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不会有答案了，龙脊枪的磅礴气势被丁勋尽数收下，斩马刀断裂，他也被一枪扫飞，重重摔在自己士兵阵前。
这种光景，莫南军从未见过。南部十六国在余邦征讨前倒是没什么大战，小打小闹非常多，为了保存兵力一致应对余邦国这个大威胁，十六国间打仗，往往也就是主将出马斗个十几回合定胜负。
要是这期间因实力悬殊或者突发意外弄死了一方主将，都算得上是大新闻。因此，信仰以斗争为荣的赤蛇仙人的莫南，也就成了其他国家不愿招惹的对象。
大家切磋切磋，你一上头就动用秘法请神上身，回头斩了对方将领还说是赤蛇仙人的意思，这谁受得了？
将领请神上身后，又是竖瞳又是鳞甲，反应速度身体强度都远非正常将士所能及，在为数不多的几次战斗中，倒也拿下了“百战百胜”的成就。
当然，常胜将军败北这事儿，在面对余邦国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莫南将士们早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动用请神上身还如此脆败，实在是不敢想象。放眼整个莫南，有能耐请神上身的也不超过十个，这位丁勋甚至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如此轻易击败他的，只是余邦国一位年轻的将领，甚至不是传闻中的九龙神尊军，更不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睚眦魔尊！
恐惧，回过味来的莫南骑兵们看着倒地后不停抽搐的丁勋，心里只有恐惧。
宋秋尘一脚踩在丁勋肚子上，看着眼前的莫南骑兵道，“请了神，也不过如此，这点能耐放在睚眦魔尊里，还不配收编入队。”
丁勋已经是只出气不进气了，眼前一抹黑，听着宋秋尘的话，只感觉身体越来越冷。
灭国之忧……这是灭国之忧！丁勋想喊出声，却只感觉心口一阵冰凉，随后是剧痛……然后再无感受。
宋秋尘表情淡漠，拔出扎穿丁勋心口的龙脊枪，看着眼前不敢动弹的莫南军，“你们的将军，是条汉子。”
决胜令，在把一场战争的胜负交给双方主将的同时，也等于达成了一种契约——此战不伤及其他士兵。所以决胜令不会出现在攻城战中，只会出现在这种主将战力突出，士兵远不能及，两边兵马不多机动性又强的情况下——或者小国间打仗。
所以纵使宋秋尘刚刚一人连破六营，又肉身登城杀破一门，现在还把请了神的主将当他们面一枪洞穿——但他们还没有逃跑的想法。
宋秋尘执枪猛然一抖，枪尖血液直接化作血雾散去。
“丁将军自信非凡，也很有勇气。我接下了决胜令，也胜了这一场。按常理来讲，丁将军算是用自己的命，换了你们一条生路。”
莫南骑兵们面面相觑，带头的正准备拱手道谢，却听见宋秋尘喊道：
“但对于行诡计在前的敌人，我无半分怜悯！”
他眼中凶意迸发，龙脊枪将木牌挑飞至空中，对着身前几名骑兵就扫了过去。木牌在空中崩碎，几匹马前腿尽皆被断，骑兵们无法稳住身形，直勾勾往前摔下。
这是一个信号，宋家军的一千精锐骑兵立马响应，操着长枪砍刀就疾驰而去，准备围猎方寸大乱的一千莫南骑兵。
还是如同攻入定陵城西门那场战斗一般，主将身死，事发突然，莫南这一千骑兵可谓人仰马翻，只能四散逃命。
不能再接受尽损一千骑兵的莫南连忙利用弓弩手从定陵城城墙射出密集箭雨，想要拦截追击的宋家军。
“晚了。”宋秋尘抬手止住攻势，全军站在射程之外，那边狼狈逃回的三百多名骑兵早已吓破了胆，哪有再战之力？
“又力破莫南骑兵精锐，宋将军实乃神武！”刚刚宋秋尘猫抓老鼠一般的操作让仇恨燃烧的宋钦飞倍感爽快，由衷赞叹。
“收兵。”
“回余邦吗？”
“就地驻扎。”
不只是宋钦飞，连在场其他士兵都露出了讶异疑惑的表情。
“莫南国背叛了余邦，是为仇敌。”宋秋尘没有回头，一直看着定陵城的方向，声音冷冽如霜，“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但……”宋钦飞不敢多言，此时说出灭自己士气的话，万一被判个动摇军心的罪名可不得了。
“不只有我们。”
马蹄踏起的尘土还未彻底散去，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如利剑一般在烟尘中留下痕迹。宋秋尘的银甲披上金光，他看向沿着龙脊山升起的太阳，突然叹了一声，呼出的白汽里全是疲惫。
宋钦飞牵来白马，见宋秋尘如此模样，低声问道：“将军，支援到来之前，想必这莫南也吓破了胆不敢攻来，我们再退一里地寻个地方扎营如何？”
“军有军纪，私底下，你就不用如此恭谦了伯父。”宋秋尘声音也透着疲惫，“如此强度，我确实有些吃不消，别让兄弟们见着，就依你说的，带队扎营吧。”
“领命。”
宋钦飞带着队伍后撤，宋秋尘骑着白马跟在最后，眼神里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太阳对众生一视同仁，给宋秋尘银甲镀了金芒，也给正穿行林间小路的南离跟无虞二人送来些许暖意。
“我现在言行举止，可还有书生气？”南离看上去神采斐然，一袭白衣道袍颇有仙气。
“本来想说烟火味重了不少，看你这模样，别说书生气，仙气都有了。”无虞踢着山路小石子。
“有书生气，可能好些。”
“匹配咱们现在这等穿着打扮？”
“正是。”
无虞没有再多言。
看她眼帘低垂，有点闷闷不乐的模样，南离放缓了脚步。
“哎呀，你不要搞得很懂我一样。”
“我什么都没说。”
“……”无虞躲闪了一下目光，“这林子还得走多久。”
“不远处便是平地，可以给你大展身手了。”
然而无虞还是满怀心事的样子，也不知南离阅读出了什么，保持着沉默。
“在麟华的这段日子，过得如梦似幻的。”少女心事可以藏很深，但若是露了头，就藏不久。
南离悠悠走着，等着无虞继续说。
“这一百年，你与世隔绝，我也基本封在棺木里，已经可以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我有时候做噩梦，总想着要是我独自一人醒来，这天地该是多么灰暗。我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钟离家没有了，那个小小的秦家也与我无关了。我心里只有恨，我本不该有此命运，是那余邦的皇帝强加于我……”话至此处，无虞怔怔出神了会儿。
“我知你恨。”南离叹了声。
“我不是你，活了一百岁，仇怨都淡了。为了天下苍生这种由头，对我来说还是太重了些。在麟华好好过日子，穿好看的衣服，我就已经管不得那许多事了。促使我离开的，还是心里的恨。南离，你还是为了天下苍生离开的麟华吗？”
少女低着头，没有看到南离眼里的情绪。
“为世间安宁吧。”
“你甚至让麒麟也安宁了，还真是……”无虞正感慨着，却突然听见南离低声念了句：
“也为我自己安宁。”
嗯？无虞一愣，甚至怀疑自己刚刚出神了，她似乎从南离的话语里听到了……一种被压抑着、隐藏着的愤怒。
“我的安宁，在出生之前就被夺走了。”
无虞停住脚步，眼睛不由得瞪大。
“我还没见过我的母亲，她刚刚生下我，就吃了极乐丸。我从未见过我的亲人，却知道他们在我出生当晚尽数自尽。”
“下令之人已成先帝，天子剑却还在。身为魂匠，我为天下苍生求安宁，与此同时，我叫南宫离。”
无虞只觉得心跳加速，愣愣地盯着面无表情的南离，这个在她眼里已经没了情绪的“仙人”，此刻的眼里全是阴燃的火焰。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