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凡事过了头,必将酿成悲剧,国家如此,个人也如此。
但无论生活多么艰难,都要努力去改变。
清朝末年,出生于鄂渝边界草帽村的刘家铁匠,格外与众不同,他天不怕地不怕,在遍地文盲的穷山僻壤里,为炫耀自己读过一点书,给三个儿子分别起名叫刘邦刘秀刘裕。
铸锅锤桶、锻斧打铁、淬火抛光、磨剪子、锵菜刀,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当街坊赞扬刘铁匠手艺精湛时,他就得意回应:“我能领悟原理,看透人心!”
于是,原名刘鱼的铁匠干脆自我改名叫‘刘悟透’,年轻气盛的他频繁向外高调宣称自己料事如神,智慧谋略堪比姜子牙诸葛亮,但乡亲们感觉小铁匠的本领根本无法与治国安邦的诸葛亮相比,就是一个厚脸无耻的吹牛大王。
虽出生偏远寒苦,但刘悟透十五岁就自立门户,在湖北省巴东县牛角镇集市大街开铁匠铺孤身谋生。
虽性格张扬,言语浮夸,但刘悟透思维清晰,行动胆大心细,工艺精益求精,出手产品的质量在整个集市闻名遐尔,他又仗义豪爽,经常给穷苦人家免费修补金属器皿。
自然,镇上集市的人都很喜欢他,也热衷倾听刘铁匠口若悬河的吹牛,找点乐子嘲笑调侃。刘悟透被集市摊贩们公认为牛角镇脸皮最厚者。
牛角镇市集大街距离草帽村七十多公里,是附近方圆百里深山老林居民的唯一物资采购交易所在地,穿镇而过有一条名叫哭河的清澈河流,发源于高耸冰洁的冈吉托孤山脉,最终在宜昌牵马岭汇入长江,牛角镇位于哭河下游。
哭河流域上游两岸,青山阡陌、绿树成荫、瀑布飞溅、溪涧葱翠、鸟语花香,西岸有一个面积巨大的群山堰塞湖,叫镜湖,平均水深百米,极其干净平静透彻,像一面巨大的圆镜,倒映周边群山的秀丽。
优美的环境造就哭河上游镜湖地区的主体民族樊篱人天性淳朴善良,仁爱和蔼、情绪稳定、逆来顺受、与世无争,此处盛产玛瑙石。
明朝灭亡时,前清将军阿济格率兵追踪闯王李自成的残部到此,并准备武力征服这片世外桃源,却被这里部落出奇的淡定所折服,面对着刀剑铠甲的威猛军队,樊篱人没有一丝的慌乱和逃避,当日就无条件臣服于满清的管辖。
几千年来,哭河上游镜湖地区的樊篱族又被称为镜族,温和、低调、谦让、善良、整洁、勤劳、通晓汉语、容易相处,其族人在牛角镇赶集也颇受欢迎。
良好的口碑名声在外,贤惠持家勤快听话的镜族姑娘也成为牛角镇男人娶妻首选。
公元1908年的腊月二十四,这天上午,赤膊的刘悟透在集市大街上烧碳生炉忙碌打铁,萍水相逢间,在一群赶集采购年货的樊篱族人里一眼相中一位秀丽匀称姑娘,他目测她的身高有170厘米左右,她的两旁是一位老人和一位中年男人在贴身保护,而不是年轻男人。
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远行赶集,丈夫怎么会不随同保护?
刘悟透敏捷分析推断此姑娘应该未嫁。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风险越大,回报就越大。
准备开疆扩土的单身铁匠决定冒险笃定:她是一位未嫁的镜族姑娘,也一定会看中虎背熊腰的他。
缘分稍纵即逝,害怕心上人走掉,遗憾终生,敢爱敢恨的二十一岁铁匠火急丢掉手中铁锤和生意顾客,径直疾步追进樊篱族人群中,拦住姑娘,结实的双掌紧握住一双光滑的女人手。魁梧健壮的他面带笑容,厚脸无耻洪亮请求:“做我媳妇!”。
如果姑娘已经结婚,这疯狂举止就是耍流氓,属于违法,要责罚挨打。
这位镜族姑娘并没有急于摆脱陌生者的粗手,她表情镇定,也没有喊叫遇到流氓,她爹和大哥就在身边。
镜族族人们也没有躁动愤怒。
这群赶集的樊篱族人有二十几人,年长者几乎都认识这位浑身肌肉疙瘩的青年铁匠。
姑娘她爹有一次在刘悟透的铁匠铺上补好过铁锅,经久耐用,价格便宜,印象良好,不仅高大健壮,而且乐于助人。
在穷困潦倒资源匮乏的深山里,人能活下去就是一种奢望,自家闺女能有一个可靠的终生托付,也是父母的庆幸。
这年轻姑娘确实未嫁,她也一眼看中了面前这位赤膊猛男。
老人家思索片刻,就果断劝女儿:“枝枝,刘铁匠是个好人,你就答应!”。
见父亲拍板,年芳十八的樊篱姑娘也斩钉截铁发话:“我答应做你媳妇。”
弹指间敲定一门婚姻,刘悟透喜出望外,亢奋激动。恢复理智后,放下姑娘的手,他立刻点头哈腰恭维老人家:“爸,到我铺里歇息一会,喝杯茶。”
改口就叫爸,赶集围观的人们纷纷轻蔑嘲笑他脸皮厚,也夸奖这小子的圆滑机灵。
樊篱人是出了名的通情达理,老人家也知道山窝里每人都生活不易,年底的铁匠铺生意忙碌,就拒绝女婿的邀请。
她爹和她哥以及结伴的族人们都相信铁匠的人品,现场当即就让十八岁的枝枝跟随刘悟透回到店铺里帮忙,正式嫁入结为夫妻。
从一见钟情到正式嫁入,仅仅一分钟,是不是信任过了头?
在牛角镇孤身谋生的刘悟透也穷,家徒四壁,喜欢炫耀的他也想隆重风光地明媒正娶。
嫁女送聘礼,婚庆办酒宴,刘悟透准备遵守中国千年风俗婚嫁传统,他向岳父和大舅哥承诺明年年初一定会前去樊篱部落送彩礼。
“好人有好报!聘礼和酒宴就免了,能省则省,以后过日子养孩子都得花钱。”大舅哥替妹夫节约。遇到如此坦诚体贴的岳丈家,真是三生有幸,铁匠当街白捡一位年轻漂亮媳妇,还被岳父和大舅哥夸奖为好人。
好人!这一词太抬举粗鲁蛮夫,公认为牛角镇脸皮最厚的刘悟透竟然也脸红了。
礼数归礼数,实物归实物,仗义豪爽的刘悟透今天也不愿落得一个白捡媳妇的铁公鸡名声,他花钱在集市米店买了一袋重达五十公斤的上等精选大米,作为见面礼交给大舅哥。
没有推辞的大舅哥也欣然接受。
结伴赶集的樊篱族人还有许多琐事要办,也都想趁天黑之前搭船沿河回家,简单几句话后,当街就把枝枝交给了刘铁匠。
牛角镇集市大街的尽头就是哭河边瓦罐码头。
傍晚,在牛角镇哭河瓦罐码头,刘悟透夫妇目送樊篱族人离去。
第二天清晨的牛角镇集市就迅速流传一个爆炸性新闻:吹牛大王铁匠刘悟透当街用一袋米换得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妇。
摆摊卖菜的、剃头刮脸的、挑篓扛砖的、坑蒙拐骗的、游手好闲的、婆妈婶姨、毛孩稚童、光棍鳏夫,闻讯纷纷争先恐后赶到铁匠铺前亲眼验证真假,一睹芳容。
果然是真!并非谣言。
只见一位身段笔挺修长、秀发缠髻、面容五官精致、皮肤光滑、凹凸匀称的年轻姑娘正挽起衣袖双手握拿铁钳夹住红彤铁锄头,协助丈夫淬打,而且她的一双大脚移步平衡稳定(镜族女人不裹足)。
不仅漂亮美丽,而且敏捷有力。
天呀!刘悟透这小子走了狗屎运!
牛叉!山大王真找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压寨夫人!
羡慕嫉妒恨,歪瓜斜枣的光棍们咬牙切齿心里真想阉了铁匠,但又仔细想想:身高183厘米浑身肌肉疙瘩的刘悟透不仅孔武有力,而且圆滑聪明,配得上任何美丽姑娘。
眼馋的王老五们不甘断子绝孙,也就是一袋米的付出代价。
昨夜同床共枕,今日心情舒畅的刘悟透也没驱赶众人,知道各位都是来围观看新媳妇的,他边锤打金属器皿边笑脸向铺外大声宣布:“这是我媳妇,樊篱族人,名叫枝枝!一枝花的枝,木字旁的枝。”
街尾卖瓜的王婆不识字,听不懂铁匠的汉字解说,热衷捉弄刘悟透的她就站在人群中起哄:“耶!一枝花的名字太恶心别扭了!像杏花楼的乖乖,一袋米叫起来才实在顺口!”
铺前人群哄堂大笑,感觉有理,也都感叹一袋米真能换来一位绝色天仙的媳妇。
刘悟透为自己的漂亮新媳妇打抱不平,准备严厉出声捍卫反驳卖瓜王婆。
“算了,一袋米就叫一袋米,大家开心就好!”铺内的新媳妇及时制止安慰丈夫。
铺外的乡亲们也第一次听见新媳妇说话,也见证了镜族人传说中的豁达善良。
媳妇已表态,听话的丈夫放下干活的铁锤,走向铺前门口,满面春光骄傲向外大声郑重宣布:“这是我媳妇,樊篱族人,名叫一袋米。”
铁匠铺前顿时都欢欣雀跃,鼓掌庆祝,众人嘲讽欢乐一番后,尽兴满意而归,各自散去。当日,牛角镇的优质精选大米开始涨价。
从此,刘悟透媳妇的正式名字叫一袋米,姓一,名袋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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