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霖,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训练呢!”
乌娜见夜已深,可南木霖还在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月亮,于是小声地催道。
稍后,南木霖眼神空洞地答道:“阿妈,我不困,我还想在这里再看一会儿。”
看到儿子如此着迷的样子,乌娜也对今晚的这轮月亮长生了好奇。
她蹲下身坐在儿子的旁边,抬起头将这轮月亮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她心想:这月亮和以前的并没什么两样啊,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圆,那么明亮,也不知道这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乌娜当然不会明白南木霖的感受,那晚在月湖发生的一切,他虽然已经全部忘记,但那个时候的感觉一直都在南木霖的心里朦朦胧胧地浮现,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情绪。
看久了月亮以后,南木霖的眼睛里布满了忧郁,乌娜不想让儿子再继续看下去,便将他紧紧地搂入自己的怀中,渴望能带给他全部的温暖,同时将他内心的惊恐彻底融化。
但是,令南木霖感到如此惊恐的并不是那晚的月色。
南木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从乌娜的怀里挣脱出来,他扒开自己的衣衫,刚好将胸前那块黑色透明的印记露出来。
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南木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里面凸起的血管,他用手轻轻地抚摸这个地方,那股灼热之痛还有一点残余未清,不知不觉中,他的两个眉头皆是高高凸起。
“还疼吗?”乌娜怕勾起南木霖不好的记忆,只敢轻声地询问。
南木霖很快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块印记不止他一人有,整个云州所有的族人都有,只不过它在以前从来没有痛过,而现在它像复活了一般,南木霖甚至隐隐约约觉得它很快就会再次痛起来。
其实,这痛感是云州所有族人都要经历的,只是南木霖经历的时间太早。
正常情况下,在云州的族人到十岁左右的年纪才会产生痛感,而且不会像南木霖那样疼得那么剧烈,只是很轻微的让人感觉到黑色印记的存在。
而之所以没有疼得那么剧烈,这就要归功于佛圣丸。
佛圣丸是用神树上结的佛圣果配上神兽的鲜血炼制而成的药丸,当黑色印记被彻底激活之后,佛圣丸可以用来大大地缓解人们身上的灼热之痛。
在云州,每位族人在十岁以后的每一年年末都必须服用一颗佛圣丸,否则那股灼热之痛便会遍布全身,导致族人最后因不治而亡,因此定期服用佛圣丸也成为了云州长久以来的牢固传统。
那么这个传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还得追溯到两百多年以前。
两百八十多年以前,一道红光照亮了整个同州大陆的夜晚,大地上的人们见到以后,纷纷认为“血光滔天,乃大不祥之兆”!
第二天红光消失之后,只在天空中留下一片深红色的绛云,在这之后的十几天里,这片深红色的绛云依旧贴在上空中,而且丝毫没有褪色。
又过了许久,大地上的人们已经习惯它出现在天边的一角,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片云所发出的暗紫色光芒正悄无声息地影响着他们的身体。
自那十几个月以后,所有南木氏族人的胸口位置都先后长出一个黑色的印记,伴随着阵阵的灼痛之感,那种感觉就像是浑身在被火烧一样。
不止如此,那股灼热的疼痛感还会随着时间的游走迅速加剧,逐步漫游至全身的部位,这让当时的族人们个个都难以忍受,就连大陆上最好的神医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更不知道需要用什么药才能对症。
这种“病”很快就把南木氏族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有的族人都以为这是一种瘟疫,还有的族人则认为这是一个诅咒,一个来自于望月族的诅咒。
一时间,云州人心惶惶。
在危急关头,有人意外摘食了一棵桃树上的果子,过后这名族人惊奇地发现,身体里的那阵疼痛感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这无疑是等来了救命的良药,云州所有的族人都纷纷赶来服食这棵桃树上的果子。
最开始,大家都担心这棵树上的果子会被云州的族人一下子吃完,谁知后来竟惊喜地发现:这棵桃树每一天都会长出新鲜的果子,而且硕果累累不绝,像取之不尽的宝藏一样。
为了感激这棵宝树,同时也为了保护它,让它继续生产出救命的良药,云州的族人们不仅为它修建庙宇,更是尊称它为桃神娘娘,就连它上面结的果子也被神化为佛圣果。
再后来,人们发现还可以将佛圣果炼制成药丸,再配上兽血以保持它的新鲜,这样一来,人们服食起来就方便得多,而这药丸就是现在的佛圣丸。
一阵风准时吹来,南木霖终于有了困意,便乖乖回屋去睡觉。
此刻,还有一人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刚才的那阵风吹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花白胡子高高掀起,但并没有给他带来疲倦。
此人正是百邪长老。
百邪长老如今已是七十岁高龄,光是守护神庙就守了五十多年,这五十多年给他带来的不只有别人的恭敬,还有无人可以陪伴的孤寂,因此日观云、夜观星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而恰恰是因为这一乐趣,让他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光景。
在百邪长老的眼中,时光这条河流并没有沿着直线游走,而是落在一个圆环里打转,因此每一天的太阳何时升起、何时高照、何时西斜、何时下落都在精确无误地循环着,每个今天和昨天相比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同州大陆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其实都定格在很久之前的一个暑热天里,在这样的旋涡里生活得久了,百邪长老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囚笼里一样。
“你怎么还没睡?”南木江回到家发现乌娜还静静地坐在南木霖的床边,他急忙走过去,将双手轻轻搭在妻子的双肩上,“你怎么了?是不是阿霖又开始疼了?”
乌娜感受到丈夫手里的温度,她迅速转过身,将整个上半身一下子贴进南木江的怀里,“没有,我只是觉得阿霖他还这么小,实在不应该承受这些。”
说到这里,乌娜止不住地呜咽起来。
“你是在怪阿泰吗?”南木江生怕妻子会因此憎恨这个顽劣的侄子。
乌娜一听就急了起来,她赶紧抬起头望向南木江的眼睛,“我怎么会怪他呢?他也还是一个孩子,更何况,他还是我们两个人的侄子!”
“不是就好,是我多心了,我道歉。”
听到丈夫温和地致歉,乌娜的心里舒心多了,娇嗔间她又将头深埋回去,“我知道你为了我们的这个家忍受了许多许多,阿泰是你悉心调教出来的,你对他寄予厚望,我也一样,作为妻子,我永远都支持你的决定!”
南木江被妻子的话感动不已,下一秒他便抬起手抱住乌娜的后脑勺,两个紧贴着的人影在烛光中被衬得十分和谐。
在南木江的面前,乌娜经常会忘记自己只是一个低下的平姓族,但一个人的血统自生来就已经确凿无疑,所以每当她回想起自己的身份时,她的内心总会有些惴惴不安,甚至有的时侯她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分贪婪的人。
想当年,南木江最先遇到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北灵琴,在当时乌娜的眼中,他们两个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论是论出身还是论志向,二人都十分匹配。
只可惜后来造化弄人,南木江和北灵琴之间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分歧,而且他们彼此都不愿意退让一步,结果一对璧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兜兜转转中,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南木江因在一次事故中为保住乌娜的名声,他毅然决心要娶乌娜为妻,并在后来和她生下了南木霖。
既然错过了就只能逼着自己接受现实,北灵琴在对此事有所释怀之后,不仅主动和南木江以及乌娜成为挚友,而且这些年三人相处的非常愉快。
从那以后,北灵琴就一直热衷于自身的修炼,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银州大族长的接班人,只不过从那时候起,她就再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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