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见哥哥时,已是黄昏,太阳懒懒的倚在山的那头,哥哥一入府邸便迫不及待的前往我的绣房,我早已因为一整天没有见到哥哥而魂不守舍。由于心不在焉,整个白昼,我连一朵绣焰瑰也没有绣成,如若被父亲发现,则一定又少不了一通说教再加一顿责骂。看到哥哥大步流星的走进我的房间,我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手中的活儿也抛之脑后,我扔下了金线细针,便急急匆匆的迎他进来了。我让侍女晶儿寻一个隐蔽的位置,安排哥哥坐下,自己则站在他的身边,继而打发晶儿去屋外把风。看见四下无人,哥哥一把将我的纤纤玉手握住,他眼波流转,而我则将侧脸贴近他的耳边,细语几句,此刻两人的脸颊皆被彩霞晕染,更像是春风绵绵,成千上万片娇嫩欲滴的粉红色的花瓣绽放在两张年轻的面庞之上。哥哥与我讲着今天在锦绣堂见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奇奇怪怪的事:比如有位花甲老妇如何让人感觉怪异奇葩,她穿的俗里俗气,一大把年纪了,头上还簪花,说起话来尖酸古怪,却也十分搞笑,为了一个铜板,讨价还价了大半天还不罢休。他又说到了一位年轻男子陪伴妻子前来购买锦缎,想必是要给妻子制作几身得体漂亮的新衣裳,又说那男人对妻子如何如何的体贴,脸上看起来又是如何如何憨厚、老实......他每说什么,我便听什么,偶尔侧首向他一笑,或是用手帕捂住嘴,轻轻笑出声来。我专注并享受这般轻松且愉悦的交流,窗外树叶飘落,屋内少年少女夏衫薄,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甜的情投意合的气息,拥有韶华的少男少女,便是这人间最醉人的存在。
暮色越来越浓,在烛光一闪一闪摇曳的优美舞姿中,房间里也不断传出我和哥哥嘻嘻哈哈的打情骂俏声。
“雪儿今天可曾想我?我可想雪儿了......”
“我不想你,我何曾想你?”我假意无所谓道,虽然我嘴不饶人,表面说着不想哥哥,心里却是迥然不同的想法。
“我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呀?”哥哥正色道,他略带尴尬的看着我,“你好好说,到底想不想我?”
我微微抿起朱红色双唇,假意歪斜着脑袋,做出一副思考模样来,“嗯,有一点点想吧,就一点点。”说罢,我便用手帕捂住嘴巴,复斜着脑袋含羞地笑了。
“这可不行呀!我要你整天都想我才行,我要你无时无刻不在想我......哈哈......”,我低头不语,嘴角却微微上扬,那笑意如同三月山涧冰雪消融而潺潺流淌的桃花之水,温柔含情,清澈无暇。不一会儿,我又假意蹙起眉头,嘟哝着樱桃小嘴嗔怪道:“哥哥,那你也太霸道了吧?”
哥哥脸上的尴尬之色消失殆尽,他黑眸发亮,脸色泛红,面带笑意,他也学着我的模样,假意正色道:“对你,我必须霸道,如若你不肯嫁与我,我便终生不娶,总之,我定不会辜负于你。”
“如若爹娘他们不允呢?”我复歪斜着脑袋看他,眼含秋水,半说笑半认真。
“他们如若是不允,我便终生不娶,我绝不会娶旁人的。”哥哥悄然不乐,“雪儿,你不该说这话,你知道我中意于你,不要再说一些我们没有以后之类的丧气话,这样我会不开心的。”
见到哥哥似乎有些不悦,我心里便油然而生出一丝淡淡愧疚之意,“好了好了,雪儿知错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说这样的话啦!”
哥哥对我抱以温柔一笑,那神情貌似斑驳崖壁上盛开的一朵雪莲,良久,他才复凝视着我眨巴眨巴的精致如小鹿般的大眼,又用双手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你呀,真是调皮,真是让我太喜欢了。”
我则做出一副小女儿情状,假意嗔怒道:“我天生就很调皮,你该早点发现才是呀!哼,你发现太迟,让我不开心了......"
屋里继而传出哥哥爽朗的笑声,我也抿嘴一笑,哥哥与我时而说笑,时而打闹,我们笑笑闹闹,那笑声恰似冲破黎明黑暗的耀眼日光,也如同拨开彩云倾泻而下的粼粼月光。
接下来的几日,我和哥哥每天都黏在一起。我常常背着爹娘偷偷跑出绣房和哥哥约会,我们会在晚饭过后,在无人问津的僻静角落或偷偷牵手散步,或相依相拥,哥哥会将前一晚写好的情诗念与我听,有些诗句太晦涩,让人难以琢磨,我虽听不大懂,但我能感受到哥哥对我的浓浓爱意,我从未怀疑这种感觉,不然他怎么会宁愿熬红了双眼,也要在纸上写下对我的情深意长。夜深人静之时,待到爹娘都熟睡了,我便再次偷偷溜出闺房,而哥哥早已在槐花树下等候多时,我们在槐花树下并肩看漫天繁星,向月亮许愿,将萤火虫捉在手心里,再让它渐渐从手心飞出,任由这夜的精灵在我们的身边萦绕,我幻想着嫁于他,与他作诗吟唱,和他采花扑蝶,也为他生儿育女。当困意涌上身体之时,我便轻轻倚靠在哥哥宽实硬朗的肩头小憩一会儿,和哥哥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都太美,美的太不真实,美的太像神话故事。良久,我们都疲惫了,只有当倦意充满整个身体的时候,我们才有归意,哥哥才会牵着我的手,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依依不舍地送我回闺房休息。
这晚,分别之前,庭院漫天的萤火如雪花纷纷扬扬,哥哥凝神注视着我回屋的背影,突然,他好像记起了什么一般,加紧脚步追上我,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不敢高声语,他只是默默地塞给我一封雪白的叠的方正的宣纸,并嘱咐我回屋再看。回到闺房,困意绵绵的我脱下纱衣,依靠在柔软的床边,缓缓的展开雪白的纸张,哥哥那清秀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槐花暗香皎皎月,萤火微明柔柔风。执手相视情脉脉,心念美人惧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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