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翼与姜文仲心情沉重,辞别王兰,步履沉重而归。途中二人默然无语,各怀心事。此案之大概,王振翼已略知一二,乃驻足谓姜文仲曰:“世豪定是冤枉。若真杀沈老三,何须往沈家报信?此理不通。”姜文仲点头:“此事确为蹊跷。”
“世豪必为屈打成招!”王振翼断言。
“那我们怎么办?”姜文仲问。
王振翼沉思片刻,道:“雪衣娘乃此案之关键,若寻得其踪迹,真凶自现。”姜文仲点头:“此言有理。然何处寻雪衣娘?”
“我去西市,你往东市,分头搜寻。”王振翼决然道。
二人遂分头行动。王振翼至西市,见有鸟市,市上多画眉、老鹰等鸟。一商贩见其徘徊,便上前兜售。商贩指一青黑色鹰道:“此乃白唐鹰,易饲养。”又指一体型硕大、身上有细碎花斑之鹰曰:“此乃漠北白鹰,鹰中之上品。”王振翼摇头道:“我非购鹰者,有鹦鹉吗?”商贩摇头:“鹦鹉没有,你可往那边寻之。”
王振翼依其所指方向寻觅,但见数只彩色鹦鹉,白鹦鹉却未见,更遑论雪衣娘。正彷徨间,忽遇一熟识武侯。武侯问其何事,王振翼乃述寻雪衣娘之事。武侯笑道:“你真愚也,凶犯岂会携雪衣娘招摇过市?你纵遍寻长安,亦难觅其踪。”
王振翼闻言,若有所思,皱眉道:“然则,除此法外,更有何策?”武侯笑道:“莫急,此案或有转机。”
“此言何解?”王振翼问。
“试想,若沈老三非世豪所杀,彼岂知沈老三之首在何处?彼言抛于曲江池,或系虚言。沈老三之首未寻得,其尸便不完整。依大唐律,尸不完整者,不可结案。”武侯解释道。
王振翼闻之,顿觉有理,心中稍宽。
果然,程知县因寻不得沈老三之首而焦急,虽再对世豪用刑,却无果。程知县无奈,只得召沈家商议。沈家愿出一百贯钱,悬赏人头下落。于是程知县令人四处张贴告示,长安百姓纷纷围观。
王振翼深信世豪冤枉,欲面见程知县,陈述己见。乃复求助于王兰,请其相助。王兰虽为难,然终允之。
次日,王兰遣人告诉王振翼,谓程知县愿见。王振翼与姜文仲至县衙,见王兰。王兰言只能一人入内,王振翼乃令姜文仲候于外,自随王兰入县衙。二人至一书房前,王兰令其稍候,自入通报。少顷,王兰出,引其入内。
王振翼入书房,见程知县坐于书桌后,正悠然品茶。王振翼上前施礼,程知县放下茶盏,慢条斯理道:“王公子,你欲见本县,所为何事?”
“程大人,在下为杨世豪一案而来。”王振翼道,“实不相瞒,世豪乃在下挚友,以在下观之,世豪断非为鸟杀人之辈。”
程知县瞥其一眼,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笑,道:“王公子,你可知那非寻常之鸟,其价值两百贯。俗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间因财杀人之事屡见不鲜,有何不可?”王振翼辩道:“程大人,世豪乃有志之士,岂会为财铤而走险?”程知县默然片刻,道:“王公子,你与杨世豪交好,为其说情乃人之常情,本县不怪。然本县乃朝廷命官,须秉公执法。”
王振翼一听此言,心中一紧,忙道:“大人误会了,在下并非要求大人徇私,只是希望大人能详查案情,以免冤枉了好人。”
程知县冷笑一声,道:“冤枉?仵作验尸结果显示,沈老三的头颅确系被杨世豪的番刀所割,证据确凿,何谈冤枉?”
王振翼面露诚恳之色,道:“程大人,您为官多年,阅历丰富,应知世事难料,表象往往蒙蔽真相。世豪是否真凶,尚需深入调查。”程知县闻听此言,面色一沉,重重放下茶盏,怒道:“被表象所蒙蔽?本官断案无数,从未出错,岂容你这后生晚辈置喙?”
王振翼见程知县发怒,心中虽惊,却仍坚持道:“程大人,人命关天,还望大人三思。”程知县挥手打断道:“休要多言,本官心意已决,送客!”言罢,门外衙役闻声而入,将王振翼推出门外。
王振翼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县衙。姜文仲迎上前来,关切地问道:“振翼,情况如何?”王振翼长叹一声,道:“程知县固执己见,我的话他根本就听不进去。”
姜文仲皱眉道:“那可如何是好?”王振翼沉思片刻,道:“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沈老三的头颅永远找不到,或许还能为世豪争取一线生机。”姜文仲闻言,亦是忧心忡忡。
把王振翼逐出书房之后,程知县起身在室内踱步,神情愤慨,口中喃喃自语:“本官秉持公正,铁面无私,执法如山,岂容他人左右?”言罢,他停下脚步,高声喝道:“来人!”门外候命的衙役闻声疾步而入,作揖道:“大人有何吩咐?”程知县目光如炬,问道:“那沈老三的首级,可曾寻得?”
衙役低头答道:“回大人,尚未寻得。”
程知县闻言,眉头紧锁,长叹一声:“唉,这都过了十余日,怎的还不见有人前来领赏?”
时光荏苒,数日之后,一对渔人兄弟携一颗腐烂不堪的人头来到县衙领赏,声称在曲江池中捞得。程知县见人头已无法辨认,便将其当作沈老三的头颅结案,判定杨世豪秋后问斩。此案上报至大理寺,亦得到批复。
秋风萧瑟,杨世豪被押至刑场。那日,刑场之上,观者如潮,王振翼与姜文仲亦混迹其中。杨世豪被五花大绑,面色如土,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恨。他心中怒火熊熊,却只能发出最后的咆哮:“我杨世豪不知前世造了何孽,今生竟遭如此横祸!我不服!老天爷,你为何如此不公?我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告你!”
时辰一到,监刑官一声令下,刽子手将杨世豪的脑袋按在木桩上,然后高举大刀,一刀挥下,杨世豪身首异处,血溅当场,人群发出一阵惊叫。就在此时,天空骤然变色,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人群四散奔逃,唯余王振翼与姜文仲在雨中伫立。
王振翼心如刀绞,泪水与雨水交织而下。他猛地抓住姜文仲的衣领,悲愤地吼道:“世豪是冤枉的!你看这老天都在为他流泪!”姜文仲亦是泣不成声,连连点头附和。
大雨过后,杨世豪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刑台上,只有两位好友守护。
“杨家的人呢?他们怎么不来为世豪收尸?”王振翼抹去泪水,不解地问。
“杨老伯恨儿子无德,成了杀人凶犯,严令家里人不得来收尸。”姜文仲解释道。
“不行,不能让世豪暴尸荒野!”王振翼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要为世豪具礼安葬,让长安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世豪是冤枉的!”
于是,王振翼让姜文仲守在原地,自己匆匆回家,叫来仆人,又买来棺木,将杨世豪的遗体小心装殓。他回到家中,与母亲商议此事,得到母亲的支持后,便在家中设置了灵堂,为杨世豪焚香祭奠,超度亡灵。
三日后,王振翼与姜文仲皆头扎白布带,手持招魂幡,率领送葬队伍穿过长安城的繁华街市。送葬队伍吹吹打打,哀乐声声,引得民众纷纷驻足观看。王振翼在城西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将杨世豪安葬于此,让他入土为安。王振翼此举,不仅尽了朋友之谊,更为杨世豪鸣不平,让世人知道他的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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