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阿尔芭脱口而出。后来这个词汇成了她的高频词汇。如果有更适合女孩子的高雅文艺一点的,能表示出彻底的不可思议、不敢置信、而且方便脱口而出的替代词,那也是极好的,只是目前就这个“卧槽”比较贴切一点。
王熙梁也没有听懂这个故事。只是,她当真有点介意起来了,这朵花不是陈一玄变着法子送自己的红玫瑰,而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和自作多情。
李昭清反而是听懂了,看来她充分学习过中国哲学,毕竟她的导师是中国传统山水画大师。李昭清点头,并略带遗憾地说:“你晚三分钟公布答案,我就猜到了,真的!其实答案是四个字也可以,‘色即是空’就够了。”
陈一玄说:“是的,只要把主题思想表达出来就可以了。”
李昭清点头,她出面解释了一个佛教故事,拈花一笑。
“世尊于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摘录于《五灯会元·七佛·释迦牟尼佛》。
有一次大梵天王在灵鹫山,为了要让天下众生获得佛法奥妙,特意率众人请了释迦牟尼佛来说法,并把一朵金色的波罗花献给了佛陀,以表诚意。佛陀答应了大梵天王的请求,高升法座,却意态安详,当场一句话也不说,手里只是拿着这朵金色波罗花朝大家看看。现场众人也都静默不语,因不理解佛陀这笑而不语之意,只得面面相觑。然而座下弟子摩诃迦叶,此时却心领神会般地微笑示意。
于是,佛陀说:“我有朗照宇宙真相、领悟世间万理的精深佛法,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这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我的本相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这精妙的佛法也不能用语言文字来描述与传授,自然不能依赖佛经,而只能靠自身感悟来体会这佛理了。现在我要把这个法门传给摩诃迦叶。”
讲完故事,李昭清有一点不解,她说:“这个故事是佛教的高深故事,而且主角可是真正的释迦摩尼佛呢!朱教授怎么敢用自己的拙劣的演技来模仿呢?这会不会是一种大不敬?真的不怕受到上天的惩罚吗?”
陈一玄笑了,他说:“如果真正了解了佛法和中国的禅宗,恐怕真正要紧的就不是外物了。他至少是展示了一朵花,对吧?重要的恰好就不是什么品种的花!不是那朵花本身!不是拈花本身!不是谁拈了花本身!”
三个女生又陷入了彻底的迷茫,阿尔芭完全听不懂了,王熙梁略知一二,李昭清在试图参透这里面的禅机,但也百思不得其解。
沉默了许久,阿尔芭放弃了思考。她说:“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我大受震撼。那我问你,你既然已经面试成功了,前面你为什么还叹气呢?”
陈一玄说:“啊这,因为,我现在确实不知道朱永乐教授是做什么的,他递给我花以后,就直接离开了面试现场。我现在也感觉到了迷茫……”
阿尔芭马上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本来就挺大的,瞪大了以后显得特别圆,特别炯炯有神,像盯着猎物的猫科动物一样。她斩钉截铁地说:“陈一玄,你听我一句劝,你上当受骗啦!那个朱教授就是个绣花枕头,估计有什么神秘的背景,别的正常教授都认认真真展示自己的学术成果,只有他临阵脱逃了。根本不像是真心要招研究生的样子!”
李昭清呵呵笑了,她说:“不是,阿尔芭,我们现在的时代跟以前不一样了。导师不一定非要像从同一个模具里面出来的。比如,我家那位老神仙柳宗古,他就明确地不想收徒弟,只是被我破解了他的谜题,不得不招了我。哈哈哈哈,你看我现在不也过得很自在嘛!”
阿尔芭不服,她说:“你那叫做自在吗?你那叫做没人搭理你没人教育你。我们课题组的研究生跟导师每周都得汇报,他逐字逐句地批复大家的报告,还给大家点明下一步的研究方向。你得到过这么亲切周到的指导吗?”
李昭清笑着摇头,她没有陷入自证,而是说:“老神仙对我可是一点即通。比如,我苦恼于如何表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查阅了很多资料,问了周围的导师和同学,都不得其解。但是老神仙就给了四个字,他说‘亲临其境’。我直接去了滕王阁,在江西寻找了一段时间,终于亲自见识到了。就他这四个字,让我少走了很多弯路!”
王熙梁经过了认真仔细的思考,此刻她打破了沉默,说:“一玄呀,你听我说的对不。想想看,这件事情我们得倒着去考虑。首先,你们道德与科学系是数一数二的实力系,大部分的导师都是学术泰斗,既然如此,不可能让一个不学无术之人参与到招生工作中来。而且你说了,朱永乐教授直接可以使用招生特权,他甚至对学术汇报这种活动都能做到‘想走就走’,他应该不是一般人。因为如果他是一般人,就意味着其他面试导师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对了,他不是有面试加分特权吗?他给你加了几分?”
陈一玄伸出三个手指头,说:“三分,把我的最终成绩从第二名提升到了第一名。”
王熙梁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他也在冒险不是吗?给你加分到第一名,笃定能招到你这个研究生,而不是一无所获地离开。”
陈一玄听到这个观点,终于弯起嘴角,认真地点头了。
王熙梁继续说:“我虽然是第一次听说拈花一笑的故事,但是我知道‘色即是空’这个观点,佛教有一个关键词,就是空。咱们都是有现代物理基础的人,当把物质,比如说这朵花,分解到原子,原子99.99%都是空的,只有原子核密度极大,而原子核的质量又来自夸克之间空的部分……我们感受到实体是一种幻觉,实体的感觉来源于电子的电磁斥力,因为从本质上来说,能量和质量是相互转化的。量子物理,虚拟粒子,对整个宇宙的解释,就是空。对吧?”三位小伙伴都点头称赞。
王熙梁继续说:“量子物理停滞几百年了,人类对整个宇宙和宙宇的认知都卡在这里了!如何统一经典物理和量子物理呢?前几百年最伟大的物理学家都致力于发展一种统一的学说,可惜都失败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才是整个人类面临的最大问题!如果说,朱永乐教授就是研究这个宇宙万物之‘空’的,那我觉得他就是你陈一玄必然不能错过的那位导师!”
陈一玄配合地鼓掌,非常开心地点头称赞。
阿尔芭还在一脸疑惑,她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那这个朱教授为什么只招一个研究生呢?而且还是不一定会选择他的研究生?就是说,他干嘛非要来蹭咱们大学的招生名额呢?”
陈一玄说:“阿尔芭,你不要太主观地评价别人好不好,‘蹭’这个词用得可不好了。”阿尔芭听到陈一玄说自己,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李昭清又拿出柳宗古老师来说事了,她说:“我觉得可以理解,就是懒得带学生呗!朱永乐目前还是一位年轻的神仙,以后也跟我家那位一样,会成为一位老神仙,哈哈哈!”
王熙梁也乐了,补充道:“此言差矣,柳宗古爷爷是道教的神仙,而朱永乐老师修的是佛教,应该是成佛,而不是成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罢,她还正儿八经地摆出个诵经念佛的样子,把大家逗乐了。
王熙梁既然决定力挺陈一玄读朱教授的研究生,她自然又发明了新的解释,她说:“你们知道吗?我还是拿爱因斯坦来举例,在1905年,他作为一名毕业以后找不到好工作的物理系大学生,在专利局实习了两年,才转正为三级技术员不久。就这样一位无身份无地位远离学术圈的前途一般般的年轻人,在一年之内提出来四大物理理论,狭义相对论、原子的存在、光量子理论还有质能方程!假如说,朱永乐老师就是当代的爱因斯坦呢?我认为,在爱因斯坦的奇迹年,他并不需要有学生或者助手,他也许只需要调整好头上的隐形天线,把接收到的宇宙智慧写下来,当然,我这个说法是比较浪漫的没有根据的,具体为什么奇迹发生在他身上,估计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她边说边比划着,说到“隐形天线”的时候,她还把手放到脑袋顶上模拟了一下,甚是可爱。
王熙梁吸了一口气,继续发挥:“如果朱教授就是纯理论研究的,他或许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研究生,就哪怕他是需要各种宇宙数据的,他也不一定需要研究生来帮他测量那些数据,比如他可以有权限获得国家宇宙局的数据,等等。时代在进步,我们不能以我们有限的见识,去认定一个好的导师就一定是什么样子。就连孔夫子都说,君子不器呢!而他之所以愿意招一个研究生,也许只是为了分享发现奇迹时候的喜悦!”
王熙梁说完,陈一玄和李昭清都拍手叫好,阿尔芭不得不败下阵来,说:“咳,那我还不是替人家担心来着。皇帝不领情,咱也没办法。”双手一摊,就这样吧。
小伙伴们的意见达成一致,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拍,准备去庆祝了。王熙梁把三片花瓣捡起来,和玫瑰花一起收好。
阿尔芭快乐地跳着,拉着王熙梁的手说:“为了庆祝,晚上喝酒去呀!一杯小酒解千愁!”自从她满18岁,尝过酒以后,就总是惦记着再去喝一杯。
王熙梁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一下阿尔芭的脑门,说:“你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嗜好喝酒呢?再说了,你哪里来的‘千愁’?”还故意对着她翻一个好意的白眼。
阿尔芭可怜兮兮地说:“呜呜呜,我烦恼忧愁可多了呢!比如啊,我就很忧愁这个王熙梁何日能找到如意郎君呢?”
“去你的!”王熙梁马上就要揍她,阿尔芭嗷嗷地跑了,王熙梁在后面追赶她,“你给我站住!”两人追打着跑远了。陈一玄和李昭清也随后走出草坪。
晚上的时候,四位小伙伴去吃了火锅,由一位帅哥服务员为他们点单。王熙梁看着那位帅哥,禁不住问了一句:“请问,您是真人吗?”
帅哥礼貌地微笑了,他说:“怎么,不像吗?”
王熙梁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说:“对不起啊,我是觉得您长得太完美了,我以为您不是真人。”
帅哥鞠了一个浅躬,说:“ZH2424-武罗竭诚为您服务!这位美丽的小姐姐,感谢您的夸奖!”
王熙梁被他逗乐了,几位小伙伴也赶紧扭头看这位帅哥机器人,“小嘴儿还挺甜,还挺会逗人呢!”阿尔芭说,“可以摸一摸你吗?”
武罗伸出一只手,阿尔芭拉着摸了摸,“啊!一模一样呢!比我的手还热乎一点呢!”说着,就把他的手递过来示意让其他人摸一摸。
没想到武罗害羞得把手缩回去了。“哦,快别逗人家了,都不好意思了。”李昭清说。
武罗还会脸红。“啊,你脸红了呢!”阿尔芭大声惊呼,听到她大呼小叫的,感觉武罗更不好意思了。
陈一玄和王熙梁都乐得不行,还赶紧跟武罗解释:“武罗,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位朋友就是太热情了。”
武罗羞怯着说:“承蒙这位大眼睛小姐姐的厚爱,我,哎!”说罢,他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扭头不看,并把手伸出来,让另外三位小伙伴摸一摸。
大家都轮流地摸了摸武罗,并且好奇地仔细检查了一番,王熙梁对身旁的陈一玄轻声说:“还真的看不出来呢!这纹理,细腻皮肤还有温度,现在的工艺这么好了吗?”
“喂喂喂,别以为我没有听到哟!你们不要把武罗当机器人好不好?我觉得我们武罗是有感情的!你们这样说他,太不尊重人家了!”阿尔芭听到了王熙梁的悄悄话,马上就发表了反对意见。
王熙梁觉得阿尔芭说的有道理,赶紧放开了武罗的手,并且面带难色地说:“武罗,不好意思啊,我们也只是好奇,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武罗默默地点头,点菜完成后,他就转身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有点忧伤。后来上菜、涮锅和收碟这一系列服务,武罗都再没有来他们这一桌。
这一顿火锅,大家吃得不是太有滋味,都在想着武罗的事情。
出了火锅店,阿尔芭也不再提喝酒的事情了。路灯把四个小伙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们手拉着手,低头看着那人头晃动的影子。
“哎,你们不觉得武罗很寂寞吗?”王熙梁说。
“是的呀,他都没有爸爸妈妈。机器人跟人,还是不一样的哎。”李昭清说。
“他都不用下班吗?”陈一玄也问。
“机器人好可怜呀!我不忍心想下去了!”阿尔芭说。
“哎!”四个小伙伴一起深深叹息。
走出那一段林荫路,道路豁然开阔了,路灯的光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月光。
“希望武罗看到的月亮,也跟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陈一玄意味深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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