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另一头，毛星岩同样彻夜无眠。今夜窗外阴雨连绵，与他的心中一样纷乱不堪。
几十分钟前，丁泊辉给他的暗示，他听明白了。除了一口答应，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可是身为律师，又怎能知法犯法，去绑架温雅呢？
不行，坚决不能这样做。毛星岩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走入学校，第一次踏进法律课堂的那天，讲师谈到法律的第一句话便是，执法者不得知法犯法。这些回忆，仿佛空气，一直存在他身体的记忆中，看不见摸不到，却如同某种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骨头里。
可是，丁泊辉对他恩重如山，他又怎能错过这期待已久的报恩机会呢？
毛星岩就这样纠结着，直到天色蒙蒙亮起。才刚有了些许睡衣，怎料窗边的手机却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他只得揉了揉眼，强打精神接起了电话。
“喂？……啊，好的好的，我在……行。”挂了电话，毛星岩睡意全消。那种身体疲劳，神经却因紧张而过度兴奋的感觉，犹如行走在太空，脚底仿佛踩了棉花一样，不受大脑控制。
然而，现在他已经不用刻意打气十二分精神了。因为，方才的电话是梁思德打来的。
昨天，秃子跑来告诉了他梁思德那帮人已经发现乞丐帮的事。当晚，毛星岩便将情况告知了丁泊辉。只是他没有想到，丁泊辉得出的会是那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以及令他几乎无法完成的暗示。
现在，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他们竟然自己找上了门。
那么这个时候，毛星岩除了硬着头皮面对，别无他法。
“毛律师。”打开门，梁思德，高庆，和温雅焦虑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温雅，毛星岩愣了一下，故作自然地说：“先进来吧。”
“我见过你。”几个人刚刚坐定，温雅便开门见山道。
毛星岩看了看三个人，终于叹了口气：“所以说其实你们知道我的身份？”
梁思德和高庆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还……？”毛星岩的表情从如释重负转为了疑惑。
“跟你坦白说吧，大家的目的都一样，就是希望把丁智辉找出来。还有，你的律师身份不是假冒的，而且一直以来你做的事情，让我察觉不出你要害我们的苗头，所以……我想你跟丁泊辉应当不是一路人。”梁思德道。
“……”毛星岩看了看梁思德，瞬间哑口无言。
“我能看出你的矛盾。你是个很优秀的律师，职业道德感很强，所以我们才会告诉你这些。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现在我们已经查到了那些乞丐头上，我们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要跟你商量，寻求你帮助，必须坦诚。我希望今天这些话你可以保密。当然，如果你马上就告诉丁泊辉，那我们没什么怕的，把事情搬到台面上，总比私下勾心斗角要省力。”高庆说。
毛星岩后悔了。他后悔昨晚去找丁泊辉。高庆这番话，以及梁思德的坦白，除了让他松了一口气之外，更令他理解了他们的另一种暗示：我不怕你们，放马过来吧。
真不知若丁泊辉知道现在的情形，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毛星岩苦笑着。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被观众看穿了戏码，在舞台上不知所措，而幕后的策划却对此全然不觉，还在表演着那自以为精心编排的戏码。
“秦义的事……”梁思德忽然话锋一转：“有希望吗？”
毛星岩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愣了半晌，回答：“还在等结果，不过我已经把资料都递交出去了。”
其实，毛星岩心里明白，递交出去的那份申请资料，已经被他偷换了不少内容。所谓的希望，也只是一种拖延时间的安慰。因为那时他答应过丁泊辉，只是拖延时间而已，虽然对秦义保释有着一定的信心，但经过再三考虑他还是暗中撤回了一些重要的相关资料。
而他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去发展。现在的毛星岩被卡在了中间，进退两难。原本他想做完这个“失败”的保释就消失在秦义的视线当中，但丁泊辉的命令以及梁思德的坦白，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说实话，他做不到如实地告诉梁思德关于秦义保释的结果。
送客之后，万般纠结的毛星岩开始了新一轮的“自我折磨”。时而正义之心占据上风，但一转念，报恩心理又胜一轮。
然而，毛星岩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得出结论之前，窗外的两个人影已经徘徊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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