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秋风卷出一片深深浅浅的黄。落叶如蝶,傲然自得地在空中漫舞,庄重而洒脱,不是兴高采烈,也不是黯然神伤,只是款款地飘出一派萧索淡然。
夕阳把一抹金色泄在古朴的琴身上。
一只手,轻抚那几根纤美的丝弦。
那是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平静的面容如水,只是偶尔一瞥时,掩藏不住那和年龄不相称的清亮眼神。他坐在落叶飘飞的林中,幕天席地地面对摇曳的秋树。一个小小的女孩儿,静静地依在他身边。
琴弦被急促地拨动,厚重而苍凉的曲调回响林中。宛如沙场上寂静的如血残阳,何等地美丽却又何等地悲壮;宛如死去的壮士仍怒视前方的双眼,令人久久地震颤心房。生与死,成与败,尽托付给刀剑铿鸣。厮杀之后,一片死寂。血迹渐渐地变淡,消失,只有那用生命写就的诗行,化为一段天外玄音,敲打着山林间善感的心怀…
冥冥中,似有一个声音在幽幽发问—
你是在追溯那早已逝去的岁月,还是在感伤你人生的无奈?
你是在叹息那旋律里悲壮的灵魂,还是在倾泻自己深藏的忧郁和痛苦?
你是在撩拨那一段残破的记忆,还是在迷茫自己不可知的未来?
长天不语。山林不语。飘飞的枯叶也不语。只有丝丝缕缕的余韵,还在耳边,在心头回响。
他痴望着远方,一动不动。
一双温软的小手悄悄伸来,擦去他脸上的泪。“阿爷,你哭啦。”“啊…”他慌忙抹了抹眼角,把女儿小小的身子拥进怀里。女儿试探着用小手摸了摸琴弦,继而用清澈的眼睛仰望着他:“阿爷,我也想和你一样,弹出这么好听的声音。”父亲微笑了一下:“好。”
琴声,仍在林间回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父亲,老了。鬓发斑白的他嘴角带着欣慰的笑意,坐在一边听着女儿专心致志地弹奏。
他已不会再为这古朴的旋律而伤感。毕竟,这么多年也就如此悄悄流逝。不再徒劳地为年华逝去而挣扎,也不再叹息已留在身后的走过的路。没有更多期盼,只求守住生命里最后遗下的亲情。如同天下任何一位疼爱儿女的父亲,他不再年轻的脸上,眼波里涌动着无限怜爱。
落日在林间投下金色余晖,一如当年。
父亲缓缓开口,讲起那曲子的故事。
女儿静静听着,秋风吹下一只黄蝴蝶,轻轻落在她乌黑的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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