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西风卷起细沙将头巾吹的猎猎作响,莫矾仁眯着眼打起手帘向前方望去,远处山峦间若隐若现架起一座雄关。
“莫兄弟,那就是我代郡西陉关”。
郭大勇自豪的向前一指,只见巍峨峭壁中间横出一道人工砌成的高墙,关口呈“V”字型依附在山体之上,高约10米,城头旌旗猎猎,城下贴着一条宽5米的护城沟渠,渠里虽未注水却布满了尖削木刺,前方一条3米左右狭长通道笔直的延伸到大漠之中,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啊!
莫矾仁想起了斯巴达三百勇士,这样的雄关险地,任你有多少攻城军队也无法施展,果然是赵武灵王建立起来的北方要塞,多年拒匈奴于北疆,了不起!
此时天光大亮,关口开放,头天夜里驻扎在城外的商队纷纷收拾营帐准备入城,郭大勇带着莫矾仁也准备与商队一起入关。
正在这时,莫矾仁心中泛起一丝危险感,感官异常灵敏的他听到了大地震动的声音。
“椿!”
“我知道你的感受。”
“是地震么?”
“震动并非来自于地下,有百分之八十概率为奇蹄类动物奔跑产生的共振。”
莫矾仁转身眺望。
郭大勇困惑的问道:“怎么了?莫老弟。”
“大哥,西陉关这个时候还有部队进城么?”
“前些时日倒是有巡逻队出城,每次都在黄昏时分回城复命,他们不会赶着开城的时候来挤百姓。”
莫矾仁:“那此时若有很多马匹向这里奔跑,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有多多?”
“非常多!”
“你又逗我!”
“哥,你信我么?”
郭大勇脸上笑意消失,他猛然趴在地上侧耳倾听,片刻后拉着莫矾仁拼命向城墙跑去。一边跑一边向城门口正在盘查的守卫大叫:“敌袭!关城门!敌袭!快关城门!”
守卫愣神中,一支响箭从后方射来,正是敌袭的预警信号。城墙上锣鼓声顿时响起,墙下人群在哭喊声中乱作一团,人们争先恐后冲向城门,守城士兵极有章法的向城里退去,人群顺利冲进城门,但在城内被围了起来,被人群拥进城的郭莫二人也在其中。
莫矾仁:“既然来了敌人,为什么不索性让大家都进来,这样在城内设卡会影响人流速度,极易造成踩踏!”
郭大勇:“匈奴人狡猾,他们在城外佯攻就是要让探子混入城中,我们将百姓放进城内再关门检查,每次都会抓到大量细作。”
“原来是这样,可是昨夜来的人太多,看样子一时半刻人进不完。”
城外的人确实太多,此时荒漠里的骑兵已经兵临城下,“停!”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莫矾仁眼中,十分钟前自己驻足的地方整齐排列着一队骑兵,为首的竟是一员女将。
只见那女将军头戴红缨银盔,身穿银甲银靴,披着红色斗篷,座下枣红色战马打着响鼻,真是英姿煞爽啊,看的莫矾仁啧啧称奇。
“是李箐郡主!原来是我们的人”,郭大勇眼中流露出崇拜的敬意。
郡主?莫矾仁见那女将军勒住缰绳,看着城下惊慌入城的百姓愁容满面,身后隐约尘土飞扬。
李箐郡主调转马头,指挥手下士兵后队变前队,看样子是要掩护百姓进城。
不多时,轰隆隆的马蹄声、战马嘶鸣声清晰的传到城下,匈奴人到了。
城中,郭大勇带着莫矾仁爬上城墙,一路上不停与碰到的官兵打招呼,显得十分熟络。
“大哥不是猎户?”
郭大勇面露尴尬:“兄弟勿怪,我乃是西陉关军中斥候长,军务在身需隐瞒身份,并不是为兄有意瞒你。”
莫矾仁颔首,他一把拽住郭大勇:“大哥既然是官家且有军务要处理,小弟平头百姓,就不叨扰了。”
郭大勇反手抓住转身要走的莫矾仁,仍然是面带微笑:“唉!急什么,城下人多混乱,你说你的腰牌文牒都在沙暴中丢失了,若是等下被当成细作捉了可就冤了,到时侯我可不想刚认个兄弟就给你收尸。”
莫矾仁细细一想,自己身上确实没有证明文件,此时城下情况不明,如果被人盘查,单单就背着的装备盒子就解释不清,不由得面露愁容。
郭大勇捕捉到莫矾仁的表情,嘿嘿一笑:“来来来,先随为兄办了正事,然后待我禀明尉使大人,给你办了腰牌和通关文牒,你才能去邯郸会家人是不是?”
也罢,之前莫矾仁就在头疼如何弄到这个时期的“身份证”,如今郭大勇既然是官府中人,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跟着他混倒也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很快,两人来到城墙之上,在城墙一角被守卫拦住,郭大勇也不再上前,引着莫矾仁靠近城头,居高临下向城外眺望。
此时城外百姓已经陆续进城,刚刚还十分喧闹的入城甬道上空无一人,甬道尽头黑压压排列着大队人马,刀光时不时从马队中反射上城楼,一股肃杀之气令城头守军严阵以待。
“这就是匈奴?看样子人不少啊!”
郭大勇神情严肃:“匈奴这次有备而来,看方队的数目人数该不下三万。”
敌人并未发动攻势,因为此时挡在这上万匈奴骑兵和雄关之间的是李箐郡主率领的那百人马队,悬殊对峙下那纤细的身躯却显得异常高大伟岸。
“百姓都撤回来了,她们为什么还不撤?”莫矾仁不解问道。
郭大勇指着前方:“匈奴人知道凭着骑兵无法攻城,他们总是在百姓入关的时候来偷袭,你看他们现在停下的位置正好是弓箭射程边缘,如果郡主这个时候回城,匈奴人将尾随而至,到时候根本来不及升起吊桥。”
李箐知道匈奴人的谋划,他们在等自己回城,如此距离若是两军接战,己方城墙上的箭矢支援恐怕还未等射中敌人,自己这百余儿郎已先殉国,此时自己就像匈奴人的猎物,随时可以宰杀,她已经做好了绝不回头,与敌搏杀、以身殉国的准备。
匈奴阵中,一员大将策马踱出,在两军阵前用弯刀指向李箐,随即叽哩哇啦说着什么,后方匈奴士兵哄然大笑。
莫矾仁侧耳细听,蒙古话?虽然带些口音,但他听出那确实是蒙古话,都是些什么抓住之后叩赏三军给大家当老婆之类的。
李箐观察对方的神情,知道是在侮辱自己,巾帼之气爆发,瞬间抽出腰间宝刀大喝一声:“众将官!”
“在!”百人高呼,气势不弱于对面的万人骑兵。
“今日随本将战死沙场,可好?”
“威武!威武!威武!”
李箐偏头又喊道:“城上军士听令!关城门!”
城头上的偏将急道:“不可关城门,带本将率队出城,接应郡主!”
“关城门!”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响起,包括那偏将在内城上军士均单膝下跪,城楼上吊脚楼木门开启,一名身穿金盔金甲,身披黑色斗篷的魁梧大汉踱步而出,所过之处军士低头致敬,敬畏有加。
大汉走到城墙边上,只手扶着墙垣看向城下,神情忧郁,但目光坚决。
“不可啊!大将军,那可是郡主!”郭大勇推开两侧军士,快速上前几步,扑通跪倒在地:“大将军,请允许我等冲出城去,属下愿舍命救回郡主!”
周围官兵均含泪乞求:“我等愿舍命救回郡主,请大将军应允!”
大汉摇了摇手:“我曾有令,匈奴至,收兵固守,严禁出战,违令出战者,即便取胜,杀无赦。”
“但是郡主!”
“军令如山,只能委屈箐儿了”。
大将军?这是李箐他爹?心太狠了,这小姑娘听声音也就十五六岁,什么军令如山,古代人就是不懂变通,莫矾仁腹诽着。
此时郭大勇等人泪如雨下,大将军举起右手:“关城门!”
“等一等!”
“什么人?”
“放肆!”
两侧军士伸手欲拦住莫矾仁,但莫矾仁使出太极拳借力之法丝滑摆脱而出,剑拔弩张声中来到大将军近前,还未开口,两把利剑已经架在项间。
“大胆刺客,还不跪下受死?”偏将拔出佩剑,郭大勇急忙挡在莫矾仁身前:“且慢,司徒参军,您误会了,这个人并不是刺客。”
“此人来历不明,即便不是刺客,冲撞将军也罪无可恕。”那偏将叫司徒蘅,乃将军府参军事,此时手握剑柄怒目而视,大有要将莫矾仁斩杀于此的架势。
莫矾仁呵呵笑道:“好大的威风,我有一计献于大将军,可救郡主,不知能否顶了冲撞之罪?”
“哦?”大将军这才注意到莫矾仁,他收回一直注视着远方的视线,目光缓缓扫视过来,微微摆手,所有人收起兵器,但仍有两人押扶着莫矾仁双臂。
大将军浑厚的声音缓缓传来:“你有何计?尽管说来。”大将军向押着莫矾仁的军士又摆了摆手,“放开他!”
“将军!”
“无妨。”
莫矾仁松了松手腕,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个大将军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却略显老成,相貌俊朗,面如刀削,年岁不大却两鬓斑白,浓密的眉毛下掩着一双冷峻的双眸,眼神精光四射似能把人看穿。
“将军明鉴,这位是我生死兄弟莫矾仁,莫兄弟身手不凡,没有他,大勇就回不来了”。郭大勇扶着莫矾仁的肩膀:“兄弟,若是你能救回郡主,你就是我郭大勇和西陉关所有将士的恩人”。
莫矾仁颔首:“大哥放心,这位小......”,他差点脱口而出:小美女,被周围刀光剑影的气氛挟持连忙改口道,“小郡主为了百姓甘愿犯险,精神感人,加之连大哥都愿以身犯险出城相救,我必会全力一试救她出来。”
大将军道:“你二人闲话暂后,有何计策速速说来。”
莫矾仁:“大将军,小民常往返关外做些皮毛生意,刚刚听出城外之敌乃是塔塔儿人。塔塔儿人作战为首领马首是瞻,只要杀掉他们的首领,则敌人不攻自退。”
大将军听罢低头沉思,参军事司徒蘅冷哼一声:“还以为是什么高深计策,那匈奴首领又不是兔子,会送到眼前让你杀?”
众人将目光再次聚集在莫矾仁身上,只见他大步走到城垣边,对准那正在叫骂的匈奴首领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身形直立闭起左眼。
“拇指测距法?虽然在缺乏有效测量工具的情况下可以粗略测量距离,但是精度太低,低级!”
“椿!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当然,你把我举起来对着目标。”
众人见莫矾仁瞄了一会儿,忽然改为左手伸掌向前,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
不一会儿,莫矾仁得到了椿测出的数据,心中对计划的成功更增添了几分把握。
他转过身对着众人一报拳:“敢问,哪位将军有顺手的弓箭借来一用。”
部分人虽大致猜出了他的想法,但却觉得匪夷所思,天方夜谭。
大将军低喝一声:“来!取我的弓给这位小兄弟。”
马上有军士抬着一把巨弓而来,那把弓通体黝黑,弓弦不知是何物所致,看上去就沉重无比,凡人即便举起此弓都会吃力,若想将弓弦拉满更是极难,整个西陉关只有大将军一人曾拉满此弓。再看配箭,更是长于普通羽箭,其重量可导致惯性增大,穿透力增强,但也需要极大的臂力才能发挥其性能。
大将军道:“敌将所处之地已超出普通弓弩射程,唯有此弓尚可一搏,只是不知道小兄弟臂力如何?”
郭大勇欲言又止,但见莫矾仁毫不犹豫将弓箭举起,放在手中爱不释手,真是一把好弓!
事态紧急,莫矾仁也不浪费时间,只见他暗自运转内力,气走丹田,凝心聚力,按照椿提供的参数迅速拉弓搭箭,弓弦虽紧,但莫矾仁以先天功为力,弓圆如满月,抬起手来一箭射出。
在众人未察觉的瞬间,大将军眼中快速闪过赞赏之意,他暗赞即便是自己,恐怕也拉不满这样的弓。
随着那支箭一飞冲天,众人将心提到咽喉,目不转睛看着那道黑影迎风而去。
远处城下那匈奴首领仍然在不断挑衅,他的目的就是要引出城内援军,在城外宽阔的原野将赵军歼灭,然后攻入西陉关大肆劫掠。牵制住眼前的赵军令其十分兴奋,因为在两天前他便得到密报,西陉关郡主亲自带队出巡,此乃天赐良机。于是他一边派人盯紧巡逻队伍,一边潜人驱赶边民入关,此番的鱼饵十分宝贵,势必令城内赵军投鼠忌器,出城进入他设好的圈套,然后中原富泽的美人财物,将尽收于他的囊中。
正当匈奴首领意淫之际,下属提醒他城上赵军似乎放箭了,首领哈哈大笑:“此处我早已标识,乃弓箭射程之外,若赵人放箭,就是自取其......。”
“辱”字尚未出口,一道劲风扑面袭来,首领只感到身下坐骑猛然一震,然后整个人连着胯下宝马一起腾空而起,压倒了身后不知几人,匈奴阵营一片混乱。
李箐一惊,眼见头顶一支巨箭将敌将连人带马射翻在地,暗道:难道是父帅出兵了吗?自己这下可连累了大家。还未明情况,就见匈奴大军仓忙后撤,塔塔儿人首领落马,再无战意,这一箭竟奇迹般击退了几万大军。
众将居高临下,见那一箭先是射中战马,马上敌将在巨大冲击力下飞入敌营,但敌将是死是活却不得而知,好在敌人撤军了,眼下危机已经解除。
“你本应是擒贼先擒王?”
大将军开口,莫矾仁知道这一箭并未直接射中人,令在场这些久经沙场的将领心存疑虑,但他的射术源自蒙古人,内心深处确实不太想伤人,于是笑道:“小人射术不够精湛,只能射人先射马了!”
这时有人来报:“李箐郡主已经率队平安入城,城门关闭。”
众将放下悬着的心,纷纷拍着莫矾仁肩膀赞其射术,待周围人散去,莫矾仁发现那大将军早已失去踪影,只有郭大勇一脸兴奋将其抱起:“莫老弟,我就知道你能行!”
当时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谁没看到!莫矾仁腹诽着,但脸上挤出笑容:“这回总不会再拿我当细作了吧!”
“那是、那是,有今日救郡主之功,你的腰牌文牒没问题了。”
“话说,刚刚那位大将军叫什么名字?”
郭大勇放下莫矾仁,一脸难以置信说道:“代郡只有一位大将军,李牧将军,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莫矾仁尴尬道:“确实,确实,我对当官的不太感兴趣,真不清楚。”
心中却连连惊呼:我去,那个就是李牧?传说中战国四大名将——李牧!早知道要个合影或者签名,居然与名将擦肩而过,真是遗憾啊。
椿不适时宜在莫矾仁脑中播报道:“李牧,于公元前229年被赵王迁所杀,嬴姓,李氏,名牧,河北隆尧人,战国时期赵国军事家,与白起、王翦、廉颇并称战国四大名将。”
“椿,我了解了。”
郭大勇拉住莫矾仁,莫矾仁:“大哥这是何意?”
郭大勇:“刚刚大将军走时命司徒参军转告,今夜的庆功宴你要参加。”
“我?”莫矾仁指了指自己鼻子,“我只是个平头百姓,那么大一官儿请客我去不合适。”
郭大勇收起笑意:“大将军的话就是命令,到时你跟着我,有吃有喝的去就是了。”
莫矾仁忐忑道:“不会是还记着我今天的冲撞呢吧?”
郭大勇:“你不了解将军,若是想治你的罪,恐怕你现在就走不下城楼了,放心吧,来,我先给你找家客栈,累了一天先休息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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