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星空

星际140年10月23日,下午5:30

北之星军部

距离元成星外的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两个月,随着官方消息的预热解禁,关于战役的具体细节成为大街小巷讨论的主要话题。

文尧刚结束心理测试走在大街上,心里非常地郁闷。当按下结束按钮,他看到心理医生那张沉重的脸时,他知道:完了。

按之前李长中跟自己说的,这次测试要是不通过的话,自己最好的结果也是转籍。虽说作为一名军人哪里需要就去哪里,但一想到自己会从一名一线的太空军军官,变成二线地面部队的军官,这其中的巨大落差还是让他无法接受。

一脚踢开翘起的步道石,文尧的手机响了,AI助手提示是李长中,文尧选择接听了。

通过骨传导耳机,一声提示音之后李长中有些火大的声音证实了文尧的猜测。

“怎么搞的?”李长中知道消息文尧一点都不意外,在自己结束测试的时候Ai就已经把结果反馈给医生了,自己出来这十分钟估计连自己以后部队的番号都定下来了。

想到此文尧不禁苦涩一笑,没有选择回答李长中的问题,而是问道:”上面要把我安排到哪去啊?”

“我也不知道呢,要明天宣布,准是雷鸿那老东西决定的,明天纪念日,过完就赶人走,连活动的时间都没有。”李长中在另一头愤懑不平。

文尧听见李长中的话无声地咧嘴,经过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文尧越发感觉李长中不是凡人,这民盟政府就像是他家开的,从哪都有消息来源不说,对于民盟的几名首要领导都是张嘴老家伙,闭嘴棺材瓤的。唯二还算尊敬的也就是001与002,只是不知道这尊敬还能保持多久。当然文尧也不想去猜。

”行了,你完事了就抓紧回来吧,晚上有个明日授勋的彩排,所有人斗得参加。“李长中说完挂断电话。

唉,彩排啊,好不想参加……文尧望着天,无奈地在心中想到。

晚上7:00

文尧被安排和其他幸存者代表一起由李长中带领着入场,在这里他也第一次听到了官方对那场战斗的正式称呼:元成星阻击战。写发言稿的人被授意将这场战役描述为”改变人类历史进程,从此将颠覆人类全线战局的重大胜利!”文尧对此持保留意见。

总之,这种官方的彩排一百年前什么样如今还什么样,整个过程繁杂冗长且无聊。中间唯一的插曲还是出在了李长中的身上。为了突显战争的惨烈和艰辛,在当晚的第三次彩排时,导演要求李长中去掉身上的辅助设备入场,这引发了他们所有人的不满,最终经过协商后,他们象征性地拆掉了李长中的金属手臂,保留了左腿和背部的人造脊椎。

雷元生?文尧暗暗留意这个名字,虽然能排演纪念日现场的人物注定非富即贵,很可能跟自己终生没有交集,但万一以后遇到了呢。

彩排进行直至晚上十一点,出了彩排室的大门后文尧感觉自己走路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而李长中更惨,作为元成星阻击战的最高指挥官,发言是跑不了的,彩排没结束就被另一个会场”借“走了,看样子今晚上是都睡不着觉了。

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尧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让明天赶快过去。

星际140年,10月24日早上8:00

随着礼炮乍饷,纪念日的阅兵正式开始。大气层外的轨道上漂浮着超过600艘星舰,他们通过监控设备连接到地面的仪器上,再由全息投影投射到空中让人现场观看。然后是星球内作战的各式装备,飞行器,各式战车,海军部队也是采用投影演出,紧接在太空部队的后面。也许是即将被加入他们的缘故,这次的阅兵文尧看的极其认真,然后在单兵出场后他皱起了眉。

打头的一百五十人全都是身高超过一米九肌肉爆表的彪形大汉,这本身没毛病,可这一百五十人身上全都装备着之前文尧在翼小队里鸵鸟身上见过的主动悬挂。这可太有意思了,虽然阅兵名义上会展出最新型的装备,但是基本上没有谁会把自己的真实家底掏出来。

难道主动悬挂的科研路线走到头?第二个出场的步兵方队让他更加陷入怀疑。两百人的女兵队伍,穿着夏装,但外面也穿着主动悬挂。这怎么可能?文尧记得主动悬挂的使用要求极为苛刻,即使是翼小队里,也只有鸵鸟和戴胜两个身体素质最好的机枪手才是能装备,其他人都是被动式的。

然而他的疑惑没人能够解答,没多久就轮到文尧他们出场了。组委会难得做了回人,没有让文尧他们也跟着步行,而是列队站在一辆外观为缩小后的南阳舰的花车上游场,独臂的李长中站在舰首,身体绷得好似满弦的弯弓。花车缓缓开动,文尧站在第二排跟随着指令行动,扭头见他好像从人群中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在想看就找不到了,这里的人太多了,挥舞着旗帜无边无际……

阅兵结束后便是各种总结,表彰之类的讲话,让文尧没想到的这次发言的居然不止有001和其他民盟高官,地球邦联政府的各个统领几乎都来了。像是自由秩序的大统领莱顿,独立联邦的圣裔默罕,斯莱夫联盟的统领伊里奇,神圣联盟的秘书长汉斯……

不过很快文尧就想明白了,当时在元成星上召集的临时舰队不止有民盟自己的星舰,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邦联政府中其他联盟的,这次他们来一是给民盟个面子,二也是集体出镜混些元成星阻击战的镜头,防止民盟独占功劳。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不肯吃亏的主啊。文尧在心中评价道。

晚上13:40

连续两天的熬夜让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的文尧有些吃不消,即使是北之星施行二十八小时制,每天早上能够多睡两个小时也仍然让他无精打采。阅兵结束后李长中又被叫走了,他最近有的忙了,文尧想着一个人买了瓶酒,带着他身上叮当作响的勋章在商店老板呆滞地目光中返回了住处。

文尧的军衔不知为何没有提升,维持在了上尉,不过他也不在乎。但是今天领的勋章着实不少。作为南阳号的领航员,旗舰仅存的几颗硕果之一,那些人将对死者的褒奖也算给了他的身上,几乎是李长中领一块,他就跟着领一块,一直领到有军衔门槛的奖章上才肯罢休。

回到住处打开灯,文尧一枚奖章一枚奖章的看去:自由秩序的飞翼天秤勋章,白底蓝边,中心是个金色的翅膀下挂着一个天平——仅次于六翼勋章的奖章,在自由秩序的体系里颁发不超过二十枚,他这勋章的背面刻着19;独立联邦绿洲勋章,黄底无边,上面用黄金雕刻着一处沙漠中的湖泊——独立联邦实际意义上的第一勋章,在他排名上的圣经勋章只颁发给圣裔,这枚勋章后面写着24;斯莱夫联盟的火炬勋章,红底白边,银色的火炬上缀着明黄色的火焰,这枚勋章在火炬的下方用浮雕的方式刻着31……

文尧将勋章一枚枚在床上摆好,静静地欣赏着,突然心里产生了一股没由来的烦躁,他一把将所有的勋章全部掀到地上,然后在床上呆坐了数十秒,像个死人一样。

之后又在地上将散落的勋章轻轻地捡起,堆放在桌子上。关掉灯,打开天窗,躺在摇椅上看着窗外的星星出神。作为一名领航员,他见过太多的星星了,恒星,行星,卫星,他能在熟悉后背出星图上所有战略点的坐标——但他几乎没从地面上看过星空,即使是在那个宛如停尸房一般的养育院里也没有。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仰望那片星空,在这个视角仰望下,他几乎分辨不出宇宙中的方位。但他很快就不需要再分辨了。对他的处理下达了,所有活动结束后通知便下发了。

他被调出了太空军序列,加入陆军3069安保部队,其余的一切不变。这3069部队还有个别称——禁卫军。顾名思义,这是支驻扎在北之星上的地面防御部队,但是让文尧摸不着头脑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连把自己放在星舰上都不放心,却放心把自己放在更需要注意安全的北之星上?这些依旧没有人为他解答,但无论如何,文尧都很难再回到他心心念念的星舰上面去了。

倒了杯酒文尧却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子前面闻一闻,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鼻腔深入肺中,进而充盈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随手将其放在桌子上,其实他从来没喝过酒,就和他从来没在地面上看过星空是一样的。但今天他认为自己要买一瓶酒,看一次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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