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邦有五尊,图腾以龙为尊,颜色以金为尊,物料以玉为尊,数字以九为尊,兵器以剑为尊。
金龙被视作皇权代表,整个余邦有资格使用金龙图案的唯有二人,正是余邦皇帝与太子。
相较之下,数字九、物料玉、兵器剑就没有如此浓烈的皇权意味,但往往代表了高等阶级。
位居余邦中央——也即是整个开天疆土大陆中心位置的余邦王城,名为“玉城”。
地处石隆州府东北侧,北海州府南侧,长海州府西南侧,南水州府北侧,南边有卧龙江盘踞,西边有龙脉环伺,余邦境内地位最崇高的山峰黎山,便是位居石隆州府与玉城交界处。
余邦兵役盛行,只有被称为“玉民”的上层阶级可以免于服役,所谓玉民,除了为官者,便是家世、容貌、才能等有可取之处,得以在玉城及九大州府的十三县取得玉民证。
这十三县除了九大州府首府外,还有关中州青山县,石隆州隆里县、柳泽县、金木县,但纵使是最为繁华尊贵的石隆州首府灵宝县,玉民比例也仅有六成。
然,玉城里尽皆玉民,哪怕是日日扫大街的老叟。
在玉城最中心的位置,便是余邦王城天华城。
天华城占地三十公顷,被十米高,两千四百米长的青砖城墙包围,除了宏伟宫殿那雄伟的屋脊飞檐、漆黑盖瓦,其他都被高耸城墙挡住,看不真切。
时值正月初一,天刚蒙蒙亮的大清早,在南离跟无虞正式离开麟华国的同时,也有几人行色匆匆地走在通天白玉道上,这里通往天华城中心的两大殿。
虽然两侧内部城墙都开有数个朱门,六阁与十三司也正好分居两大殿东西侧,但除了六阁主书与十三司司长,文官入两大殿都必须从南边走朱雀门、崇德门、开阳门再一路走完通天白玉道。
余邦官服以颜色分级,文官七品以下穿红底白鹤纹长袍,戴乌纱嵌翡翠帽;四品以下六品以上穿白底金花纹长袍,戴金丝龙纹冠,头插白玉簪;三品以上穿黑底金蟒纹丝绸长袍,戴玉龙衔赤珠金底卧龙冠,到了冬天上朝还有披白底金蟒纹披风的特权。
武将七级以下穿银甲青玉腰带红披风,四级以下六级以上穿银甲白玉腰带白披风,三级以上穿黑甲金色腰带黑底金蟒纹披风。
不过能出现在天华城内的,非黑即白,见不到一抹红色。
一大早步履匆匆的这五人,二黑三白,乃六阁之一监理阁的主事人。
两位身着尊贵黑衣的年纪都不小了,一个年逾花甲的主书袁定星,一个已知天命的相官余科由。
监理阁主管人事工作及督察监管,连州府长的任命都是监理阁推选确立后报余天丹审阅,可谓是权势滔天,乃至六阁主书不能由监理阁主书兼任已是不成文规定。
当朝文官第一人六阁主书王紫星同时是神策阁主书,与这位袁定星并称余邦文魁双星,与雷厉风行威风八面的王紫星不同,袁定星手握滔天权柄,为人倒是谨小慎微、热情和善,自述是“余邦所有官员的好朋友”——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外号笑面虎。
袁定星身宽体胖,头发乌黑,丝毫不似年逾花甲之人,平日喜欢说自己笑容憨态可掬,笑则笑矣,那些汗流浃背的下属们可战战兢兢得很。
相官余科由跟皇室扯得上一些偏远的关系,因此一直被认为是用以钳制袁定星的棋子,巧的是这人身材瘦高,脸上刀刻一般凌厉,头发花白,气质阴沉,简直好似年逾古稀,乍一看他才像是监理阁主书。
监理阁的五位大人来到天华城两大殿中居南较小的永寿殿前,穿白衣的三位五品大学士便停了脚步。
眼前的九十九级白玉台阶,在非上朝时段只认黑袍黑甲卧龙冠。
永寿宫形制恢弘,厚重的黑瓦,平缓的飞檐,屋脊刻有九条形态各异飞龙,飞檐上矗立龙之九子雕像,入口白玉砖朱门相迎,内里金碧辉煌,十八根黑檀木雕金蟠龙柱震撼人心。
非上朝时间,门却开了一扇,袁定星自然早打点好了此时的来访。
进得殿门,却见眼前巨大的金纱帐布垂下,眼前只有一片朦胧层叠的金色,什么都看不真切。
余科由关好了殿门,走到一旁双膝跪地。袁定星也缓缓跪在地上,虽然正月初一还有些寒冷,永寿殿内是一直燃着火炉的,温度适宜。
“岁数也大了,都起身吧。”金纱帐后传来深沉的声音。
“谢殿下。”袁定星声音清朗爽脆,余科由则有些嘶哑。
金纱帐后的声音沉寂,不回应。
“今日正月初一,新年伊始,祝殿下……”
“余科由,来干嘛的。”一道人影逐渐接近金沙帐。
袁定星被打断了也不恼,还是安安静静跪着。
余科由抬起头回道,“想问问圣主,陛下是否龙体安康。”
袁定星微不可察地皱了眉。
“父皇在祈龙殿修养。”
金纱帐被掀开了,此人身穿金色龙纹袍,腰间束黑玉带,肩上披黑底朱龙纹披风,头戴盘龙衔玉紫金冠,丹凤眼威严,赤发浓须。身形虽不高大,却浑身上下充满威压,眼泛精光,此人便是余邦当朝太子——余天丹册立太子当日夸赞“最有龙相”的余崇天。
余崇天是天丹元年出生的,与历法同岁,刚满三十五岁的太子看上去比永葆三十岁容颜的父亲更年长,这父子俩偏偏长得又甚为相似,乍一看去真如兄弟一般。
相比儿子,余天丹身形更加高大威武,还有一头标志性的白发——除了太师阁的御医们私底下认为这是维持容颜不老的代价,其他人都视作神迹。
当年修订《天国上书》时,涉及太子一栏有个不长眼的大学士把民间传闻的“白发天子因当朝太子一头赤发倍感亲切而立之”的调侃说法也编了进去,自顾自地送上了六阁审议会,惊得时任太师阁主书憋着口老血当场脏污了这本草稿,事后也颓然退位。
自此最自由的太师阁在新主书也是唯一女性主书杨初的带领下,摇身一变成了六阁中行事最谨慎的一个。
民间在庙堂不见的暗处,自然可以随便调侃,但当余崇天冷着脸站在眼前时,饶是袁定星这等级别的人物,也感到如芒在背。
袁大人洞察人心,自己刻意用了“殿下”称谓这近一周里代理朝政的“赤龙圣主”,也就该承担从赤龙鼻孔喷出的灼烧热气。
“好了,定星,科由,起身吧。”
二人终于是起了身,后退两步坐在温热的小凳上。
余崇天则是搓着胡须,坐在不知何时被推出金纱帐的金色躺椅上。
“殿下,”袁定星恭恭敬敬,“微臣除夕夜收到密令,军机司的侯朝宗,越过监理阁、明宫司,直接将原南野军第六军部领兵将军宋武之子宋秋尘,从区区八级安定使提拔为五级军官领兵将军。当下南部十六国战事复杂,监理阁无权窥见战场一隅,偶有紧急决议臣自然无权干涉。殿下,可是您的旨意?”
“老袁,”余崇天沉默了半晌,悠悠开口道,“就那么想知道皇上的情况?”
“殿下圣明,微臣意不在此,监理阁负责人事与监督,若是没有皇上或殿下的旨意,侯朝宗此番行为,失了礼数,坏了规矩。监理阁说什么都不能坐视不管呀。”袁定星稳如泰山。
“侯朝宗握有军机密令。军事相关,你监理阁也只是过个印,主责在明宫司。明宫司轮到定镇司的梁苍林坐镇,他自己不来问询,倒是惊动你这个上司了?”
“监理阁本身有监督职责,若是对百官情况闻之不清,问之不明,如何对得起天恩浩荡。苍林与我商议过,面见殿下这等大事,他不可做主。”
“你是想问罪侯朝宗?”
“绝无此意,臣行监督职权,无任何倾向。侯大人依旨意做事,臣一句也不再过问。”
余崇天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眼神却是直勾勾的,“不愧是百官之首啊袁大人。”
袁定星果断跪下,俯首道,“臣不过是领了天恩,服务百官以更好为皇上、殿下分忧,臣与百官何异,远不能担此威名。这等名号,还是给王紫星大人吧。”
“知道了答案,多余的话就不用再讲了。”余崇天突然冷了脸。
“谢殿下,微臣先行告退。”说着,袁定星低着头供着手,跟余科由双双退出了殿门。
通天白玉道上,两黑三白的监理阁主事们沉默而快步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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