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益丢掉手中的烟头，慢慢地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以手托腮，默默地望着窗外。
空荡荡的桌面提醒着他，秦义的那些资料已被送出。结果是怎么样的，只有等待了。那么，接下来，他是不是也该解决一下自己的私事了呢？原本梁思益一直在回避。如今在秦义的事情告一段落之时下定了决心，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梁思益信命，一直都信。他爱梁思德，也爱温雅。然而，咖啡和甜点不能当饭吃，就像爱情和亲情都不是生活的全部一样，他必须在这之间做出选择。就算不是为了亲情，他依旧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放掉温雅，给自己和她的未来一个无限的可能。
是，他们都还年轻，还有无限的可能。与秦义相比，他们是幸运的。
夜晚的招待所一片寂静，林立其中的楼房里，只有稀疏的几点灯光。几乎所有事物都隐藏在黑暗中，只剩下轮廓若隐若现。因为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冷，土壤潮湿，落叶渐渐腐败的味道更加明显。
眼前的一切本应是宁静的，惬意的。可是，梁思德却无暇欣赏这些。他吃了晚饭便在楼下散步，走了没多久，便发现在自己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招待所的灯陆续熄灭，梁思德不免担忧起来：按照这个灭灯的速度，靠近招待所小路上的那些路灯，恐怕过不久也会陆续熄灭。
好吧，他承认自己这顿晚饭吃得太晚了些。只是，梁思德不免觉得奇怪：虽然自己这顿晚饭吃晚了，但还不至于与宵夜的时间平行，又怎么会那么早熄灯呢？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梁思德内心带着疑问回到了招待所，却见楼下的老头已经打起了盹，呼噜声响彻走廊。
“喂，大爷，这灯怎么都灭了？”梁思德坚持着叫醒了看门老头。
老头被叫醒显得有些不愉快，却依旧和颜悦色地回答：“哦，怎么了，停电了呗！没事，已经找人来修了，明天一早就好。年轻人，没事早点休息吧，别到处跑，报纸上都说了最近不安全。”说罢，他再次趴倒在桌子上，不出一分钟，继续呼噜震天。
对于老头这种说睡就睡的能力，梁思德感到佩服至极。他是一个从小就睡眠很少的孩子。
梁思德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走上楼，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吃力地打开门，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去触碰墙上的开关。这时脑海响起了老头的话：“怎么了，停电了呗！”
梁思德收回了手，自嘲着：是不是自己的精神太过紧张了？连停电这个可能性都没想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也许他真的累了，需要放松和休息。
既然没电，他便径直躺到了床上。而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对了。哥还没回来。
梁思德意识到了这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摸索着找到了手机，借着昏暗的光轻轻地将自己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而这时，透过手机的光他忽然看到了一双拖鞋。
“啊！”梁思德被吓得压抑着叫了一声，随即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是我啊，你在门口鬼鬼祟祟干嘛呢？”
原来门口的人是梁思益。只见他手中拿着钥匙，显然是刚要开门便发现门开了一缝，然后弟弟从门缝中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
霎时间，兄弟二人都觉得气氛有些搞笑。
梁思德打开门放哥哥进来，自己便坐在了沙发上玩着手机。梁思益进屋后熟练地从抽屉里找出了蜡烛，点亮了几根，房间立刻变得亮堂起来。
“那么早躺下，根本不可能睡着。”梁思德看着烛火，盖上手机。
“我刚才跟温雅摊牌了。”梁思益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梁思德尚未来得及将这句话消化。
“我查过资料了，我和温雅是在莫村结婚的，婚礼是村长办的，结婚证也是乡政府领的，等秦义的事过去，我跟她一起回村，取消婚姻，她就自由了。”梁思益像是在作报告一般，不痛不痒地说道。
“……那么快就说了？那，她的反应呢？”梁思德问道。
“她一开始吓了一跳，最后很平静的跟我说谢谢。我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说暂时没有。你可要抓紧了啊。”梁思益最后一句话似乎带了点调皮的意味，不免缓解了一些尴尬的气氛。
“我……我抓紧什么。秦义的事还没有着落呢。”梁思德立刻将目光转移到手机上。
“难道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吗？”梁思益叹了口气。
“其实……你还记得那间破庙吗？”梁思德忽然压低了声音说。
梁思益想了想：“好像咱们来这里那么久，就只去过一间吧？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对，就是那间。我怀疑……毛律师的死跟那些乞丐有关。”说着梁思德拿出了手机，按下播放键，从手机中传出了一段嘈杂的录音。
“谁让你们添乱了？是谁做的谁赶紧站出来，有本事杀人没本事承认？！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我们的人做的，你们就算做不能做的干净利落点吗？！快点站出来！别让我查出来是谁。”
接着，混乱的脚步声响了几下，传来了一个颤抖的声音：“我们只是在路上看到他，跟到他家里，想偷点东西出来，但没想到被发现了……他当时拼了命的拉住我，我没办法，就……就捅了他几刀……”
“就你一个吗？我再说一遍别让我查出来！”
“……还有……我……”另一个也站了出来。接着，传来嗖嗖两声，两人痛苦地叫着倒地。
“以后谁要是敢擅自行动，下场跟他们一样！”
在一片嘈杂声中，录音结束。
听罢，梁思益盯着梁思德：“这哪里弄来的？”
“破庙，前天晚上我自己去的。”梁思德说。
“你小子他妈不要命了啊！”梁思益激动得一下子站起身来：“接下来怎么着？把它送警察局？”
“不。”梁思德摇头：“这里面没说清楚是什么事情，就算送去了，那个老大秃子被抓住，他也可以避重就轻，说是因为其他事情杀了这两个人，至少保全了丁老头，到时候就是死无对证。”
梁思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打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不敢轻举妄动。”
“你这叫不敢轻举妄动？！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己跑到那破庙里……你胆子不小了！对了……看到那两个人的脸了吗？”
梁思德点了点头：“哎，只是听他们的语气，这事似乎跟丁老头没关系。难怪警方查不出什么，大概是走漏了风声，丁老头开始警惕了，然后向乞丐帮兴师问罪，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看来要把丁老头搞定真是难上加难了。”
“不过……”梁思德的目光一亮：“我好像在祥云街看到嘉桦了。”
梁思益眼珠一转：“你确定没看错？明天带我和高庆去看看，如果是真的咱们三个再商量对策。”
“要不要告诉温雅？”
“不用，就我们三个去。”
“好。”
不知是谁吹灭的蜡烛，这间双人床的小卧室重归平静。黑暗中，梁思德却依旧没有困意，脑海中除了丐帮和嘉桦的事，就是梁思益那句调侃的话：“你可要抓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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