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刑警队长江念秦，接过周琦递给他的案件审讯视频。
慕思杳一进审讯室，就十分敏锐地找到了审讯室的摄像头，仅那么短短一瞥，他就觉得心中一跳，那样的眼神，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让人无端想起在终年积雪的活火山里，熊熊燃烧着的滚烫岩浆。
他心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视频中，第一次审讯，她就直接招供：“是我害死了他。”
她用平静无波的语调道出了自己杀害亲弟弟的过程，嘴角还含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明白了周琦的感觉。
她不像是一个被捕的杀人犯，而像是不慎掉入陷阱的困兽，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可如果她不是凶手，又怎么能将犯罪细节说得那么清楚呢？
“等等，这是什么。”
江念秦点开一个视频，只见慕思杳站在警队走廊外，一向没什么情绪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朝一个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那被深藏的悲伤终于没隐藏住，只是很快，她又恢复了那清冷的模样。
周琦回忆道：“她当时往法医室看了一眼，慕思宇在里面。”
江念秦将这一幕速度放慢，又放慢速度，循环播放了几遍，确定自己没弄错她的唇语。
“她说了什么？”
周琦当时就在她身边，但慕思杳的口唇动作并不明显，他并没注意。
江念秦没有回答：“把她带过来，我再重新审一遍。”
过了一会儿，他又改主意道：“算了，我去拘留所跑一趟。”
两人刚走到公安局门口，就被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姑娘拦住了。
姑娘满脸泪痕，嘴唇发白，发丝凌乱，素面朝天，但丝毫不损她出众的容貌。
她一见周琦，就跟拉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宽大的病号服衣袖滑下，露出手背上几团青紫痕迹，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异常刺目。
江念秦挑了挑眉，一个月不见，周琦这是招了哪里的桃花？
只见那姑娘打着哭嗝，半天没说句囫囵话。
周琦尽量放柔了语气，递给她一张纸巾，神情满是无可奈何，“林莹，我说过了，办案讲究证据，你说的那些只是你个人的主观臆断，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慕思杳，你与其来这里找我，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有什么能证明她无罪。”
那位叫林莹的姑娘抽了抽鼻子，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有把公安局哭没的架势。
江念秦最怕哭哭啼啼，正打算抬脚就溜，就听见那姑娘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话。
“不会的，她不是这种人……她最喜欢小宇了……子……子月她就算是自己死，也不会伤害他一分一毫的。”
江念秦听到两个字，顿时令脚步一僵。
子月？
他大脑轰然一响。
他猛地扭头，飞快地冲到林莹面前。
“你刚刚叫她什么？”
林莹抽抽搭搭地道：“子……子语啊！”
江念秦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刚才林莹哭得口齿不清，语和月发音又有些相近。
他看了周琦一眼，周琦不确定地道：“我听着像子语……”
江念秦仔细回想着刚刚看过的那个人。
“周琦，她的手掌那里，是不是有一道从尾指一直到大拇指、大概十厘米左右的疤？”
周琦摇了摇头。
一旁的林莹哭声一停，瑟缩地躲在周琦身后。
江念秦打电话让人去给慕思杳验DNA，然后厉声道：“林小姐，你知道隐瞒重要线索、包庇凶手是什么罪名吗？”
林莹急了：“她不可能是凶手！”
“那我问你，她到底是谁？她……”江念秦突然哽住，她的真名，是一个禁忌。
林莹咬了咬唇，瞥见江念秦红得仿佛想要杀人的眼神，有些无措地往周琦身边靠：“周琦……我怕……”
周琦和江念秦算是发小，知道一些内情，连忙劝道：“念秦，你冷静点！”
他轻轻按住林莹颤抖的双肩，柔声道：“林莹，我们是老同学，相信我，你要是知道什么内情，一定要告诉我……我问你，慕思杳到底是谁？”
林莹身子微颤，不停地摇头：“子语，思杳就是子语，这大家都知道的。”
慕思杳，原本叫张子语，后来随着母亲改嫁，改成了如今的名字。
江念秦张了张口，却半天没说出话来，连自己的电话响了都没察觉。
过了一会，周琦的电话也响了。
“不好了副队，刚刚我们和拘留所联系，那边说慕思杳畏罪自杀了，正送往医院抢救！”
江念秦离周琦很近，也听到了话筒里传出的声音，他接过手机，语气有几分颤抖：“她在哪家医院？”
小刘报了一个地名，江念秦和周琦连忙走向警车。
林莹意识到不妙：“她是不是出事了，我也去！”
江念秦拿着车钥匙的手都有些不稳了，周琦看不下去：“要不我来开吧！”
江念秦粗暴地推开他，走向驾驶室，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不是她，现在叫子月或子语的那么多，不可能那么巧。”
他死死地咬着后糟牙，一字一句地挤出了这几个字。
坐在副驾驶的周琦扭头望向后座泪眼汪汪的林莹，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林莹见他看过来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我……我真的不认识什么林子月，子语就是思杳，思杳就是子语。”
说完，她脖子一缩，轻轻咬唇，嗫嚅不语。
身边传来关节作响的声音，周琦瞄了一眼江念秦。
“念秦，也许她不是……”
然而周琦说不下去了，林莹的话漏洞百出。
江念秦一手开车，一手拨了张局的电话，还没等电话那头的人开口，他便问：“子月和子语，是什么关系？”
电话挂断，周琦连忙问：“他怎么说？”
江念秦摇了摇头：“他说没关系。”
但是张局就是一条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嘴里没多少实话。
紧接着，他又打了一个电话：“你有没有影后张雪儿的联系方式？”
话还没说完，一辆逆行的卡车冲了过来。
江念秦连忙凝神屏气，猛打方向盘，将车子往边上开，幸好他车技娴熟，车子很快和卡车错开，开上了人行横道。
然而他踩刹车时，发现事情不对。
刹车失灵了。
“你们快跳车！”
玻璃碎裂的声音、周琦的怒吼、林莹的尖叫、周围路人的惊呼。
鲜血不断地从他的额头涌出。
医院急救室的灯光黯淡了下来。
一名医生走出手术室，那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还没说出口，却发现手术室外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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