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蛛丝马迹

温府占地面积不小,房屋众多,布局复杂。管家领着他们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间屋子前面。屋门口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正用一块丝帕擦着眼泪。管家给王振翼介绍道:“大人,这是我们家夫人。”

温夫人红着眼睛对王振翼道:“王县令,你可要给我们家老爷作主啊!”王振翼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子。屋子很宽敞,分里外两间,外间是起居室,里面是卧室。尸体就在外间,俯卧在地面上,头微微地侧向一边,身体旁边流出了一大滩血。

王振翼蹲下去查看尸体,温长玉面目狰狞,双目圆睁,脸上带着既惊恐又愤怒的表情。看得出来,他是突然遇袭的,毫无防备。王振翼让李隗帮忙,两人将尸体翻了过来。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死者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就是位于右胸上的那处刀伤,血都是从那个伤口流出来的。

王振翼让乔慧娟把箱子拿过来,取出里面的工具,并让她填写表格。王振翼检查了伤口,伤口呈扁平状,宽约两寸,深约半尺,凶器可能是一把刃长而锋利的匕首,由右至左斜插进去,刀尖触及心脏,一击毙命。

王振翼验完尸体后站了起来,将管家叫过来道:“你们是怎么发生尸体的?”管家道:“老爷最近心里好像有事,晚上睡觉不塌实,怕人被打扰,就一个人搬到这间屋子里来睡。老爷平常习惯早起,可今天早上迟迟不见他开门。我过来敲了几次门,屋里也没人答应。我觉得事情蹊跷,就喊来了几个仆人,大家撞开门进来一瞧,发现老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振翼听了,道:“这么说,门是关着的,那窗户呢?”管家用手一指道:“那扇窗户是敞开的。”

“家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没有。”

这时候,温夫人走了过来,道:“这次虽没丢东西,可上次丢了不少财物,这位公差还来看过。”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李隗。李隗对王振翼道:“大约两个多月前,温司马派人来县衙报案,说家中遭窃。郑大人派我过来查看,确实有不少财物被盗,不过盗贼至今也没有抓获。”

王振翼点了点头,然后走到窗户跟前,仔细检查窗台,上面并没有发现脚印。他又走出屋子,绕到窗户外面,低头仔细地搜索着。头天晚上下了一场雨,地面还有些潮湿,他没费多大工夫就在窗户下面发现了两只脚印。脚印很大,印纹明显,脚尖处略微翘起,大概是软底皮靴留下来的。

王振翼从工具箱里拿出木尺,量了一下脚印的长度和深浅,接着继续搜索。窗户外面还有一丛灌木,他在树枝上发现了一截线头,大概是凶手从窗户里跳出来的时候,衣服挂到树枝上留下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将线头扯下来放进信封里。 王振翼检查完了,又把管家叫了过来,道:“你们府上都有些什么人?”

“除了仆人和婢女,只有老爷和夫人。”

“难道就没有其他人?”

管家知道他指什么,忙道:“大少爷在外地做官,很少回家;小少爷十几岁就病死了;两位小姐都出嫁了,也不常回来。”

王振翼问完后,让管家领着自己沿着院墙查看了一遍。该看的都看完后,王振翼才带人离开了温府。

回到县衙后,乔慧娟来到书房,将填好的表格拿给他看。王振翼改动了几处,递还给她道:“按这个誊写两份,再拿来我签字。待结案后一份上报朝廷,一份存入卷宗。”

温长玉乃朝廷命官,却死于非命,这件事在许州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刺史派人把王振翼叫了过去,令他限期破案,抓获真凶,王振翼一下子感到压力山大。

乔慧娟经过后宅时,看见王洪正在井旁洗衣服,忙走过去道:“大叔,我来吧。”说罢蹲下去抢过木盆,挽起袖子,露出一节白藕似的胳膊,俯身洗了起来。

王洪将屁股下的小板凳递给她,自己坐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从兜里掏出烟袋抽了起来。乔慧娟一边洗一边问:“大叔,你跟大人很久了吗?”王洪吐出一口烟雾,道:“我和少爷家是远房亲戚,年轻时就到了少爷家,他可从没把我当仆人。”

“这么说,你是看着大人长大的?他小时候什么样子?”

“嗨,男孩子嘛,自然很跳皮了。他五岁的时候,有一次自己爬到树上摘果子吃,结果下不来了,趴在树上哭,最后还是我架梯子把他抱了下来。”

乔慧娟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天,乔慧娟阅读卷宗累了,便跑到王振翼的书房里,帮他收拾屋子。她正忙碌着,李隗走了进来,道:“乔姑娘,大人不在啊?”

“哦,大人出城视察民情去了。”

李隗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突然走到她跟前道:“乔姑娘,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看谁啊?”

“你别问了,去了就知道了,你不会后悔的。”

乔慧娟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也产生了好奇心,便跟他走了。他俩离开了县衙,经过两条街,最后走出了城门。乔慧娟喘息着道:“李捕头,怎么还没到啊?”李隗用手一指道:“就在前面,快到了!”

两人又走了两三里地,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山丘,山上枝繁叶茂,山下青烟袅袅。乔慧娟远远地望去,只见一个寡妇正在坟前烧纸。李隗拉着她躲到一棵大树后面,用手指了指,道:“你看那是谁?”乔慧娟仔细地看了看,道:“那不是温夫人吗?”

这时候,温夫人已经烧完了纸,拎着竹篮站了起来,转身往回走。李隗低声道:“你再仔细瞅瞅,看看有什么发现?”乔慧娟伸长脖子瞅了一会儿,道:“她脸上好象化了妆。”李隗点头道:“你说对了。”

温夫人走远后,两人从藏身的大树后面出来。李隗瞧着她道:“乔姑娘,温夫人上坟的时候还涂脂抹粉,这说明了什么?”乔慧娟想了想,道:“这说明温长玉死了,她心里一点也不悲伤。”李隗点了点头,道:“不过,你只说对了一点。”

“一点?”乔慧娟惊讶地,“那还有什么?”

李隗想了想,道:“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以前在别的县当差的时候,碰见过这样一件事。有一个已婚女子跟别的男人好上了,她趁丈夫生病需要喂药的时候,偷偷地把锡镕化了当做药灌进丈夫的喉咙里,害死了丈夫,然后声称她丈夫是病死的,仵作验尸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现。后来,真相还是被一名小偷说出来的。原来女子给丈夫灌锡的时候,小偷正藏在她家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乔慧娟听罢,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温夫人跟别的男人好上了,而温长玉就是她与那个男人合谋杀死的,对吗?”李隗点了点头,道:“只要找到了奸夫,也就找到了杀害温长玉的凶手。”

回到县衙后,乔慧娟还在想着李隗的话,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温夫人长着一双桃花眼,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女子。如果能找到跟她相好的男人,这件案子的真相也许就能够水落石出。

下午,乔慧娟离开了县衙,朝温府走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要再探温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破案的线索。她来到了温府,敲开了大门,门仆惊讶地瞅着她,道:“姑娘,你要干什么?”乔慧娟昂首道:“我是县衙的,来你家查案。”门仆道:“我知道你是县衙的,那天你跟县令一起来过。不过,没有夫人的充许,你是不能进去的。”乔慧娟一听,瞪眼道:“你敢阻拦公差?耽误了查案,你吃罪得起吗?”说罢将门仆推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乔慧娟穿过了前堂,沿着廊道走着。她刚拐过一个弯,就看见前面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了,管家从里面走了出来。管家鬼头鬼脑地朝两旁看了看,就走开了。

乔慧娟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喊住他,那间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她仔细一瞅,原来是温夫人。温夫人走到屋子门口,站在那儿东张西望。乔慧娟慌忙躲到一根廊柱后面,所以虽然离得近,但温夫人并没有看见她。

乔慧娟觉得很奇怪,温夫人与管家关在屋里干啥呢?瞧管家那鬼鬼崇崇的样子,准没啥好事。他会不会就是李捕头所说的奸夫?莫非是他与温夫人合谋杀死了温长玉?

乔慧娟躲在廊柱后面,不想温夫人却朝这边走了过来。眼看藏不住了,她只好从廊柱后面出来,迎着温夫人走了过去。温夫人看见她,惊奇地:“姑娘,你怎么来了?” 乔慧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支吾中看见对方脚上的绣花鞋,忙地:“温夫人,你鞋上的花很漂亮,怎么绣的?我想跟你学学。”温夫人听了,脸色一变,冷淡地:“我家里出了事,哪里还有心思教你绣花?”乔慧娟一听,心中暗喜,刚好可以脱身,忙道:“对不起,那我走了。”温夫人想了想,喊住她道:“你跟我来,我把花样子拿给你。”

乔慧娟跟着温夫人进了那间屋子。趁温夫人找东西的时候,她环顾了一下屋子,从屋里的摆设看,这间屋子应该是温夫人的闺房。温夫人从一只红箱子里找出花样子,然后递给了她。乔慧娟又跟温夫人闲聊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乔慧娟回到县衙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画画。画画好后,她来到书房找到王振翼,兴奋地:“大人,杀死温长玉的凶手找到了。”王振翼瞥了她一眼,道:“是谁?”

“就是他!”乔慧娟说着将画像递了过去。

王振翼接过来一看,道:“这不是温府的管家吗?”乔慧娟点了点头。王振翼将画像放到桌子上,语气肯定地:“凶手不是他。”乔慧娟一听,惊讶地:“大人,你怎么知道不是他?”王振翼沉吟片刻,道:“凶手是个行动敏捷的人,身高八尺有余,体格强壮,穿一件绿色的衣服。而温府的管家身体瘦弱,个头也不对。”乔慧娟听了,惊奇地:“大人,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王振翼道:“其一,我发现了凶手翻越院墙的痕迹,屋子上面的瓦虽然没有被踩碎,但瓦上面有几个泥印,头天晚上下了一场雨,泥印显然是凶手留下的。他能轻松地翻越那么高的围墙,说明他是个行动敏捷的人。其二,我在温长玉被杀屋子的窗外发现了两只脚印,人的身高可以根据步伐的距离推断出来,身体的重量也可以从脚印的深浅推断出来,那两只脚印说明凶手是个又高又壮的人。其三,我在窗外的树枝上发现了一截线头,线头是绿色的,所以凶手穿了一件绿色的衣服。”乔慧娟听了,吐了吐舌头,道:“怪不得您勘察现场那么仔细呢,连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原来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王振翼笑了笑,道:“探案没有其他好办法,除了多读古藉外,只有用心细致才行。”他说完,重新拿起来桌上的那张画像,夸赞道:“别说,你画得还真像,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乔慧娟一听,自豪地:“那当然,我从小就喜欢画画,还拜过名师呢,我姐姐经常夸我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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