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慢慢地从室内蹒跚出来，只见她摸索着柜子、桌子、墙壁、扶手，一点点地走到客厅。老人叫王虹，今年也90岁了，算得上小区里面的长寿老人。她耳朵不太好，刚才好像听到了门铃声，想去看看。
原来是她儿子一家人来了，这可是平时没有的热闹。平日里，这房子里面也就老两口待着，互相为伴，年纪大了走不远也走不动了。王虹的老伴又不爱讲话，儿子他们虽然孝顺，但是也有他们的生活，基本上就他们两个在家。所以，有时候，她可以在窗边躺在躺椅上一下午。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怕冷的她还会常年盖着一条薄毯，然后听着窗外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声，路过的行人的聊天声，看着窗边的浮云，偶尔有飞鸟飞过，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
“嗯。”儿子先点点头，又似乎想到母亲年纪大视力不太好，又回答道。
“不难受吧？”王虹似乎在努力地看清他的脸，听清楚他的话，确认点什么，往他那边又走了走。
还是一声“嗯”。
“那就好，那就好啊。你和你爸一个样子，都不爱说话。我跟你说啊，你们在陪着的时候,我也在家里祈祷的——希望老头子可以快点好。我们两个一辈子都在一起，突然不用给他做饭还不习惯了，你看这……享不得福，清闲还不回躲。”王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妈，你注意休息，心情好点，一切都会好的。”后面进来的儿媳妇走到她边上，扶着她慢慢坐下。
“好的，你们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和你们爸可不一样。前两天，你爸给我打电话了，可见他心里还是惦记着我啊，还让我照顾好自己。也不瞧瞧自己那个身子骨，也不知道是谁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哦。在家也没什么事，我还偷偷看了他的日记，你们可不兴得告诉他”王虹似乎发现自己说多了，拍了拍儿媳妇的手背，又叮嘱道：“这两年，他会在日记里提到我，他终于明白我的好了。另外，你爸他年纪大了之后，膀胱不太好又好面子，我呢每次就给他收拾床铺，这样子他就舒服地休息了。有时候我也气，但是想想这不是他的错呀，他是生病了，生病也不能怪他，对吧？我呀就慢慢给他收拾，年纪大了，动作就慢，我就一点一点，坐一会收拾一会……”王虹明明看着她儿媳妇，但又似乎没在和她聊天，根本不要人回答就自己在那一直说着，前前后后也没个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妈，爸走了。你放过自己，也放过他吧。”长时间不出声的儿子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说完用手似乎抹了把眼泪，就默默走去了房间。霎时间，儿媳和一直沉默不语的孙子眼眶也红了，眼泪就那么出来了。
王虹看见流着泪的孙子，她心疼地想抱抱孙子，但身上没劲，也就只能微微一笑地说：“哎哟，我的大孙子啊，哭什么呢，不哭不哭哦。这么大个帅小伙子，好意思掉眼泪啊。老头子走了也好的，我也想明白的，与其一直那么躺着，折腾自己也折腾你们，还是现在这样子好。他也盼了一辈子，终于可以清净了。”边说边伸手去拿桌上的纸巾，想递给她的儿子。然后就看到了眼前的儿媳妇，王虹突然发现平时精致打扮的她，今天脸上带着一股子疲惫，眼里带着担忧，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就听见她说：“妈，你别这样子，如果难受就哭吧。”
“你呀，我真的没事，只是想明白了而已。那天我哭，是因为突然知道你爸走了，没有一点准备。这三天，我每次难过的时候就会告诉自己，人年纪大了总有这一天的，像他这样子走得安静，还是很好的，不难受，我就希望我以后也是这样子。要说遗憾，就是你爸上周还在说想要回家来住几天。可惜啊，也就稍微有点遗憾。别的真的都挺好的。”王虹也慢慢地说着，心里也想着：真的一切都挺好的。
一家人就这么默默地待着，再也没人开口，和往常一样安静。突然，窗外有人在喊：“汤圆，回家吃饭了。”王虹看了眼窗外，原来天已经黑了。
“妈，我们一起出去吃点？”儿媳妇对着王虹说道。
“不用了，你们去吧。家里还有个苹果，还有蛋，我自己热一下就好了，今天有点累，我想早点休息。”王虹拒绝着，边说边让他们三个小辈回家：“，有空多来看看我就好了，今天挺开心的，你们都陪了我一下午了。忙的话也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放心。”说完，王虹悄悄擦了下眼睛。
儿子还是“嗯”，又想想了说道：“我明天下班就来看您。”说完，就打开门，带着孙子走了。
儿媳妇拎起包，也说了句：“妈，那我们走了啊”，然后似乎还要说点什么，嗫嚅了一下嘴唇，又默默闭上了。最后，看了一眼王虹，跟着她的丈夫与儿子走出了门。王虹来到窗前，看着他们走入自己的眼帘，又慢慢地走远，感受着房子里面的安静。
王虹想着儿子的话，儿子让母亲放过他的父亲，她的丈夫，她共度了一辈子的人。她也想，如果可以，她也想放过自己，放过他。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下辈子再也不能这样子，别人不开心，他不开心，自己也……不见得有多开心。唉~何必呢。房子那么空，没有人，没有一个人，不对，还有她自己，接下来也就只有她了，她都习惯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这个房子也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安静。
年迈的王虹一个人静静地走回了卧室，静静地躺下，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老头子，想着过去，眼泪慢慢浸湿了枕头.她不禁回想自己的一生，她觉得这一生应该是圆满的吧，子孙孝顺，和丈夫白头偕老，但是如果可以重来，她是否可以放弃？能不能活出自己的一生……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