也该是好些日子以后的事了。”南离感慨，“我们还需游历开天疆土，余邦暂时是不可踏足之地。”
“为了？”
“明心中所向。”
“其他国度不比麟华安宁，你二人身上带着气运，命格非同小可，饶是安宁千年的麟华，都有了如此震荡。”
“九霄先生可有建议？”
“不管去到何处，首当其冲是你二人身份。没有确切出处的余邦人……对于游历影响很大。可以穿过海云国与南部十六国，去往灵草国度天阳。”
“《天阳灵草纪》？”
“正是此地。海云全域都是高耸入云的山脉，海云国皆位于山腰，山脚下没有国民居住，学会了神行功法，沿着山脚走完整个海云也就是几日路途。
“南部十六国兵荒马乱，随便编个身份，权当流民也无人在意。天阳国遍地灵物，又是医者朝圣之地，如同天勤满都，都是余邦不会染指之地。作为开天疆土奇珍异宝的流通中心，只要你手里有足够的宝贝，就能换得天阳国的国民身份。”
“九霄先生意思是……”
“这天下最珍贵的器物，正是当年从南宫家流出的各式物件。以你的能力，想在天阳换个爵位都没问题。不过还是谨慎些为好。”
南离起身，对着九霄作揖，“于麟华这些日子，衣物日用，九霄先生几乎给备齐了，南离甚为感激。但还有一个请求，敢问九霄先生可有开天疆土的地图册？”
“你这么问，想来不该是寻常书籍上那随处可见的地图？”
“自然是越详尽越好。”
“问对人了。”九霄笑，“海云国麒麟客卿，谭悲鸟。海云国学者本就是天勤满都竹林学会的主要成员，研究地理内容算是老本行，悲鸟手里必定有你所需要的图册。”
“之前没听说过诶，”无虞来了兴趣，“说起来，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问九霄先生，麒麟客卿是麟华国被他国奉为座上宾的高人，也就是说，其实麟华还是有人往外走的，哪怕是谭氏宗亲？毕竟连您都……”
九霄又哈哈大笑起来，自从知晓了南离无虞二人身份，他倒是更显轻松，还真显出一副小辈的做派来。
“千年历史，自然是进进出出皆有之。连传承了金光秘法的‘麒麟血脉’都有离开麟华的，遑论别人？所谓麒麟客卿也不是什么太珍贵的名头，说到底还是仰仗了圣尊跟谭空的威名。余邦有个金光法寺，传承着金光秘法的炼体之道，颇为渴求完整的金光秘法传承，你猜创立金光法寺的人是谁？”
“就是某位得了传承又外出的前辈？”
“对，谭氏二十六世的某位先辈，谭九二十九世，我是三十世，应我跟三阳三十一世。当然，我们不是从一心先祖那会儿开始算的，不然怕是要三百世了，族谱也早就装不下了。”
“丢失的，历史？”无虞问道。
“正是。南离，或许这开天疆土第一谜团，也会在你手里得以解开呢？”
南离连连摇头，“我不是学者，天勤满都那么多大学者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怎么轮得到我？”
九霄也不再提，“悲鸟跟应我是一辈的，本名他不喜欢，就不提了，才二十来岁。他喜欢研究地理，但性格乖张，实际上跟我不太对付，不过行事为人还是拎得清的。我回头跟他说道说道，带上我给你们的玉佩，到时离了麟华，沿着海云山脚一直走，会在海云国设置的驿站里找到他，出示玉佩就可以了。”
说罢九霄莫名看了无虞两眼，“跟你们的话……他可能倒也好说话些。”
又闲聊了几句，九霄甚是关心二人日后衣食住行问题，又是安排衣物，又是给银子，甚至给了平凡老百姓眼里的顶级宝贝——驿站通票，这是少数达官贵人才能有的好东西，开天疆土的绝大部分官方驿站都发放通票，执此票便可免费在驿站食宿甚至借马。
这种显贵的物件自然会引人注目，无虞表示了担忧，九霄却是认为身份不明时，让别人做合理猜测也未尝不是一个应对的路子——尤其是你“身份尊贵”的时候。
思来想去，南离便却之不恭了。
送走了九霄，南离检查了一下听神铜铃，又到饭桌旁坐下。
他跟无虞的视线默契地对上了，刚刚收获了如此多信息，是时候决定他们下一步的去向了。
无虞撸起袖子，满脸的期待，又郑重铺开一张纸，小刀寒光闪烁，眼看这一刀就要割开手指，突然顿住。
“是要问去天阳国如何对吧？”
“也行。”
“啊，那就是说，你本来不是要问这个？”
“这个也不错。”
“烦不烦啊，”无虞白了一眼，“别卖关子，你要问啥。”
“‘无灵之物’。”
“蓝色石花海的那些石头？”
“他们的存在说明万物有灵也不一定是正确的。”南离沉思，“我也不知道无灵之物会有什么特性，但……如果我们最终目的之一是摧毁如今最为强盛的器灵，探查搜寻无灵之物，应该是一条不能忽视的路线。”
“我想想该咋问。”
“也不着急，我看你似乎不能精准知晓问题所泄天机级别？离开的日子还未到，不急着一口气问出个所以然。”
“确实不行，只能预判。”
南离苦笑，“我可不想再见到你脸色苍白，身前法阵血液浓稠的模样了……”
“哎呀不至于不至于。”无虞突然就划开了食指，“不打扰了啊不打扰了啊，本小姐要问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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