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解药。”
沈砚安扔下话就离开,即一一走进屏风后,看了看守在外面的医者,开口道,“如果要给她除根保命,必须解毒,不知几位方才为表小姐诊治后,可有对策?”
几人皆垂首,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沈砚安既早有决断,带出随行的医者也当医术不差,如果五六个高手合力也解不了此毒,只怕苍喜用的是……
她眼眸微垂,食指搭上自己的脉,脸色愈发凝重。
若她所料无错,那解药,只怕沈砚安也拿不来了。
隔着屏风,即一一松开紧攥的左掌,掌心露出一寸大的青色瓷瓶,瓶身隐隐缠绕着毒蝇草的清香,那是方才打斗时苍喜塞到她手中的。
她抬眼看向面容痛苦苍白的夏婉婉,心中有了决断。
现在不救,人马上就会死,而她自己,半个月,应该还能撑的过去。
想罢,她走出屏风问外头人要了个药箱,他们倒也客气,她不说话时,他们亦不多言,要什么给什么,拿了药箱她便为夏婉婉脱衣施针,而后倒出那小瓷瓶里唯一的一粒药丸,就着温水化开灌进了夏婉婉口中。
“侯爷,您千万别冲动啊,那女贼既吞毒自尽,您就是将这蠢东西打死也于事无补啊!”
“放开!”
“要么你交出解药,我留你一个全尸,要么断手断脚挖眼挖心,你自己选一样。”沈砚安语调平静地说出疯狂的话,县守吓的脸都紫了,地上的人也声嘶力竭地求饶,说自己真的不知。
外头一阵骚动,轻微的开门声却令沈砚安眉目半侧。
“夏婉婉没事了。”
即一一目光扫过院中的求饶的人,她靠在门框上,面朝沈砚安将嘴角撑了撑,“你进来看看她吧。”
沈砚安双眸微睁,抬步便冲进内室。
即一一看着他的背影被屏风后的烛光朦胧得勾出形状,胸口突然一记钝痛,千针入体的感觉从心脏渐渐蔓延到四肢,她的双腿瞬间失力,眼前一黑。
“姑娘!您没事吧?”身前突然来人扶住
她仰头看见樱桃的脸,松了一口气,摇头道,“就是有些心悸,修养一阵子就好了。”
“能扶我回去吗?”
“好。”
樱桃结实地架住她的左臂,扶着即一一慢悠悠地回到了房间。
苍喜一死,此事便如石沉大海,一个县守的证词,根本激不起千层浪,
当夜,沈砚安便修书一封送至上京,次日便收拾赶路北上。
几人赶路离开半月后,忽然听说原来的县守忽然辞官远走,丰阳县来了几批黑衣默言、神色肃杀的怪人,都是在县中转了转便销声匿迹了。
僻静的丰阳县依旧平静。
风云波动的上京城外,一场春雨将将停下。
崇阳门外,水明镇附近的小路上风烟俱净,一丝尘土都难掀起来。
马车外,粉衫女子舒展双臂,大口的呼吸着雨后的清新,一改连日病态,神采奕奕地往马车这厢走来,其腰间悬挂的小青瓷瓶也随着轻扬的步调晃来晃去。
“我说了不喝,”
车内,夏婉婉眯着眼,一双纤眉皱成了八字,她捏着鼻子,将头使劲扭向一边,难闻的药气还是如小虫子一般窜进鼻子里,“快拿走!”
“小姐,良药苦口,忍忍就喝下了。”
“您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两个丫头软声劝了又劝,夏婉婉硬是不肯喝药,不知谁突然嚷了一句“即姑娘来了”,她立刻睁开眼睛,伸手夺过药便囫囵几口吞咽下去。
此时,轻薄的绸制车帘,被一双细手轻易撩开。
“嘶——”夏婉婉瞥着那尾粉衫绕过身前,嘴中抽气着难捱的苦涩,突然,一颗清凉的果子被塞进嘴中。
“唔……”
“昨日蜜饯用完了,这新摘的野果刚洗过,你先用它压压味道吧。”即一一将包兜里的野果摊在软座上,另拿了两个,分塞到樱桃与另一丫头手里,自己也填进嘴里一个,“等一个时辰后入城,你回家想吃什么都有了。”
夏婉婉看看两个丫头,又看看她,试探地咬下野果清脆的果肉,一股甘甜清香立刻从舌尖蔓延到喉咙。
竟然出奇的好吃。
等等,她刚才说什么
“为何还要等一个时辰?水明镇到崇明门不过两刻钟的路程啊。”夏婉婉后知后觉地发问。
即一一咬了口果子,摇头道,“这就要问你阿兄了。”
夏婉婉闻言便掀开车帘寻人,漫漫黄土路,除却零星车马,哪见那一身墨衣高坐在马鞍上的男子。
“他人呢?”
“半个时辰前,刚刚乔装进城。”
“乔装?”夏婉婉喃喃道,“果然又出事了。”
即一一眉梢微挑,“你知道?”
夏婉婉看她一眼,不屑地转过头,“切,一个只会摆弄针药的丫头,你能知道什么?”
“喂,你这小命好歹也是我救回来的,说话客气点会怎样?”
夏婉婉没理,圆鼓鼓的脸瘪了下去,老实说道,“在朝谋官,少难树敌,若非又是那个南宫临刁难,我阿兄何至于如此麻烦。”
“连回家都回不痛快。”
南宫临的名字在即一一眼底荡起半圈涟漪,“南宫临,不是永宁王府的世子,那位曾平定征西的大英雄吗?”
“什么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的小贼,也能叫英雄?你是听街边说书的听瞎了眼吧,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嘛,可我听说他素来贤德,待人宽厚,每逢赈灾捐款必亲自下场与民同难,安抚流亡。”
“这些……倒是无错,”夏婉婉顿道,“只不过,事是如此,人非如此,其中是非,不是单看那几个施粥的棚子能看得出来的。”
“那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一个没出身没靠山的世子,就喜欢看别人对他感恩戴德呗,整日里装样子。”
“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夏婉婉突然扭头打量她,“你难道……”
“什么?”即一一眼神一闪。
“难道又看上他了?”
即一一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您眼神可真好,就他那个妖孽邪魅的样子,我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看上他。”
“你见过南宫临啊?”
“啊?哦,我之前不是在江陵吗,那年江陵洪灾,南宫临也来过。”
夏婉婉眉一撇,“哼,他是来过江陵呀,还是来过你的花楼房里呀?”
“夏婉婉,”即一一冷眼看她,“你个二货,沈砚安去江陵花楼的时候,我才被卖进去两天。”
“我去哪儿见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南宫临。”
“知道啦,”夏婉婉抱臂往后一靠,“这么凶,阿兄究竟瞧上你哪了。”
打量去她那过分精致的五官,凹凸有致的身材,浑然天成的出尘气质,只稍穿些好看的衣裳便再人群中鹤立的存在。
只要别开口说话,
“瞧上我大美女呗。”即一一便宜的笑道。
托上这一身的美貌,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切,老实些吧,一会儿回城进了沈家,可有你受的。”
“我谢谢您嘞,夏大小姐。”即一一撩开帘子向前看去,远远地,水明镇外的守卫就已经比他们刚来此处歇脚时多了整整一倍,正严格盘查着来往的车马人员。
她坐在车中观察了半个时辰,怎么也没看出他们到底在搜查什么,只像是故意找麻烦的样子。
看来,南宫临的手已经伸到这了。
……
“喂,咱们进城吧。”即一一突然将夏婉婉叫醒。
“现在?”对面的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掀开车帘看看,又道,“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啊,进城干嘛?”
“啧,你看啊。”
即一一凑到她身边,给他指着镇门外那些突然增加的守卫,“你阿兄让咱们晚些进城,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免得惹上麻烦。”
“可现在南宫临的人都排查到这来了,咱们再不动作,岂不是生等着你阿兄被他们发现?”
“啊,咱们驾着忠肃侯府的马车出去,替阿兄吸引注意力,让他能顺利进城。”
“对咯,真聪明。”即一一揉了揉她圆圆的脑袋,“走,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你就瞧好吧。”
车轮悠悠转动,带着忠肃侯标识的马车,还没来得及在城门口出示令牌,就直接被守卫架上了路障拦了下来。
“哪来的混账东西,敢拦本小姐的马车,活腻了不成。”
一道刁蛮声音自车内传出,守卫闻声不见人,正要动手去掀车帘,车旁马夫立即抽刀相对,两侧相随的三名侍卫也跟着动作,对面守卫也“唰唰”拔出佩刀。
两方相持之际,车内再次传来那道声音,“通行令牌在此,谁敢放肆。”
随后两名粉衣侍女从车内探出。
一位上前去递夏府令牌,一位则守在车前,其二人虽动作谦逊,而神态却隐有倨傲之气,加之这刀剑相向的场面,不免引得往来路人驻足。
检查的守卫拿着夏府的令牌看了又看,确认无误后,将令牌一把甩给身后的小兵。
“这是我家主子的东西,你们做什么?”那侍女眼见不对,伸手便要去抢回令牌,那守卫却持刀一侧挡在她面前。
“哎,姑娘别心急呀,这夏府的牌子咱们不是不认,这我家将军交代过,夏老相爷于国于民有恩呐,若遇上返京归来的夏家小姐,必得重礼相待。”
“这不,水明镇内已为夏小姐和沈小侯爷备好了茶水,只盼二位能赏个脸去尝尝。”
此话一落,守卫暗指沈砚安也在那马车中,于是便有路人认出那马车正是忠肃候府常用的那辆,周围一阵骚动。
车内的人紧了紧眉,而后一只修长独属男性的手撩开一道帘缝,“走吧。”
闻声,守卫一喜,忙给放行,让马车往水明镇里而去,加派来盘查的人手也跟着马车离开。
水明镇口前,被阻断的通行队伍慢慢顺畅起来。
队伍的末尾,一粉衫女子敲了敲身后的圆脑袋,“走啦,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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