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西坠,大片红云,从天际连接到村边的林海树梢,当天边收起最后一缕晚霞的时候,千千万万昆虫合奏的夜曲,便从四面八方漫了上来。太阳落下的反方,一轮月亮喷薄跳出了远处的山尖,怎么月亮长得像个梨,而且有3个蒂,一边上升一边长大,这月亮显然是山寨货,它并不挂在遥远的天边,充其量数公里远,但月面还是如牛奶一样纯净,没有一丝斑纹,把广袤的大地照得雪白。多年前,美国就试图用电镀薄膜气球,制成直径数千米的人造月亮,说的是不是这个?
正当大家欣赏着这轮山寨版月亮的时候,它的偏东方向突现一抹橘黄色眩光,紧接着,又一轮月亮冉冉爬上了树梢,这轮月亮跟十五的月亮一样圆,比家乡的月亮还要大,家乡的月亮,像坑坑洼洼的银盘子,这轮月亮可是比行军锅盖还要大的,掺入蛋黄的大水球,当它淡淡的橘黄色月光洒向大地之时,山寨版月亮害羞地慢慢隐去。这轮圆月在非常非常遥远,那通透的影子,魔幻的眩光,怎么看都不够真实,这个年头,这个天下,月亮都可以是山寨的了,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数小时后,又有一轮下玄月,从东南方升起,像弯弯的小船,把树影人影分开了叉。这一瓣弯月,与前一轮圆月一比,感觉比家乡的月亮还小,但是实诚了八分,只是这下谁也无法辨清,谁也不敢肯定,哪个才是正版的了。
此时,猿嚎声声雅雀眠,村落处处泛银辉。树林沙沙微风起,虫鸣阵阵蛙声脆。月光下,华立强V字形的影子,与自己形成了一个不对称的三叶风车。低下头来,他想起了故乡,想起了奶奶,想起了童年。他家住在大湖边上,皓月当空的时候,湖底的月亮怎么就不升上去?奶奶说:“天上的月亮是月公公,湖底的月亮是月娘娘,你好好学习,等你长大了,和你的伙伴们扶她一把,她就上去了,去找月公公”。
华立强没空欣赏这些。月光下,他和秦冬梅等几位同伴忙碌着,架设用脸盆贴上铝箔自制的“小耳朵”,接收来自故乡的信息,可是“小耳朵”过于粗糙,信号实在太弱,只能解出只言片语,大概知道,各个国家在满地寻找他们。看来只有组织起来,找劫持者交涉,才是脱困的办法。
华立强回到自己的球屋,已经很晚了,屋顶没有灯,但在墙上一划,屋顶的亮度和颜色都跟着变化,这里所有的墙面,包括屋顶,都是触摸“有感”,显示的各种图像和景色,可以拖动和缩放,其光线自然能柔和地照明,室内温度宜人,器具应有尽有,这哪里是囚禁人质的监区,分明是度假的林海孤村。
次日,那个肮脏的黑箱子被放回了行李间,几天的监视发现,大部分行李被认走了,除了不常使用、不贵重的以外,可是再没人抬走那个箱子,只是里面的东西少了大半,这样,那四个混蛋与暗刺的关系仍停留在“疑似”。
熬过了两周,大家的身体逐步地恢复和适应,沉重的感觉慢慢减轻,大家开始在村落的院子走动,院子四周树林浓密,没有大的空隙,更没有通向外界的道路,树上树下从未见过的鸟兽成群,叽叽喳喳。屋内屋外开始响起了优美的轻音乐,然后是墙上图案的配音,先是中国话,后是英语。
“各位尊敬的朋友,欢迎你们来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你们是幸运的,没有我们搭救,你们早葬身海底,喂了鱼。”小部分人知道,这可能是实话。
“我们这里气温与你们那里接近,但更平稳,而且重力大、气压高。”这个大家已经体验到了,原来沉重的感觉不只是手脚无力,都知道,西藏高原海拔高,所以气压低,氧气稀薄,那么这里气压超高,是不是海拔超低的盆地?联想到二月同辉奇观,大家隐隐不安。
“我们这里的空气中,含有微量的特殊负离子,食物里,含有微量的特殊矿物质,对动物器官及肌体,有超强的呵护和修复作用,在这里生活,你们无疑更加健康长寿。”大家感觉是在安抚我们,哄小孩的伎俩,难道要长期扣押人质?
“这里处处是公园,遍地是鲜花……”这个大家也目睹了。
“要跟你们说声抱歉的是,由于运载能力所限,你们的行李,被抛弃了一些,包含你们乘坐的飞机,它已经用不上了。”
话音未落,大家如梦方醒,波音777飞机被抛弃了,我们怎么回去?
李剑南“哥几个打鸟的,还想打野猪?这下可好了,野猪没见着,弹弓也丢了,还把自己迷失在林里,做了野人儿。”谢玲英拉拉李剑南的衣角。
立强细想,无影剑原是贴身携带,体积小重量轻,不该在被抛弃的行列。劫机者八成冲“暗刺”而来,所以“暗刺”、“无影剑”应该都落入他们手里。
度日如年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航班劫匪还是从未露面,没有无影剑及暗刺的踪影,连370村在哪里都还没搞清,立强作为这次出差的领队,谁的事都要操心,但他是个热心人,从不知疲倦。一起出差的同事里,长头发的秦冬梅,在单位是直接下属,最不让人省心,她离婚3年了,上有年过花甲的老母亲,下有未满5岁的小女儿,家庭的重负让她直不起腰。出于同情,在单位时,华立强有求必应,三回五趟,秦冬梅的眼神里增加了复杂的意味。华立强心领神会,就是激发不起任何共鸣。30出头的秦冬梅,单位、家里两点一线,工作服从不离身,虽然腰细腿长,但是蜡黄的脸上,提前布上了皱纹和花花斑点,也从不涂抹修饰,乱发中间,夹杂着数缕银丝。两支手臂犹如柴梗,前胸宽松的内衣,像欠了米的粽子皮,远处一站,像秋风中的枯树。
可是一个多月来,秦冬梅变了个模样,她的皱纹、白发、斑点日日消失,手臂、手掌、手指亮如凝脂,红红的嘴唇增加了厚度,偶尔淡淡的笑容,粉红的脸上,隐隐可见浅浅的两个酒窝。胸前那欠米的粽子里,像塞满了糯米刚刚蒸熟,步履轻,声如铃。村里的人们咽炎、肠炎、关节炎不治而愈,高血压、胃溃疡未见复发,胃口大增,神清气爽,老人步履轻盈,年轻人浑身是劲。越老的人越明显地变年轻,儿童却变化不大,总的感觉生命的时间坐标要重新标定。
广播里说,这里的空气密度高,成分也不同,含有多种微量负离子,食物中有人体所缺少的微量矿物质,通过肠胃血管输送到每一个细胞,那枯萎的坑坑洼洼的DNA螺旋体,像干旱中的树苗盼来了春雨,重新直起腰杆,张紧光滑的表面,细胞组成的躯体焕然一新,看来真是见效了。
公元21世纪的今天,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们,上可漫步太空,下可改变粒子形态,然而在大自然面前,他却那么低能,谁也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短暂轮回,当他容颜失色,才知道美丽的价值,当他力不从心,才惋惜青春之宝贵。如今亲历时光倒流,如入仙境。远离亲人落难他乡,给大家带来彻骨的痛,可是返老还童,使他们骨缝里渗出了隐隐的爽。
在这个夜深人静之时,冬梅又发信息求助,球屋的密码不会设,他觉得,冬梅不会那么笨。华立强踏进了冬梅的房间,一股久违了的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一身洁白的睡裙,勾勒出了一个飘来的仙女,两人对视瞬间,感觉被闪电击中。冬梅赶忙看座,利索的立强今天特别笨拙,浑身的燥热,使他额头渗出了汗珠,递来毛巾的玉手,滑过了他的脸颊,背上传来柔软的温热。瞬间,立强呼吸加快了两倍,心脏仿佛一只蹦跳的兔子,撞击着他的胸腔,在沸腾的热血冲击下,这个沦落天涯的男人,这一叶漂泊在瀚海中的扁舟,顷刻撑起了乘风破浪的桅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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