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宇带着县丞张志成、县尉许思远以及二三十名衙役匆匆来到福源楼时,周围已经围观了大量衣衫褴褛的百姓,乱糟糟一片。
“县丞大人和县尉大人都来了。”
“前面那个穿着县令大人朝服的小伙子是新来的县令?”
“哎,他们来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做做样子,这些辽人以后该咋样还是咋样。”
“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的命,是命就得认。”
……
林恒宇脸色阴沉,安排人先将楼下三名女子的尸体收敛好,又吩咐县尉许思远安排几个人守住各个出口,带着其余人直奔福源楼二楼。
三名辽人眼见林恒宇带着众人上楼,先是挑衅着看了众人一眼,然后,不管不顾继续吃喝笑闹。
林恒宇眉头紧蹙看着地上被砍成数截的一对老夫妻,挥了挥手,早有眼尖的三四名衙役上前,将尸块收拾干净,朝着楼下快步离开。
“许县尉,还不将三名杀人凶徒捉拿归案,更待何时?”
三名辽人中,一位面貌粗犷的中年汉子猛的站起,将桌子掀翻,肆无忌惮的笑道。。
“哈哈哈,无知小儿,爷爷站在这里不动,谁敢上前来拿爷爷,一群宋狗,全是废物。”
县尉许思远正欲上前,脚步猛的停顿住,头缓缓低下,脸色黯然,神色复杂,既有点愤怒,又有点害怕,更内含一丝愧疚。
林恒宇双眼血红,缓缓转过身,紧盯着县尉许思远和众衙役,低声嘶吼道。
“许大人,众位兄弟,对于刚才发生惨绝人寰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们是什么身份,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难道,我们真的和辽狗说的一样不堪,是废物,甚至,不敢向前一步,拔出手中的刀?
我,林恒宇想再问众位一句,如果,今天被杀的是你们家中的妻子、父母,你们还会选择放过他们吗?
或者,我们今天选择闭一只眼,放过他们。那下一次受伤害者是我们家人,我们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如果你们还有一点血性,还是个男人,请你们随本官,一起将他们捉拿归案……”
随着最后一个“案”字出口,林恒宇猛的拔出县尉许思远身上腰刀,转身向着辽人坚定走去。
“啊……”
衙役中不知是谁大吼一声,猛的抽出腰刀,带动着其余人也都红着眼睛,抽出腰刀,齐步向前。
“大人,把刀给我,这次定不会让您失望。”
县尉许思远神色激动,脸色涨红,抬起头,紧走几步,来到林恒宇身旁,反手夺过刀。
林恒宇深深看了一眼许思远,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沉重而又坚定的说道。
“好。”
对面三名辽人脚下不由自主倒退了半步,呆愣片刻,猛然化作羞愧,怒发冲冠。
为首面貌粗犷辽人猛地抽出弯刀,大吼大叫。
“你们宋狗欺人太甚,给我拿命来,杀光他们,啊……”
刘恒宇眼见许思远与众位衙役脚步一顿,提起一口气,急促吼道。
“杀人狂徒欺吾太甚,杀我百姓,辱我兄弟,天理难容。
今日之事,尔等只是听命从事,无须担忧,有任何干系,本官全部承担,。
贼人生死不论,各位还不与我速速上前拿下?
但凡勇于杀敌的兄弟,每人赏银二两,负伤者再加三两,若有止步不前者,本官必将严惩不贷。”
“杀。”许思远身躯一震,口中低吼,直扑领头的面貌粗犷辽人。
不多时,三名辽人浑身是血,相继被擒。
这天夜里,林恒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紧皱的眉头一直就没有松开过,脑海中不停回荡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对于县丞张志成的做法,他虽然无法接受,但尚可理解,只是无法接受对方这种漠视生命的态度。
如果只是这样,他内心还不至于这么难受,但对于衙役们在擒拿三名辽人时,丑态百出的样子,他真的无法理解。
县尉许思远以及一二十名衙役在面对只有三名歹徒的情况下,竟然畏畏缩缩,不敢动手,他可以理解。这是他们害怕担责,但是当众人决定动手的时候,每个衙役展露出来的不是一往无前,而是仍然畏手畏脚。
众衙役每挥出一刀,都会左右瞻望,一旦发现身边的人举步不前或者后退一步,将会立刻扔掉手中的刀,转身就跑。
如果不是县尉许思远武艺高强,几乎以一己之力擒拿住三名辽人,最后结果实在难以预料。
更让林恒宇目瞪口呆的是,当县尉许思远将三名辽人相继制服,众衙役的选择竟是立刻扔掉手中的刀,前赴后继扑在辽人身上,以自己的肉身压在对方身上。
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福源楼二楼,除过目瞪口呆的林恒宇以及县尉许思远还站着之外,地上出现了三座人肉大山。
据后来统计出的战损结果,十八名参与擒拿辽人的衙役,竟然有六人身受重伤,其余十二名衙役身上也或多或少出现一些伤势。
身受重伤的六人伤势竟出奇的一致,肋骨骨折。
至于其它十二人身上,竟也出奇一致,全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刀伤。。
但这些还不是最离谱的,最让林恒宇不敢相信的是,整个元城县县衙竟然拿不出纹银二百两,库银只有区区二十两。
最后为了安慰这些衙役,林恒宇选择自己拿出二百两纹银,重伤的十两,轻伤的五两,县尉许思远五十两,剩余的三十两分给其余衙役。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林恒宇啼笑而非,轻伤者纷纷叫嚷,自己当时反应太慢了,骨折的应该是自己,不该让其他人占了便宜,应该让重伤者请客吃饭,而六名骨折者也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最后还是县尉许思远自己请客制止了这场闹剧。
至于三名辽人,林恒宇则以最快的速度审理完成,判斩立决,但需要先报备大名府,由府尹吴大勇向刑部复审,审批完才可执行。
这种案子一般都只是走个流程,基本不会进行真正的二审,而是以当地的审判为准,刑部审批结果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也就送回来了。
林恒宇知道宋朝贪腐严重,可却难以想象二十两库银是如何支撑整个元城县运转的。他也知道宋朝重文轻武,也预想过宋朝整体武力值低下,可还是不敢想象,如果所有地方的衙役,甚至军队是这样对敌的话,不说对外御敌,对内平叛,只是简单的治安又是如何维持住的。
这一刻,林恒宇无比渴望自身拥有强大的力量,最好是那种可以随意飞天遁地的武功,这样,他才会有一丝安全感,有继续活着的可能性。
但让他无比失望的是,经过向县尉许思远旁敲侧击,不说飞天遁地,就算那种可以借助房屋、树木短暂踏空而行的高手,许思远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而想要达到这种程度,必须从小开始习武,并且拥有高深内家心法,才有一丝可能做到。
第二天不到五更,一夜未睡的林恒宇穿戴整齐,先做完一套热身运动,嘴里呼着白气,小跑着从县衙出发,直至天大亮才气喘吁吁从外面回来。
接下来一整天,他出奇的没有离开县衙,除过处理必要的公务,不许任何人打扰,将自己关在房中,直至天黑。
第二天早晨,他锻炼回来之后,先胡乱冲了个凉水澡,连早饭都没有吃,独自一人怀抱一大堆纸张急匆匆离开县衙,穿行于县城大大小小的铁匠铺、木匠铺、皮匠铺,甚至于伢行。
中午时分,他嘴中哼着莫名曲调刚踏进县衙,尚未来得及洗漱,一名衙役急冲冲跑来禀报,县丞张志成与大名府通判段有志正到处寻找他。
林恒宇呆愣片刻,问清楚段有志何时来到县衙,有无说是因何而来,神情、表现如何,以及现居何处等信息,沉思一番后,对前来禀报的衙役吩咐几句,又赏了一小块银子,才让其离开。
他来不及梳洗,匆忙换上官服,立刻前去拜见通判段有志。
他尚未进入县丞张志成办公房间,远远瞧见段有志坐在主位与站在一旁的张志成正在说些什么,紧走几步,双手抱拳,高声拜见。
“元城县县令林恒宇拜见通判大人,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面色不豫的段有志正准备开口说话,不料站在下首的张志成猛的转过身,手指着林恒宇,面罩寒霜,阴沉的吼道。
“县令大人好大的威风,白日不好好在县衙坐堂处理公务,整日不见人影,现在居然又敢让通判大人在这等你半天,你该当何罪?”
林恒宇内心一喜,但却装作一副满脸寒霜,怒发冲冠的样子,抬起头,死死盯住张志成,寒声开口。
“张县丞,你好大的威风,好大的官威,通判大人在此,还没有做任何训示,你竟敢对本官如此大呼小叫,你眼里还有没有通判大人?”
张志成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表现的有些急促了,抢了通判段有志的风头,满头大汗,又再次转身,猛的跪下,语气急促的说道。
“通判大人,您不能听林恒宇在这颠倒黑白,我……”
林恒宇急走两步进入房间,面向通判段有志,再次双手抱拳,不待张志成说完,猛然打断张志成话语,沉声说道。
“通判大人,您这次亲眼目睹了张县丞是如何对待我,他这人一向自傲自大,目无尊卑,对我肆意辱骂、欺凌,请大人为我做主。”
张志成双眼通红,斜着头死死盯住林恒宇,嘴角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段有志将两人的表演全都看在眼里,冷冷一哼。
“好了,你们二人身为县令、县丞,不好好通力合作治理好元城县,只知在这逞口舌之利,不嫌丢人现眼,都给我滚到一边站好。”
“是,通判大人教训的是,属下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正,一定和张县丞好好合作治理好元城县。”
林恒宇露出一副羞愧,明悟而又感激的复杂神色,对着段有志深施一礼,然后又装模作样扶起失魂落魄的张志成。
段有志深深看了一眼林恒宇,面色稍缓,示意二人先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看了一眼张志成,见其毫无反应,轻微的摇了摇头,又将茶杯放下,缓慢开口。
“林县令,本官这次奉命前来,提取被你押入大牢的三名辽人,前往大名府受审,希望你能够配合。”
林恒宇面色微变,沉吟一番。
“敢问通判大人,此事是从何处得知?”
段有志先看了一眼张志成,从怀中掏出一份公函,面色严肃盯着林恒宇,沉声开口。
“林县令,本官可以明确告诉你,无论本官从何处得知消息,都没有义务告诉你,这是公函,希望你能配合。”
林恒宇双手恭敬接过公函,眼角扫过大名府府尹几个大字,眉头微皱。
“通判大人说的是,只是此案,我昨日连夜已经审理完毕,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全,现已画押结案,信使今日早晨才携带案件前往大名府府衙,不知中间是否有何误会?”
段有志眼见林恒宇接二连三推辞,心中怒气翻滚,脸上阴狠之色一闪而逝,但碍于某些原因又不好当场发作,脸色连变,又慢慢恢复平静,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拿在手里,淡淡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强人所难。这里有一封府尹大人亲笔书信交给你,希望你看完之后,能够以大局为重。”
“谨遵大人教诲,下官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林恒宇双手恭敬接过信封,与公函一起收入怀中,躬身说完,脸带歉意继续说道。
“眼下已到用餐时间,下官已安排人在本县最好的鸿运楼定好包间,请大人切勿推辞。
只是,下官刚从外面回来尚未洗漱,只能烦请张县丞先陪大人前往,下官随后就到,望大人见谅。”
段有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深深看了一眼林恒宇,笑着说道。
“无妨,无妨,林县令先去忙,只是要劳烦张县丞陪老夫先去打前站了,哈哈……”
林恒宇弯着腰恭送段有志离开,眉头紧皱,脸上神色不断变换,好似有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情困惑不解。
好半响,他面上露出阴狠神色,回到房间,匆忙换上便服,来不及洗漱,再次独自匆匆朝着衙门外跑去。
林恒宇一路小跑,先后来到几家药店,分别购买了几样不同的药材,然后又匆忙赶回房间,在里面一阵咣里咣当的捣鼓。
之后,他简单洗漱一番,重新换了一套便服,径直来到牢房门口不远的墙角,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
不多时,两名提着木桶的衙役从远处走来,林恒宇站直身体,整理好便服,才从墙角走出,不待两名衙役见礼,率先开口。
“近日有人向本官告发,牢饭有些问题,导致多人腹胀疼痛难忍,本官今日特来查看一番。”
两名衙役面面相觑片刻,放下手中木桶,猛的磕头,口中直呼。
“大人,冤枉啊,我们只是按照要求,每日按时为其送饭,什么可都没有做啊。”
林恒宇眉头微皱,低喝道。
“本官没有说你二人有何问题,只是过来检查、检查,你们起来将饭盒打开,本官查看一番即可。”
两名衙役立即千恩万谢站起,按照吩咐将两个木桶全部打开。
林恒宇先用棍子搅了搅里面大半是沙子的米饭桶,又让两名衙役将装有不同菜品的木桶打开,又将里面单独存放的几个小蝶全部取出,特意指着一盘红烧肉和一壶酒,皱眉问道。
“这个是什么,谁让你们私带酒肉进去的?”
两名衙役吓得再次跪下,口中急忙喊冤。
“这个是张县丞安排的,特意命令我们送给三个辽人的,我们不敢不听,请大人恕罪,我们这就将这些东西全部扔了。”
林恒宇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双手夺过衙役手中的酒壶和红烧肉,黑着脸吼道。
“张志成这个王八蛋,明知我要严办三条辽狗,竟敢如此与我作对,我迟早要将他关在这里面。”
说完此话,他装作好似想起什么,叹了口气说道。
“也罢,我们毕竟是礼仪之邦,这些美酒好肉就权当是给辽狗的断头饭。”
林恒宇在两名衙役注视下,先将酒壶放到一边,打开红烧肉盖子,放到鼻尖闻了闻,甚至,夸张的用另外一只手,使劲扇了扇,喉咙咕咚,最后在两名衙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朝着饭盒里面狠狠吐了一口口水,直接用手搅拌均匀。
对于地上那瓶美酒,他也做出了同样的处理方法。
并且,在两名衙役即将离去之时,他特意强调一番,这些美酒好肉只能送给三名辽人食用,其他人绝不能碰,否则,必将严惩不贷。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