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几丝金色光线穿过窗帘间隙洒落在地板上,点亮了房间。女仆拿了衣物进来,“苏小姐,是否需要我们帮您梳洗?”
苏穗猛摇头,她没这么使唤别人过,即使她家还没落魄前也请得起好几个保姆,总感觉怪怪的。
她双腿又不是废了,可以靠着另一个脚支撑瘸腿进去。
梳洗整理完毕出房间,王秘早已等在门口,还悉心地推着一个轮椅。
“苏小姐,考虑到您腿脚不方便,坐轮椅会更好。”
“不用,不用。”她推脱道。
“不行,苏小姐,今天我会前往殡仪馆、墓地,这都需要到处走动。”王庆端着仪式化的笑容解释道。
“薄总吩咐过,不要再让你的脚受伤了。”
苏穗噎住,“好。”
上车后,王庆坐在副驾驶,她坐在后面。
“苏小姐,自我介绍一下,这是司机老李,负责薄总的出行。鄙人王庆,负责薄总的日常办事事宜。”
“好。”苏穗回了一个微笑。
苏穗上一次来殡仪馆还是十年前,母亲因病去世。在父亲的带领下目睹过一次火化,她哭得伤心欲绝,端着骨灰盒落泪。
一个小小的盒子承载着一个与自己血缘相连的人一生的喜怒哀乐,大大的人最终睡在小小的几寸地。
这次却要目睹父亲火化。
人是永远离开了,触景伤情,王庆走到她身后安抚道:“苏小姐,令尊已逝,节哀。领头人跑了,其余追债人已被拘留,只不过。”
苏穗很明白他只不过后面是什么,父亲跳江与追债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言语激怒侮辱,或者肢体暴力导致她父亲跳江,还是因为父亲自己情绪失控,跳进江里,两者情况判定这伙人是否犯罪都有着天壤之别。
“我知道。”苏穗抹了一把眼泪,神色哀默,别过身去。
火化完后他们前往墓园,选定的墓地位位于半山坡上,苏穗拒绝了王庆的跟随,固执地抱着骨灰盒固执地一瘸一拐地走上去。
钻心的疼自脚踝处传来,她下唇咬出了血,从小眼中伟岸高大的父亲如今长眠于这个陌生的地方。
苏军从没亏待过苏穗什么,白手起家,給了她和妈妈一个庇护的港湾。这次合伙人卷了钱跑了,导致资金链断裂,再加上行情不好,她家很快倒下去。
天大地大,谁知道合伙人跑哪儿了。
连公司都是空壳的,苏军这才明了原来是做局空手套白狼,急火攻心晕了过去,一夜白头。
父亲昔日那些酒桌好友闭门不见,亲戚只能碍于面子象征性地借点。外面都说,她家是个大水坑,钱砸下去水咕噜都不见冒两声。
她叹世事无常,没了钱,大家的嘴脸都露出来。亲戚给她出主意,说找个宝岛富商做外室,每年拿个几十万撑住,日子也过得不错。
苏穗啐了他一口,父亲以前生意红火的时候,带着那些穷亲戚发家致富,牵桥搭线,现在翅膀硬了不认了。
一朝不识人,高楼倒塌万骨头枯。
苏穗红着眼睛将盒子放进去,豆大颗眼泪直直砸下,眼睛疼痛万分,喉咙里憋着酸涩,却又无法开口。
从中午到下午,她呆坐在这里,最后细细抚摸那墓碑,说不尽的幽怨不舍,尽掩盖在了风里。
……
苏穗摇下车窗玻璃,失神地望向远处,似是留恋,王庆轻声询问,“苏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现在住的房子,有一些东西要收拾。”苏穗回过神来。
还没等苏穗说确切地址,王庆早已定位,让老李开车。
苏穗感到一阵不适,自己的隐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苏小姐,薄总吩咐只需收拾些紧要的,其余他会派人前来收捡。”
“嗯。你们在下面等着,我自己上去就行。”
“苏小”王庆面露难色,称呼还未说完,苏穗打断道:“王秘书,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待着。您不用担心我的脚,我自分寸。”
一句话截住了王庆还想说下去的念头,王庆只得调整微笑道:“好,有什么事请你吩咐。”
苏穗一瘸一拐地上了楼,用兜里的钥匙打开房门。
防盗门外的铁栅栏被踹出些痕迹,走廊上狼藉一片,幸好没有被撬开。虽然家里没什么值钱的,可她不想自己最后一点藏羞的地方被人打扰。
苏穗进入安静的屋内,脸色发白,捏着包包的双手止不住颤抖,这里满是父女短暂生活过的气息。
前天她上班出门前,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打完座机电话愁容满面,她抱住父亲哽咽安慰道,“爸爸,我们会好起来。”
苏军扶了扶老花眼镜,对她和蔼道:“穗穗别担心,爸爸待会儿出去找个老朋友,说不定他能帮咱们救救急。”
“嗯嗯。”她居然没有察觉到父亲的异样,直到出事,她回想起,才惊识这一切早有缘起。
谁能念到,这便是永别。
她拿走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剩下的琐碎不需要她处理。这次真的要离开了。
……
傍晚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行驶进香樟别墅园某一户门口。单从外面一瞥,这座别墅灯火通明,苏穗不知道超出自己的掌控日子要怎么过,她将步履维艰还是高枕无忧?薄玄说的S市于她而言是龙潭虎穴还是神仙天堂?
“苏小家,薄总在饭厅等您。”女仆接过她的包,替她穿好拖鞋。
薄玄早已坐在主位上等她,苏穗硬着头皮慢下脚步走进饭厅
“今天怎么样?”薄言发话,心平气和,但却透露出一股平静之下的强势,毫无波澜的目光锁在女人哭后微肿的双眼
“都处理好了。”苏穗走向一旁的流苏台,打开水龙头,流水冲刷着掌心,最后流进出水口。
“过来吃饭吧!”薄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苏穗觉得他心情不错。
站在一旁的女仆开始替他们上菜。
苏穗吃的不多,姿势随意。余光中薄玄吃饭礼仪十足,细嚼慢咽,彬彬有礼,一举一动彰显矜贵,苏穗觉得他不嫌累吗?
“饭菜喜欢吗?”薄玄停下了刀叉,端着红酒杯,对着餐桌另一头的苏穗问道。
苏穗“唔”了一声,礼貌地称赞,“都是我喜欢的菜色。”
薄玄一个眼神,一旁的女仆会意,取了双洁净的筷子替她夹菜。
后面两人再没说话,各自安静地吃饭。苏穗那是浑身不自在,头一次和一个危险感十足的陌生男人用餐。
书房里,薄玄正看着书籍,王庆敲响了门,“进。”
王庆走至书桌前,“薄总,陈虎那群人已被万老板绑了发卖去东南亚,万老板恳求明日上门向苏小姐道歉。“
”还有逼死苏小姐父亲的那群追债人在外地被而我们的人逮住了,听您吩咐。”
薄玄翻页的手指停住,忽地皱起墨眉,“先收拾一顿,送去警察局门口,”
“是。”
“等等。”
薄玄神色冷峻严肃,声音里透着极寒的冷意,“算了,帮派冲突,或车祸坠河,怎么顺手怎么来。”
王庆一顿,随即点头。
清脆的翻书声和毒辣的处理办法在这一间房里共存,这样的手段和情况他们习以为常,熟稔得很,翻云覆雨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与未来命运。
薄玄将书一掷,后仰回宽大的办公椅,闭目养神,“今天她情况如何?”
王庆将他们一天的事娓娓道来,诉说到每一个细节。薄玄慢悠悠听着,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笼罩的阴霾一扫而光。
倏尔眼睛睁开,一双黑曜石般眸子摄人心魄,命令道:“下去吧。明天晚上的飞机回S市,不要向老宅透露,回霞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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