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瑾寒拿着瓜子的手顿了顿,思忖道“你是说睿王?”她很快否认道“不,他不会这么蠢,自家君父的心性他还是知道的,触了他父皇的逆鳞,他能落什么好。”
陶掌柜对此并不认同,摇头道“九层之台起于毫厘,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徐徐图之要比一蹴而就有效的多”
郁瑾寒暂时想不到否认的理由,只好继续道“咱们先静观其变。”
陶掌柜颔首应是,郁瑾寒笑着盯着他,盯得后者有些不安“姑娘这样看着小人,可是还有何事吩咐?”
郁瑾寒笑意吟吟道“定北侯每次看见我在这个时节着一身单衣,总要问上一句,而陶掌柜好像对此很习惯?”
他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仿佛是怕什么被暴露出来,忙赔笑道“是,一年四季,姑娘确实不曾着过冬衣。”
郁瑾寒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确实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一旦强行想起就会头痛难当,索性也就不问了。
端王此刻也是岌岌可危,虽说他本人不能出府,但已经派出所有的人手去查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他心里早就认定是他的好五弟干的,只剩下找到睿王的把柄,好反戈一击,可事情的结果大大出乎所料。
夏舟回来后,端王急急道“查的怎么样了?”
“王爷,这次的事怕不是睿王殿下做的,属下多方探查,虽然睿王一直在查您和徐大人的事,但一直没有抓到实证,不会贸然掀出此事,而且近来睿王殿下一直忙着他小姨和定北侯的事,应该没有精力筹划此事。”
端王百思不得其解,不是睿王,那还有谁,他额头青筋直跳问道“那个人请来了吗?”
“王爷是在说我吗?”端王府的管家李叔佝偻着身子出现在二人面前,但声音却格外清脆好听,在二人惊诧的目光中,“李叔”直起了腰板儿,目光不再浑浊,反而一片清明,幽远宁静。
夏舟知趣的退了出去,“李叔”大喇剌坐下,自斟自饮起来,端王责怪道“仇门主还真有雅兴,本王都火烧眉毛了,你才来,怎么,你还有什么力挽狂澜之法吗?”
前者撇着茶叶末子,气定神闲道“王爷怎知本座没有,怎知本座不是事先安排好一切才来见王爷的?”
端王眼前一亮,问道“门主可知这次宫宴之事是谁的手笔?还有,徐有贤全家皆已下狱,难保不会供出本王来。”
仇门主一脸自信道“先回答第二个问题,本座向王爷保证,那些在日牢里的人,绝对不会说出半个不利于王爷的字。论秘术,我断魂门若敢称第二,日下无人敢称第一!”
他接着道“宫宴之事,乃本座一手所为。”
端王脸上刚恢复的笑意再次垮了下来,皱眉道“你这样做岂不是将本王往火坑里推!”门主不怒反笑“本座是在帮王爷,据本座所知,查这件事的除王爷以外至少有三波势力,睿王一波,其余两波未明,您想想,照这样的查法,事情早晚败露,一旦此事被搬到明面上,您还有什么活路,不若....”
端王一下子明白其中的玄机,接话道“不若先发制人,毕竟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恶行揭发出来,派人查证后,发现并不像信中所言,父皇定会以为是睿王对本王的一场构陷,在宫宴上让父皇失了颜面,他会更加恼怒睿王。再者,父皇爱搞平衡,并非真的要料理本王,他会更加以为是睿王想一家独大,更会失了圣心。”
仇门主颔首,叹道“王爷聪慧无双,一点即透。”
端王拱手致意,再无之前的不恭“劳累先生一番筹谋,本王在此谢过。“仇门主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忙扶起他道“王爷折煞我了,良禽择木而栖,只希望王爷来日登上大宝,莫要辜负了在下的期许。”说到此处他眼角微弯,洋溢着淡淡的欢喜之情。
三日后,大理寺卿程蔚呈上徐有贤一案的供词和自己的奏折,徐侍郎所做之事与端王殿下无关,皆是他自己一人鬼迷心窍,贪污舞弊,草菅人命。
程蔚没有说话,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人家父子的事儿,你掺和什么,正是有这种自觉,他才能成为东方恕的心腹。
东方恕叹息一声“传旨,户部侍郎徐有贤草菅人命,贪污舞弊,实有负圣恩,愧对日下百姓,着徐有贤三族以内尽皆流放岭南,无召不得归。”这么大的黑锅成功让徐有贤一家背了,也默许了端王解禁一事,程蔚领旨办事去了。
金碧辉煌的金銮大殿上,东方恕缓缓捻着已故元贞皇后留给他的佛珠,叹息道“凝儿,若你还在会同意朕这样做吗?咱们的子镧会不会比褚儿他们好些呢?”
这样的结果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虽然郁瑾寒早就料到东方恕会息事宁人,不曾想会这样快,她总觉得事有蹊跷,开始寻找破解这一迷踪的蛛丝马迹,而睿王在这一事件后遭到东方恕的冷待,恩宠大不如前了,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有人不愿看到的。
宁王府里.东方子卿正在后院练箭,听到管家的禀报后淡然一笑,接着弯弓搭箭道“去请那位郁姑娘过来。”
他把郁瑾寒晾在一边,足足过了一刻钟,可此女脸上不见丝毫不悦,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姑娘好强的耐力,不知姑娘此来是代表定北侯府还是自己呢?”
郁瑾寒斩钉截铁道“自然代表的是我自己。”
宁王放下手中的汗巾,毫不客气道“那姑娘请回,本王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后者正要说话,他补充道“眼下北都波诡云谲,我三哥和五哥对于储君的争夺已经搬到明面上,姑娘难道也想置身其中吗?不怕引火烧身?”
郁瑾寒沉默片刻,看着远处靶子上的支支利箭,明眸微眯“不想,也怕。”正当宁王以为她要知难而退时,她冷着脸道“但是不得不想,不得不做,射出的箭,从开弓那刻起,就回不了头!”她的眼神冷静而专注,散发着阵阵凉意,宁王自问从没见过这样坚定的眼神。
郁瑾寒接着道“如若殿下当真不在乎北都局势又怎会秘密带走徐家的两具死尸,不辞辛劳,不顾安危,不也是想求一个真相,还江山一个清明吗?”
宁王不禁失笑,心道“定北侯啊定北侯,你身边的人可真不是省油的灯。”面上仍不动声色道“口齿倒还伶俐,只是本王还找不到相信你的理由。”
郁瑾寒心里一笑,面色如常“殿下打算如何证明?”
“这样吧,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有连中三元,本王听说定北侯箭术精湛,不知姑娘箭术如何?”
郁瑾寒扫了一眼他没有半分开玩笑的表情,拿起一旁的弓箭,拉弓,搭箭,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好几十斤重的铁弓被她毫不费力的拉起,很快三支羽箭好像被人规定了轨迹,接连钉在了红色的靶心上,英勇如宁王也不禁一脸惊诧的看着她,后者淡然道“殿下见笑了,不知此时您可否兑现承诺?”
好半晌,宁王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好,姑娘随我来。”
冰室的两张石床上放着两具尸体,一老一少,分别是徐有贤的祖母和五岁的幼子。
郁瑾寒上前拿出银针分别刺入两人的脖颈处,并没有发黑,宁王解释道“我找仵作验过了,身上没有别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可是却发现了这个。”
他指着老人右脚踝,上面一个淡红色的斑点细若米粒,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又指了指小孩儿手腕上如出一辙的红色斑点,不解道“都知道徐侍郎与我三哥走的极近,可大理寺的人说徐府的人却异口同声,说此事和三哥毫无关系,刑罚之下都不肯松口,把他摘了个干净,我猜,可能和这个红点有关。”
郁瑾寒惊得后退两步,好像想明白了不少事,低声道“索魂术....”
她说的声音极低,宁王问道“什么?”
郁瑾寒矢口否认,恢复了平静“是我唐突了,容我回去想想,叨扰殿下了。”
宁王也不说破,颔首道“好,姑娘请回。”他给管家递了个眼色,目送郁瑾寒离开冰室。
日落渐黄昏,如血残阳笼罩着祥和安乐的北都城,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而此刻的睿王府远没有外面平静,自从端王解禁以后,东方恕对睿王一直不冷不热的,好像认定宫宴上的那一出是他做的,对此,睿王焦心不已,却苦于一直找不到办法。
“王爷,这是给您的信。”管家道。睿王此时无比烦躁,没好气道“谁送来的?别拿不相干的信烦本王!”管家心里微微缩了缩,低声道“是一个小书童送来的,只说这信对于王爷甚为重要,老奴怕误了王爷大事,就擅自留了下来。”
他勉强拆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秀丽俊逸的行书,短短几字而已“徐有贤一案已有端倪,在下愿将此事和盘托出,今晚戌时听雨轩一叙,静水。”
睿王把这张薄薄的纸张攥在手里,剑眉微蹙,脸颊泛红,也不知是喜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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