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后宅,隐月轩。
这里是李箐在将军府的闺阁,因李箐腿伤未愈,所乘马车行驶缓慢,故一干人等入夜了才到将军府。
巧依指挥随从将行李搬进房间,打发走下人后搀扶着李箐在前厅坐好。
“小姐,你且坐着,我去叫人弄些宵夜。”
李箐身着淡粉色裙装,也不理巧依说啥,拄着腮帮默默发呆。
巧依将房门掩好,暗道自家小姐最近总是神不守舍,都怪那些刺客,可惜没抓住活口,想要出气都不知去寻谁。
不多时,房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将李箐从魂游中拉回到现实,“蠢巧依,拿了宵夜进来便是,敲什么敲!”
咚咚咚。
“别敲了,进来吧!”
门开,莫矾仁一步跨了进来:“没睡呢吧?”
李箐心头一颤:“出去!”
怎么又撵我出去,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莫矾仁莫名其妙的退出去又将门关上:“郡主姑奶奶,你这又让我进来又让我出去的,到底什么情况?”
李箐莫名的一阵心慌,迅速调整情绪后沉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你有何事?”
莫矾仁道:“事关机密,请郡主允许我屋内详谈。”
李箐皱眉:“装神弄鬼,有什么事明日军营再说!”
莫矾仁:“这个事儿真等不到明日再说,若是迟了,恐那内应闻风逃走!”
临回来之时,李牧曾将派莫矾仁回府查奸细之事告与李箐,并嘱咐其一定要配合好莫矾仁,听说与奸细有关,李箐犹豫片刻道:“进来吧!”
“我可进来了啊!”莫矾仁再次推开房门,一进屋,正前方板壁摆着方桌条案,案上放着一柄长剑,上方挂着弓箭,两侧悬挂条幅。左厢房是卧室,右厢房是书房,房间内漂浮着淡淡清香。
李箐此刻坐在右厢房书桌旁,一身女儿装表情严肃。
正当莫矾仁觉得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的时候,李箐冷冷道:“到底何事?说吧!”
“我就站着说啊?”莫矾仁觉得到底自己年龄比李箐大,这般汇报工作很不舒服。
“你!”李箐有些气恼,但事关将军府细作,她无奈的努了努嘴,“自己有腿,不用我给你搬凳子吧?”
“不用不用。”莫矾仁笑嘻嘻坐到李箐对面,刚巧门一开,巧依端着夜宵走了进来,“唉呀,什么人?”待看清是莫矾仁,巧依俏脸微红,“怎么是莫小哥儿,你怎会在小姐房中?”
“放肆!这是长史大人,什么莫小哥儿?”李箐瞪了瞪发花痴的巧依。
巧依将宵夜放下,“原来是长史大人,巧依唐突,大人莫怪。”
莫矾仁仍旧笑嘻嘻:“不妨事不妨事,郡主真是客气,谈公事还给下属准备了夜宵。”话音未落,莫矾仁已经舀起碗中银耳放入口中。
巧依摆了摆手:“啊!不知道长史大人也未用晚膳,我这就去再给小姐端一碗。”
尴尬,莫矾仁看了看一脸铁青的李箐,心想这吃过的也没法在还给人家,索性端起来一口喝个精光,他也确实饿了。
巧依走出去关上房门,李箐快爆发了:“说正事!”
莫矾仁抹了抹嘴:“好,是这样,原本我以为回到将军府,提审那个匈奴犯人,再重新梳理一下匈奴人的计划,只可惜参与行刺的匈奴人无一活口,本来这是个很棘手的事,谁知道......。”
李箐盯着莫矾仁,于是莫矾仁将姜尚之事如实相告,只是隐瞒了墨家机关术一事。
李箐:“看起来,你已经有了对策。”
莫矾仁颔首:“只是此事需要郡主配合。”
次日凌晨,将军府前院。
李箐连夜调来青旗营精锐,此刻把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
院中黑压压挤满了将军府司职人员及仆人丫鬟,全副武装的士兵围在四周,房屋内、墙头上埋伏着弓箭手,能让墨家剑道高手败于手下的也一定是个难缠的人物,莫矾仁一向谨小慎微,此次也绝不敢托大。
李箐坐在门口台阶上堵住正门,人群中窃窃私语,李箐道:“余伯,人到齐了么?”
余伯向下看了看,“回禀箐郡主,府中仆役差人共二百三十人,有两人几天前请假回乡,六人随大将军去代郡,剩下的除了喂马的老姜,都在这里了。”
听到姜尚的名字,莫矾仁心中一悲,同时注意着人群中的反应。
余伯:“我这就差人去找老姜。”
李箐:“不必了!莫长史,可以开始了。”
莫矾仁一抱拳:“在下新任将军府长史莫矾仁,诸位有礼了。之所以把大家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昨夜在将军府发生了一起凶案。”
下方一片哗然。
“马倌老姜被人重伤,好在性命无忧。在将军府发生此等恶性事件,郡主责令立刻查出真凶。”
人群面面相觑。
“现在大家听我号令,违令者将视为嫌犯立即逮捕。”
莫矾仁走到人群前,“昨夜,凡是整晚两人以上待在一起的,手拉手站到右边”。
人群被分开了,左侧最后剩下九男两女,这十一人有人战战兢兢,有人局促不安,也有人镇定自若。
莫矾仁在这几人前面缓慢走过,从呼吸频率上并未判断出异常。
李箐很好奇莫矾仁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找出细作,只见他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后,忽的停在那两名女子面前,原本笑嘻嘻的面孔突然消失,恶狠狠叫道:“还不说?衣服扒光!”
李箐拍了拍额头,却见两名女子被吓得瘫软倒地,一一从实招来。
年长那婢女说,自己晚上吃坏了肚子,一直在跑茅房。莫矾仁派人去查看,查看的士兵回来后吐啊吐的证明属实,报告说里面还冒热气呢!
年轻一些的婢女吞吞吐吐,最后趴在莫矾仁耳边交待,昨夜同那九名男子中长得比较好看的一个在幽会,莫矾仁向对面看了半天,没觉得哪个长得好看,直到发现一名男子也在悄悄向这边张望,喊过来对了口供,才把两人排除在外。
这下只剩下八名男子无法证明自己行踪了,莫矾仁笑着对这八人道:“既然你们几个无法证明自己的行踪,我便帮帮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要绕着院子蛙跳!”
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拒绝蛙跳的就是凶手!”莫矾仁从身边士兵腰部抽出利剑,一转身,八人已经排成一列绕着院子跳起来,随着圈数增多,陆续有人摔倒,莫矾仁一直盯着几个人右腿,当最后一个人累到后,莫矾仁并未发现异常。
李箐狐疑的看着莫矾仁,他向李箐比划了一个安心的手势,但内心深处也开始怀疑,难道凶手连夜逃走了?参与刺杀的匈奴刺客都已经伏法,李牧封锁了消息,按理说西陉关这边应该还不知道刺杀失败的事情,李箐也是昨夜才进将军府,这个内应在未得到准确情报的前提下应该不会撤离。莫矾仁相信自己的直觉,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
他背起手在原地走了几圈,然后向已经被排除在外的那些家丁问道:“你们这里谁平时负责洗衣服,谁负责砍柴?”
几个腰圆体胖的妇女举起手走出来,莫矾仁满意的点点头,对累倒在地上的人说道:“大家辛苦了,我现在帮大家做个马杀鸡,缓解一下疲劳。”
还不等众人搞清什么是“马杀鸡”,莫矾仁指着站出来的几个胖女人道:“去,给他们几个捏吧捏吧大腿,松松肌肉!”
场面马上非常滑稽,那些蛙跳之后的家丁先后被两名军卒按住,膀大腰圆的妇人用力按去,将军府中立刻响起各种叫声,有受不了疼嗷嗷叫的,也有受不了痒嘎嘎笑的。当轮到最后一人的时候,那人抱拳一笑:“长史大人,卑职尿急,可否容后再来享受?”
哦?用起了我的家传绝技,有意思,莫矾仁瞧着眼前之人忽觉面熟,依稀想起是长廊里撞见的那个采办,好像叫邢车。
“管天管地,不管拉屎放屁,左右,陪邢大人走一趟吧。”两名兵卒陪着邢车向将军府西角走去,望着邢车的背影,莫矾仁觉得就是在哪里见过。
“这人身形与那天夜里将军府偏门内的人高度契合。”
椿?莫矾仁差点把椿忘了,椿的提醒让他恍然大悟,那天夜里将军府外,他看见三个黑衣人鬼鬼祟祟接头,其中之一就是此人。
莫矾仁想起姜尚说过,将军府内应不是匈奴人,而是燕人,于是他大喝一声:“燕太子丹让我给你带句话!”
邢车一愣,突然暴起抢了旁边士兵的佩剑,反手一剑割断了另外一名士兵的喉咙,接着顺势转身将身旁的士兵也杀掉,动作太快,以至于当其刺向李箐的时候,周围卫兵尚无反应。
莫矾仁飞身扑上,口中大喊:“保护郡主,抓刺客!”
李箐将余伯拉到身后举剑格挡,当当当几招过后,邢车虚晃一招,引得李箐露出破绽。邢车心中暗喜,一剑刺向李箐手腕,却突然感觉身后掌风逼近,不得以回手一掌。
莫矾仁与邢车双掌相印,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向后方飞去。
片刻后,四周刀枪林立,房顶屋檐上弓箭蓄势待发。
“谁都不许妄动!”包围圈中,邢车将李箐双手背在身后,宝剑抵在雪白的项颈上,面无表情看着众人。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